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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八二章 :進退何如(一) 文 / 元祀

    視察完畢,周惠和謝邦正要返回郡城,忽有一騎進入轘轅關,沿官道疾馳而來。來人身著宿衛軍軍將服色,卻沒有帶頭盔,看其形容,居然是在宮中承值的殿中將軍夏侯敬。

    「哈哈,世裔,你看是誰來了?」周惠呵呵笑著,令身邊的隨從先行離去,然後攜著謝邦的手一同下了山坡,站在官道旁邊大聲招呼道,「來者可是宗德?我和世裔都在,何不下馬駐足,暫且一敘?」

    聽到周惠的呼聲,夏侯敬一勒手中韁繩,座下戰馬揚蹄長嘶,停在了兩人面前。他滾鞍下馬,望著周惠和謝邦,臉上明顯帶著詫異的神情:「真是允宣兄和世裔?你倆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這裡是咱們的治下,有什麼奇怪的,」周惠笑道,上下打量著夏侯敬,「倒是你,不是在禁中當值嗎,怎麼有空來這陽城郡?看你這風塵僕僕的樣子,似乎趕得很急啊,難道有什麼緊急公務?」

    「正是,」夏侯敬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封文書,「除夕之日,宮中要舉行歲末大儺,須騎軍六千,步軍六千,各自依鐘鼓演練陣勢,相互挑戰拒擊。騎軍由羽林軍中選拔,步軍則例由司州州郡兵中徵調,其中陽城郡須出兩幢士卒,前往京師候命……我知道消息後,就主動去司州府接了這個傳令的任務,順便探望你們三人。」

    「原來如此,」周惠接過文書。粗略的看了看,忍不住微微一哂,「戶口三千,須出兩幢士卒,那位司州牧、城陽王殿下,還真看得起我陽城郡哩!」

    「況且還是和羽林軍騎兵演練對戰。」謝邦也不忿的插話道。由於是在私下場合,他的態度隨意了許多:「允宣兄。咱們這州郡步兵,如何是羽林軍騎兵的對手?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

    「世裔有所不知,儺祭一向都是這樣的。已經有六十多年的歷史了,」周惠解釋道,「騎兵象徵著我國。步兵象徵著南人,規矩就是南敗北捷,以耀兵示武於國中。所以,州郡兵本來就是作陪襯的,倒不是欺負咱。」

    「原來允宣兄都知道,」夏侯敬訝然,「我本來還想提醒你和子聰,只需遣一幢主率軍便可,不必自己前去,以免在觀禮的陛下和朝臣面前出乖露醜呢!」

    「承情之至!」周惠笑著拱了拱手。令隨從把馬匹牽來,「好了,你的公務已經辦完,現在就隨咱們回郡城吧!子聰看到你來,肯定也會非常高興的。」

    「是啊!有好一陣沒看見他了。」想起當初一起效力於都督楊寬、攻打北中城的往事,以及同在台軍中混吃等死的情形,夏侯敬忍不住莞爾,「這廝很喜歡帶兵,如今擔任這郡尉職務,恐怕是如魚得水。不知道有多自在!」

    說道這裡,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連忙問周惠道:「允宣兄,你和廷尉司直楊紓是好友吧?」

    「不錯,」周惠點了點頭,「幾個月前,我被關在廷尉監牢那一會,多承他叔侄倆照顧之情,算得上是通家之交。」

    「那你恐怕得回京師一趟,」夏侯敬皺起了眉頭,「前幾天的時候,他在河內郡遇難了!」

    ……,……

    楊紓之死,自然不是意外,而是城陽王元徽對楊機的蓄意報復。

    當日為了拔擢元整,元子攸向元天穆作出讓步,把依附於他的原直齋將軍拔擢為河內太守,以便給元整騰出位置。然而沒過多長時間,元子攸就後悔了,一則元整並不能像他所期望的那樣,在他左右出謀劃策;二來這河內郡地位實在太過重要,自漢代起就是司州最核心的三輔、三河地區之一,並且居於大河北岸,關係著洛陽河防和北中城的安危。

    因此,元子攸召來城陽王元徽、侍中李彧、黃門侍郎楊侃、御史中尉高道穆等親信,讓他們想辦法收回這河內郡的治權。而幾人商議了一會,也很快由李彧提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以瀆職貪污彈劾現任河內太守,將他趕下這個職位,然後換上忠於帝室的人。

    在一般情況下,這個辦法確實很有用,畢竟爾朱黨羽大多貪暴,很容易被御史抓到把柄。只可惜,如今御史幾乎都是爾朱一黨的人,高道穆雖然擔任御史中尉,實際上卻根本掌握不了御史台。黃門侍郎楊侃甚至直言道,即使高道穆掌握實權,恐怕也不一定能夠奏效,爾朱黨羽基本都是軍將出身,向來跋扈,如何會把御史台放在眼中?

    意識到這一點,君臣幾個都頗為喪氣,很快結束了會商。然而,元徽卻留了下來,建議元子攸派廷尉司直楊紓前往河內郡,把太守瀆職貪污的鐵證收集到手,以此堵住元天穆的嘴巴,然後直接下詔換人。元子攸不知這是元徽的借刀殺人之計,依言令楊紓前往,結果他很快觸犯了爾朱黨羽的忌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郡中。

    楊紓之死,對廷尉卿楊機打擊極大。他自己膝下淒涼,半生只得一女,故而著力培養這個侄兒,準備由他繼承宗祧。誰知道如今橫遭不測,白髮人送黑髮人,讓他的這番心血全部付諸東流。

    獲知這個消息,楊侃作為參與會商的人,也很快猜到了是誰在下陰招。他心中大為唏噓,吩咐長子楊師仲前往弔唁,又把事情告訴了自己的堂弟、通直散騎常侍楊遵彥。一時之間,兄弟倆盡皆喟歎,對當下的朝局憂心忡忡。

    正在喟歎之間,門房忽然有人來報,京兆韋家派人前來報喪。楊侃大驚,連忙傳其入內。

    不多時,便有一位頭裹素縞的老僕進來,當堂跪在地下,面帶戚容的稟報道:「小人奉郎君之命,前來向親家郎主報喪。我家老郎主,已經於本月十八病故於南豳州!」

    「伯昇兄病故了嗎?」楊侃連忙追問道。

    「正是。」老僕低下了頭。

    「真沒有想到,姻兄走得如此匆忙!才以右將軍出任南豳州刺史,不到半年光景便駕鶴西行了!」楊侃又是一番唏噓。他令人把韋家老僕扶起來,詳細問了韋旭病故的經過,又吩咐這位韋家老僕道:「凶信我已經收到了,很快就會派人前去弔唁。你回去轉告吾婿孝寬,讓他節哀順變,勿要太過傷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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