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卻是為何?宴會不是已經過了嗎?」周惠頗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回二郎君,小人倒知道一些大概,」周懷洮雖然歸於元家,對周惠卻依然非常恭敬,自然是知無不言,「前日宴上,明月娘子親自奏樂助興,在座的人都紛紛賦詩,可結果明月娘子誰的都沒取,卻唱了二郎君之前的《長歌行》,然後家主和家主娘子便感歎道,二郎君真不該缺席,並希望能夠得到二郎君的佳作。」
周惠搖了搖頭,在心裡哂笑了一聲。這元子煒,經歷了那麼多,不該是貪享安逸的人啊!最近自己連接兩次詔命,正是繁忙之時,他怎麼一再以這些風月閒事相擾?難道他真以為,現在國中是一片安定祥和,天子和當朝諸臣可以高枕無憂,垂拱而治?
不過,既然是他家的邀請,周惠卻不好怠慢。他喚人取來文房四寶,磨了小半池濃墨,然後提筆一揮而就,寫了一首格律工整、在這個時代極為少見的七言絕句:「府尹宴邀辭切切,佳人揭調歌依依;洛中秋色諸君詠,河北煙塵誰與知?」
「拿去送與你家主人吧!」周惠把詩文交給周懷洮說。
很顯然,他正在為赴任陽城的事頭疼,並沒有注意到,周懷洮先前說的是「奉主家娘子乙弗氏之命」。否則的話,他大概會稍稍思索一下,為什麼會是身為內眷的乙弗氏相邀。
周懷洮才離開,夏侯敬卻又來了。他是伊水酒肆的熟人。如今心情又極為迫切,因此直接闖入後院周惠的房間,和他說起了早上在宮中值勤時的見聞:
「允宣兄,你真可謂是風雲人物啊!昨天剛覲見天子,讓天子頒詔責罰司州牧、城陽王元徽,今天一散朝,他就直奔太極東堂。在天子面前給你下絆索了……我剛好領了第八品殿中將軍職銜,在外間將他的話聽了個大概。他先把你誇讚了一通,說你在河南府戶中頗有威望。而且頗有治政之才,任職洛陽令期間,將京師庶政打理得井井有條。如今陽城府戶動亂,只有你是最合適的善後人選。然後見天子有所意動,他又很懇切的提出,你如今雖然效忠於天子,但畢竟曾為元顥叛臣,不適合留在陛下身邊,最好是遣出朝堂,出往地方理政。結果天子還真被他說動了,立刻表示說要斟酌斟酌……」
「我知道,我知道。詔旨都發到手上了呢!」周惠隨手拿起詔旨,頗為不恭敬的丟給了夏侯敬過目。
夏侯敬舉手接過,粗略過目了一遍,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來天子依然對允宣兄頗為看重,雖然遣往地方任職。卻加了將軍職銜和門下兼官。或許等允宣兄釐清了陽城郡務,依然有機會調回中樞?」
「釐清陽城郡務,此事談何容易!」周惠歎道,「如今國庫空虛,估計很難撥付足額的錢糧布帛,否則大可及時犒賞府戶。給復郡民,何至於弄到郡中生亂?再說了,就算朝廷撥付了,也要經過司州,只要那位兼任司州牧的城陽王稍稍作梗,我就得焦頭爛額……前任陽城太守,可是被趕出了郡城、如今正待罪闕下的!」
「此事不可不慮,」夏侯敬皺起了眉頭,「不瞞允宣兄,我聽到你出外擔任太守,除了惋惜之外,未嘗沒有一些慶幸的心思。我認為,如今中樞被河北之人控制,咱們河南人前途有限,還不如出外鎮守地方為好,至少能夠切實的做些實事,攢點功勞。因此當初我離開台軍,和仲立辭別的時候,曾經勸他謀取一郡,免得在太府寺空耗著……可是,聽允宣兄如此一說,這陽城太守,還真不是個好差使啊!」
「主要是錢糧的問題。只要錢糧到手,把府戶安撫住,其他就什麼都好辦。」周惠沉吟著點了點頭,認真的在心裡盤算著。
「不錯,確實是這個道理,」夏侯敬贊同道,甚至還更進一步,想起了安置府戶的問題,「依我說,錢糧到手之後,允宣兄大可以將府戶召集起來,精心選拔,建立一支以河南府戶為主、為數四五百人的精銳郡兵。到時候再有戰事,需要台軍出征時,允宣兄不妨向朝廷上書,以折衝將軍的身份率府戶軍隨同征戰,想必能獲取相當的功勞,獲取更高的官職。」
說到這裡,夏侯敬忍不住有些興奮。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以周惠第五品折衝將軍的職銜,在台軍中足夠擔任一軍別將,甚至是一部都督。而後他主動申請跟隨周惠,再匯合王建的河南府的郡兵,召集田穎、謝邦一同從戰,他們五人便能夠再次相聚了!而且,屆時他們將是堂堂正正的台軍主力,周惠是獨領一軍數千人、直領千五百的領軍都督,比當日在滎陽時的境況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然而,周惠卻似乎無動於衷,依然拿手指輕敲著書案,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這樣一幅模樣,讓夏侯敬頗為著急,連忙提醒他道:「允宣兄,你還在想什麼?這次出外,雖然責任不輕,但也未嘗不是一次機遇!否則的話,就只能留在京師之中,和城陽王元徽之流勾心鬥角,爭奪那些河北人手上漏掉的殘羹冷炙!」
「是時候下定決心了!」周惠忽然一拍桌案,猛的站了起來。可是,從他的語氣聽來,這句話與其說是回答夏侯敬,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更恰當些。
夏侯敬並未計較這一點。他聽周惠有所決斷,立刻鬆了口氣,在客位上坐下來問道:「允宣兄可是決心召集郡兵,以供他日率部出戰?」
「不錯,但不僅僅是如此,」周惠點了點頭,「宗德,自從那日你們來訪,告知備受排擠、失意辭官的事時,我就萌生了一個想法。咱們河南府戶軍,當年也曾經有過一段輝煌,襄陽郡公桓叔興為南荊州太守,以河南府戶軍為主力,領蠻夏兵力兩萬多人征戰南境,多次擊敗南朝,擴地十六郡、計五十餘縣。南朝雍州刺史蕭藻,乃粱帝親侄,宗室中號為俊才,領粱帝賴以起家的雍州兵,卻屢屢受挫於咱河南府戶軍,以至於損兵折將、喪城失地……雖然前些年桓叔興投靠南朝,府戶軍精銳盡喪,但如今時隔十餘年,河南府戶的元氣想必已經恢復,咱們為什麼不能重建整支府戶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