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農民一見二人要走，連忙急切地叫了一聲。
「有事嗎？」中年男子轉回身來，淡然地問道。
「你再少加點行不行」農民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中年男子，聲音之中仍舊帶著懇求的味道。
眼下城裡面城管抓得嚴，根本不能像往常一樣，隨便找個住戶多的街邊賣菜。而且他也不是沒嘗試過，前天的時候，他就去了，結果遇到城管，險些被打，好說說盡、苦苦相求都是沒用，硬是被罰了一百塊錢。因為兜裡沒揣那麼多錢，只有二十，被城管拿走不說，還被搬走兩麻袋黃瓜頂數。
他現在可是打死都不敢再進城販賣了。可不進城，車上的菜就得爛在手裡，與其這樣，還不如便宜點賣了。但是，對方給出的價格，實在讓他不甘心呀。
「加點是不可能的，這個價，已經是最高的價格了。你不信就試試，保管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再過一天，你的菜就更不值錢。」中年男人冷淡地說道。
「可不是麼」另外一個傢伙，又跟著添油加醋的說道：「今年農村豐收，就是不缺菜，市場都已經飽和了，要多少有多少。我們過來收菜，也是看在你們不容易的份上，才來收點，而且也不能每家的都收了，還得看看誰家的菜不錯。我們是看你的菜倒是新鮮才要的，像剛剛那幾家，就算是一毛錢給我們，我們都不稀罕要。」
「老兄，你到底賣不賣，要不然你先考慮一下，我們去別家看看。但是我也不敢收太多的菜，以免爛在手裡，如果選了別家的，只怕你就是到時候想賣，也來不及了。」中年男人又得意地如此說道。
把話說完，又拿出轉身的動作來。
「別走我」農民猶豫了一下，最後無奈地點了點頭，苦著臉說道：「我賣我賣」
「那才對麼，行了，你在這裡等著，等會跟著我的車走，過秤之後，我馬上給你點錢。」
中年男人大咧咧地說完，轉身朝旁邊的車走去。隨同他前來的那個中年人，也一同跟了我去。農民這個時候，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辛辛苦苦了這麼久，沒想到，這一車菜竟然就賣了這麼兩個錢。自己的血汗，都白流了。
他心中叫苦，認為實在沒有天理，可是這個理，又要到哪裡去說呢。
兩個中年男人又往前走了，挨個車看，很快，來到老楊頭的車前。看了看老楊頭車上的冬瓜，中年男子跟著大聲問道：「這冬瓜是誰的？」
「我的」老楊頭見男人問話，連忙跑了過來。剛剛男人和農民壓價的情景，他是看到的，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可眼下這個形勢，似乎手裡的菜，不賣都不行。如果對方給的價錢差不多，自己可以考慮給賣掉。
「你這些冬瓜我都要了。每斤給你三毛，你看怎麼樣？」中年男人沒有說多餘的廢話，一上來就開門見山。
「不行」聽了這個價格，老楊頭連忙搖頭，說道：「我這冬瓜都是賣一塊錢，而且，還能存放的住。現在不讓賣，不代表過段時間不讓賣，大不了我先存著。」
冬瓜的保存時間確實比較長，只要沒有破損，保存得當，放四個月都不能壞。所以，老楊頭倒還是有這個底氣說不行。
「現在城區裡搞四城聯創，以後都不准在城裡擺攤販賣。你現在要是不賣，以後也是賣不出去，咱們通江，種冬瓜的可不少，你們都這麼想的，等到快要保存不住的時候，再拿出來賣，更不值錢，連三毛都給不呢。而且，明年春耕的種子什麼的，或者是冬天大棚的費用，都在這冬瓜裡吧。如果不賣，就得看你能不能支撐住了。」中年男人笑著說道。
「是呀，考慮考慮吧，你要是不願賣，我們也不逼著你賣。不過你可考慮清楚了，等到十一之後，通江的旅遊區就正式營業了，外地遊客都來了，政府就更加不能讓你們擺攤，影響市容了。」另外一個男人馬上說道。
這兩個人一搭一唱，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冬瓜確實能夠保存的住，可老楊頭的家裡，就等著將這些冬瓜趕緊賣掉，然後好買白菜的種子，趕緊下地，等著十一月份賣白菜呢。
如果現在冬瓜賣不出去，肯定要影響種白菜。當然，白菜種好之後，會是個什麼局面，誰也不清楚，要是也這樣的話，只怕日子就沒法過了。
老楊頭現在，還沒想這麼遠，作為勤懇的農民，他就知道種地，只有種地，才有飯吃。只有將出來的冬瓜賣掉，才能有錢繼續買種子，種白菜。
