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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七ま章 :酴醾揚名(二) 文 / 元祀

    「幾匹絹布?你也太小看咱們的酒了,」周惠哈哈一笑,「要我說的話,十幾匹還差不多。而且,還不是隨便能夠買到的。」

    「十幾匹絹布一鬥?!」周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了!」周惠點了點頭,「這可是咱們獨釀的酒啊!除了咱家之外,他們想要喝這麼醇厚的酒,只能等待六七月份的鶴觴釀成之時,價格也是和這差不多。」

    說起鶴觴的價格,周惠忍不住有些痛心。上次他辭官之時,僅僅買了那麼幾甕,結果居然就用去了大半季的俸祿。

    按照魏朝的規定,朝廷內外百官的俸祿,皆以官方比價准絹給錢,每匹絹布值錢兩百。這個比價,是孝文帝鑄造太和五銖之初定下來的,幾十年都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在市面上,由於後來私錢頗多,絹布差不多都可以賣到三百的價格。上個月朝廷新鑄永安五銖時,為了平抑絹價,特地出府庫藏絹數千匹,至洛陽西大市、東小市以兩百錢的價格出售,結果很快就被搶購一空,而絹價也依然沒有降下來。

    至於為什麼用絹布發放百官俸祿,是由於朝廷租賦皆以粟米、絹布(無絹則以麻布)徵收的原因。和這些收上來的絹布數量相比,朝廷每年鑄出的錢,其數目實在是少得可憐,除了供應市集之外,基本上只用於發放賞賜之類。例如名臣李肅、李沖兩人去世時,朝廷在賜儀仗、絹布之外。還分別賜錢三十萬作為喪葬費用;之後雖屢有賜錢之舉,但都不過幾萬幾十萬的數額,只有胡太后擅政時,賜了一百萬錢給自己的父親下葬,是整個魏朝有記載的最大一筆賜錢。

    也由於鑄錢量不多,市面上但凡遇到百錢以上的交易,基本都是以絹布和粟米來進行。絹布如前所述。粟米作為正式貨幣通行,則是起於軍中,是孝文帝年間。彭城鎮鎮將(徐州刺史)薛虎子首先向孝文帝上疏,以粟米代替絹布發放軍餉,讓鎮兵們既可以食用。又能夠用於小額交易,此後就成為了朝廷的正式制度。不過,粟米的市面比價更加複雜,往往由於時節和年成的不同,有著非常大的波動幅度。在如今這秋收季節,按照一般的年景,大約是一斛粟米換一匹絹布的比例。

    周福曾經隨周植、周恕管理過鑄錢作坊,對於這些錢財上的比價十分熟悉。他聽到周惠預定的價格,在心裡默默算了算,感覺實在高得離譜了點兒。他以為是周惠對錢財不熟。因而才定了這麼高的價格,便連忙出言提醒周惠:

    「二郎君,咱們的酒,定在三四匹絹布就差不多,可以保證有相當的賺頭。太高的話。恐怕很難賣出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得起的了呢。」

    「我本來就沒想過當一般的酒賣,」周惠笑了笑,「咱們要走高端路線……高端路線不懂?簡單地說,就是專門賣給達官貴人,像城西劉家的鶴觴那樣。成為招待貴客、饋贈遠官的最好禮物。到了那時,這十幾匹絹一鬥酒的價格,自然也不算什麼了。」

    「還是二郎君有計較!」周福恍然大悟。想到這酴醾酒的光明前景,他在興奮之餘,卻也更加的患得患失:「可是二郎君,劉家的鶴觴酒,已經有二三十年的口碑;咱們這酒卻是剛釀出來,誰知道那些貴人買不買賬?」

    「你說得不錯,所以咱們要先建立口碑,」周惠贊同的點了點頭,「劉家的口碑是用時間建起來的,但是我卻有人脈可以利用。南陽郡公是宗室近親,恆農楊家是累世名族,各自都有極其廣泛的人脈,所以我要定時把酒送給這兩家,在聯絡感情之餘,也等於是在推廣咱們的酒……你想想,只要這酒在他們的圈子裡受到好評,咱們這酒還愁賣不出去嗎?」

    「是!二郎君教訓得是!」周福完全明白了。他興奮的搓著手,主動向周惠請命道,「這件事情,以後交給小人來辦可以麼?」

    「自然是要交給你們,」周惠笑著應道,「不過,這一遭必須由我出面方可,否則能不能進門不說,人家還不一定接受呢!」

    周福連忙點頭稱是。他跟著周植操持家務多年,對這些事情自然非常清楚。

    在這個時代,人與人之間、家族與家族之間的交往,都是要講究門第的。上次周惠之所以能夠進得恆農楊家的門,是由於他和楊昱之前有過交往,當時已經擔任朝廷官職,而且還有弔唁楊元晟的名義。

    然而,如今楊昱已經放了外任,家中主事的乃是楊昱堂弟楊侃,周惠卻是和他不熟,甚至連一面之緣都沒有。有鑒於此,他雖然知道楊侃今日休沐在家,但在請門房司閽通傳時,並沒有提到楊侃,只說是求見楊昱之子楊孝邕,要答謝之前他落難那會,楊孝邕赴鞏縣登門報訊的情誼。

    出乎周惠意料,當他隨楊家僮僕走進中門,聞報出迎的不僅有楊孝邕,還有一位中年文士,其人寬衣博帶,望之年約四十餘歲,容貌很是雍容。另外還有兩位二十餘歲的青年,皆是一身白衣,風神俊秀,讓周惠忍不住大感心折。

    雖然這三人周惠都沒見過,但是看楊孝邕對他們的態度,顯然都是家族內極為親近的長輩和弟兄。他們四人一起出迎,可謂是極為隆重的禮儀,周惠自認沒有這個資格。不過他略一思索,很快就大致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很顯然,那位中年人便是楊侃,兩位青年則是他的弟侄,估計是正在敘話,但是因楊侃出來迎接,他們也不好在堂上端坐,便乾脆一起迎了出來。

    儘管如此,周惠也已經深感榮幸了。他連忙趨步上前,深深的奉揖道:「可是黃門侍郎楊公當面?晚生義興周惠,實在不敢當楊公親迎!」

    「果然是你周允宣麼!」楊侃微微一笑,仔細打量了周惠一番,然後上前扶起他的胳膊,「先進中門說話吧!」

    「恭敬不如從命,晚生就愧領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得楊侃看重,但周惠依然大方的點了點頭,隨楊侃進入了中堂。(.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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