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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七ま章 :酴醾遠揚(一) 文 / 元祀

    散朝之後,元寶炬出尚書檯,回到內城東北角的河南府衙。府衙後院的客房內,周惠正手執白子,為昨晚的對局復盤。他的眉頭緊緊皺起,顯見得態度頗為專注,連元寶炬進來也沒有任何反應。元寶炬呵呵笑著,上前伸手攪亂了棋局,向周惠邀約道:「都已經是定局了,還耿耿於懷做什麼?不如一起去後堂,再小酌幾樽,邊喝邊說如何?你送的那『酴醾』酒,真的是很不錯。」

    「怎麼能不耿耿於懷,這可是一個得力的家僕啊!」周惠歎了口氣。

    昨天他在城東安頓下來,立刻前來府衙拜會元寶炬,同時送上三甕「酴醾」新酒。原本他以為,必須要費上一番口舌,才能說服元寶炬撤換陸康,沒想到他昨天就已經查明事實,將陸康送往廷尉寺收監。周惠在驚訝之餘,連忙向元寶炬詢問究竟,才知道是周懷洮甘冒風險,設謀潛入府衙內,在他面前揭穿了陸康。

    得僕如此,周惠自然極為高興,連忙在元寶炬面前替他通融,承諾賠償府內的所有損失,並且甘願繳納罰金。可是,元寶炬卻提出以棋局對賭,若周惠勝,便引「春秋決獄」之條赦免周懷洮;但是若周惠落敗,則要將周懷洮送給他。

    結果,周惠果斷的輸了,不得不依照賭約,將周懷洮送與元寶炬。

    好不容易發現有這麼一個人才,卻在一局棋的時間內失去。周惠是真的很心痛。直到被元寶炬拉到後堂,他依然不能釋懷,歎著氣對元寶炬道:「唉,我原以為,自己見過不少經典棋局,能夠把握住局勢,沒想到卻是這麼個結果……正可謂『世事如棋局局新』。不能夠套用之前的招數啊!」

    「世事如棋局局新,允宣的說法很有禪理,」元寶炬點了點頭。「說真的,當初你報恩棄官,將城門寺和自己的舊部交給子肅。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心胸。可是,像子肅那樣的實誠之人畢竟少見,更多的卻是陸康這種小人。允宣對他推心置腹,卻是太過輕信,差點害得自己的忠僕命喪軍中。」

    周惠默然,鬱悶的舉起酒樽,喝了一大口悶酒,卻不知道是為背信棄義的陸康,還是為昨晚輸掉的周懷洮。

    「事已至此,允宣有什麼打算?」元寶炬含笑看著周惠。「可要改變之前的主意,赴征擔任我的郡尉重新掌軍?如果允宣有意的話,我將會在陛下面前竭力爭取,絕不讓允宣的才能埋沒。」

    「子煒兄,這件事就算了。」周惠擺了擺手,「不瞞子煒兄,先前我把族兄和家僕留在城衛軍內,的確有藉機起復的心思。但是現在卻無所謂了,我近期並無出仕的打算;退一步說,即使我哪天要出仕。也不能一心指望這支舊部,或者綁在這支舊部身上,否則前途也不過是一軍主而已。」

    「允宣你倒是豁達,」元寶炬搖了搖頭,「可是,這支軍隊剛由城衛軍轉為郡兵,地位和待遇大大下降,卻又出了這種事情,主官和幢主全部去職……這個時候,正需要如允宣這樣的舊日主官穩定軍心啊!」

    「此言甚有道理,」周惠點了點頭,趁機將王建推銷給元寶炬,「現任太府卿恆農楊寬,不知子煒兄是否認識?」

    「恆農楊寬楊景仁麼?倒是有些交往。」元寶炬點頭應道。

    周惠就知道是這樣。楊寬那人,交遊真不是一般的廣闊,之前河北河南對峙時,無論是河南的元顥元子明,還是河北的元子攸,還有後來即位的孝武帝元脩元孝則,都和楊寬是布衣之交。

    「既然這樣,事情就好辦了,」周惠微微一笑,「楊景仁有一名舊將王建,曾與我一同創建府戶軍,在軍中也頗有威望。而且他目前擔任從六品太府寺丞之職,正好與河南郡尉同階,轉任過來也正好合適。為子煒兄計,不妨前去知會楊景仁,請他將王建撥與河南府,料想他一定不會拒絕。」

    「合適倒是合適,卻不知這王建心性如何?」元寶炬略一沉吟,「允宣想必也清楚,河南郡尉是朝官,除府尹征辟外,還必須得到陛下或尚書吏部曹認可。而且陛下對這支軍隊不無期望,必須保證主官對陛下的忠誠。」

    「子煒兄放心,王建重情重義,肯定會忠於陛下,忠於職責,不至於投靠爾朱一黨。況且爾朱一黨信任的,可都是河北人,河南諸將除了忠於陛下、跟隨陛下,怎麼可能還有其他的出路?」周惠反問道,「就說楊景仁吧,上黨王對他那麼看重,最後卻轉為閒職太府卿,除了他和陛下過從甚密外,不也是因為他是河南人麼?」

    「如此就沒有問題了。」元寶炬笑著同意了周惠的推薦。

    ……,……

    周懷洮歸了元寶炬,也就接過了護衛其妹元明月的差使,將周忠等人解放了出來。元寶炬原本想讓他們重新回到軍中,但是卻被周惠所拒絕。

    正如之前對元寶炬所說的那樣,他現在已經想通了,最近他很難得到元子攸的諒解,沒必要將自己綁在那支舊部上面,還不如騰出人手,做些更緊要的事情。反正,以他在軍中的影響力,只要他得到起復,多得是機會重新掌軍;而太過執著的話,倒顯得過於處心積慮,讓陸康那種人都能有指責他的底氣。

    回到城東臨時租下的院落,周惠令周忠等人準備了三甕「酴醾」,送往廷尉卿楊機府上,以答謝他叔侄倆之前對他的照顧。然後他又帶著周福,攜三甕酒前往景寧裡楊宅。

    對於周惠這種行為,周福內心頗感肉疼。他暗地想,二郎君畢竟沒當過家,不知操持家計是多麼艱難,要是大郎君,肯定不會這麼大手大腳……可是周惠在家中威望日重,他不敢當面指責,只好旁敲側擊的給周惠算賬:「二郎君,市面上的清酒,一斗值十斗粟米(據元魏後期《張丘建算經》);醑酒(未過濾的粗酒)一斗值粟三斗。咱們這『酴醾』,是用清酒重釀,味道醇厚無比,恐怕一鬥得值上好幾匹絹布哩!」(.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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