老楊頭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以這個價格把冬瓜賣掉。這個價格賣了，自己不禁是白忙活，搭上自己的血汗，甚至還要賠錢。
農民一年到頭，就指著這兩三次收成，冬瓜賠了錢，家裡的日子就不好過呀。他咬了咬牙，說道：「五毛，我五毛錢賣給你。」
這個價錢，是菜市場批發商先前來村裡收菜的價格，因為豐收，給的有點低，家裡沒有農用車的，只好以此價格賣掉，像老楊頭這樣有農用車，怎能甘心。可是現在，他認為能以這個價格賣出去，就不錯了。
可惜，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轉身便走。
老楊頭想要叫住他，但嘴巴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三毛一斤，自己要是賣了，回家怎麼交代。可是，在中年男子向前走出兩步之後，突然轉過頭來，說道：「我看你也不容易，四毛，不能再多了。如果不賣了，就算了。」
「我」一聽說對方給了四毛，這個價格，老楊頭勉勉強強可以接受，起碼不賠。最多是搭上個血汗錢。
但他還是猶豫。
見他這般，中年男人就邁步就走，再不回頭了。眼瞧著中年男人走出十多步遠，老楊頭有點後悔了，昨天到城裡賣冬瓜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城裡都狡猾，等再過上倆月，不禁耽誤了種白菜的日子，只怕冬瓜也未必能賣的出去。再想以四毛的價格將冬瓜給人家，估計對方更會壓價，能賣上三毛就不錯了。
老楊頭眼瞧著眼瞧著對方越走越遠，他終於咬了咬牙追了上去，幾步追到中年人的背後，然後說道：「行！四毛就四毛，我賣了！」
中年男人其實已經聽到老楊頭的腳步聲，料想是追來了。他心中得意，此刻聽到聽到老楊頭的聲音，便停下腳步，轉頭看了老楊頭一眼，說道：「那好，你現在這裡等著，一會跟著我的車走，過秤之後，會按四毛一斤的價格，跟你算賬，一分錢也不會少給你。」
說完，中年男人又將頭轉過來，繼續向前。
聽了中年男人的話，老楊頭重重地歎息一聲。和先前那個農民一樣，他的心也在滴血。同樣抱怨這個世上，真的沒有公理了，農民種菜、賣菜，是天經地義的，憑什麼不讓在城裡賣呀。
「四城聯創，市容市貌，他**的，如果沒有我們種菜，你們還創個屁呀！」老楊頭在心中狠狠地罵了一句。
兩個中年男人又往前走，沒一刻走到劉老栓的車旁。
劉老栓的蘋果是剛摘的，紅彤彤的，又大又水靈。兩個中年男人看了看蘋果，隨後都點了點頭。做主的那個男人扭頭大聲叫道：「這蘋果是誰的？」
劉老栓和老伴已經將饅頭吃完，見這二人又過來問蘋果，劉老栓清楚，對方肯定會把價錢降到很低。但是，在此等了一上午，也沒遇到個買蘋果的，而且老楊頭的冬瓜都賤賣了，想來到城裡販賣，確實有一定的風險。
所以，劉老栓想看看對方能給多少錢，畢竟自己的蘋果特別好，拿到城裡賣，一斤可以賣到一塊五到兩塊。對方要是一斤能給上一塊，他可以認頭將蘋果賣了。
他和老伴站了起來，走到車旁，開口說道：「這蘋果是我的？你也要全包了嗎？」
「沒錯，我是打算全都包了，一斤給你五毛五分錢。」中年男子直截了當地說道。
「五毛五分錢，你搶得了唄！不賣！」這個價格，簡直和賣血都沒區別了，加上劉老栓也沒有到城裡轉過，沒有親眼見到城裡的風聲鶴唳，城管橫行，哪裡知道當街販賣的危險。所以，他的底氣很足，沒有像先前的老楊頭和另外那個農民一般。
「我給你的這個價錢，已經很高了，主要是看你的蘋果還算不錯。可蘋果再好，在這個季節裡，也存不了多長時間，用不上半個月，你的這些蘋果就得爛光了。你要是現在，以這個價格給我，也省的風吹日曬。要是不賣，只怕到最後一分錢也撈不到。」中年人又冷淡地說道。
「這個價錢，我絕對不賣！你若是真的誠心想買，那就一塊錢，不能再低了！」劉老栓又是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吧，既然你不賣，那日後可別後悔。」中年人又拿出剛剛那一套，轉身就走。
不過，劉老栓根本就沒有招呼他的意思。在劉老栓的心中，已經拿定主意，等下自己就開車進城，絕不受這份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