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栓眼瞧著兩個中年人離開，前往別的農用車方向。他咬了咬牙，轉頭看向妻子，說道：「孩他媽，咱們上車。」
「上車？車裡多熱呀？你打什麼主意呢？」一聽說要上車，劉妻登時一愣，連忙緊張地問道。
「走！咱們進城賣蘋果去！」劉老栓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進城」劉妻趕緊搖頭，抓住丈夫的胳膊，擔心地說道：「老頭子，你剛剛沒聽老楊頭說麼，城裡面不讓咱們擺攤賣東西，要罰款的，甚至還要扣車。現在老楊頭都把冬瓜賤賣給人家了，這就能說明，進城去賣很危險。咱們還是別去了，萬一再出點什麼事，可怎麼得了。」
「能出什麼事呀？咱們正大光明的賣蘋果，一不偷、二不搶，都沒短斤少兩，憑勞動賺錢，這樣還犯法嗎？咱們這就進城，今天我就賣了，我看能把我怎麼樣？」劉老栓越說越是有氣。自己辛辛苦苦的忙碌，流了多少汗水，好不容易等到蘋果成熟，以為能賣個好價錢，可竟然不讓到大街上賣。批發的商販，又趁火打劫，以五毛五一斤的價格來收，這不是擺明欺負人麼。自己的蘋果這麼好，可不是一般的小果子，拿到城裡面去賣，絕對不愁賣不出去，最少也能賣一塊五。
憋著肚子裡的氣，劉老栓甩開老伴的胳膊，直接上車。劉妻見丈夫上車，也連忙跟了上去，且仍舊苦口婆心的勸說。
但這種話。劉老栓哪裡聽的下去。他一門心思的。就想把自己的勞動成果趕緊賣了。兒子在城裡唸書，都指著他將收成換成錢呢。
他根本不理會老伴說的話，一腳油門，發動車子，朝市區內開去。
老楊頭看到劉老栓開車進城，嚇了一跳，連忙大聲招呼，讓他停車別進。可是劉老栓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哪管這套，依舊不管不顧。
其他的農民，看到劉老栓進城，也不禁都是搖頭。心中暗說，你可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們這裡的人，大多都嘗試過了，現在沒辦法，只能蹲在這裡。你要是不信邪。你就去看看，到時候你就知道厲害了。
這裡距離居民區能有二里地。開車的話，一會就到。因為尚布屈有令，距離農村較近的地帶，城管查的最嚴，誰都知道，如果農民進城販賣，一定會選擇距離農村較近的區域。
劉老栓才一進城，就看城管的執法車。看到執法車，他的老伴嚇了一跳，連忙說道：「你看，有城管，咱們趕緊回去吧。」
「你緊張什麼樣，咱們現在也沒停車擺攤，難道開車拉蘋果都不讓呀。」劉老栓嘟囔了一句。
其實在看到城管執法車的時候，劉老栓也挺緊張，他也不敢造次，隨便找個地方停車賣蘋果。畢竟老楊頭都說危險了，自己再不加著小心，真讓抓住罰款，事情也難辦。
雖然嘴上說，能把自己怎麼樣，他也是有所忌憚，不敢真的往城管的槍口上撞。
車子不停，繼續前行，一路之上，偶爾都能碰到城管的巡邏車。不過正如劉老栓所言，你開車拉著蘋果，在馬路上行駛，這沒人管你，不讓占道經營，但沒有不讓運輸這一條。
向前開出老遠，大概走了，一個小時，眼瞅著都一點。此刻他們所到的地方，屬於通江區的另一端，也就是從外環下來進入通江的地界。這邊遠離農村，執法車要相對少一點。劉老栓在附近轉了一圈，沒遇到一輛城管車，除此之外，他還在一個相對比較老的住宅區外，看到有人推著三輪車在道邊賣芸豆。
既然還有賣的，劉老栓的膽子也大了，將車停到賣芸豆的邊上，和老伴下車，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塊小黑板拿出來。
這黑板上面寫的字——富士蘋果2元一斤。
劉老栓原本是打算一斤賣兩塊的，可現在這個形式，他認為應該趕緊賣完趕緊走，於是將2元給抹掉，重新寫了一個，改成了1.5元。
他的這個蘋果，確實是好，比市場裡面賣兩塊五、三塊的那種紅富士還好。加上價格便宜，路過的人，一看標價，都不禁停下來，秤上一些。沒多會功夫，就賣出去上百斤。眼瞧著賣的這麼好，賣的這麼快，劉老栓兩口子的臉上都露出笑容。劉老栓還一個勁地說，你們女人就是膽子小，要換成你，現在還在那個什麼農產品銷售區曬太陽呢。眼下蘋果賣的這麼快，這一車估計到了晚上，就賣的差不多了。
他賣得快的原因其實不少，第一是東西好、價格便宜，典型的物美價廉；第二個原因就是，街上沒有競爭的小販，就他一家。老百姓哪個不想就近買點東西呀，如果門口就有賣的，，誰願意大老遠的跑到市場去呀。
高玨今天早上起來的不是很早，主要是袁婷這丫頭，昨天晚上還要，似乎是打算在生孩子之前，吃的飽飽的。高玨沒有辦法，只能成全他。
早上起床，洗漱吃飯，然後駕車前往通江。到通江本來是兩個小時的路，十一前就能趕到。誰曾想運氣不好，半路之上，有個車胎紮了，只好找個汽車修理部換胎，結果一來二去的，就耽誤了功夫，等他下了外環之後，都十二點半了。
在路上找了地方吃了點飯，這才再次上車，前往區政府。雖說是晚上六點吃飯，但時間還是來得及的。請柬是禮貌問題，區裡的副區長以上幹部，都已經得到許嚴通知，高書記今天下請柬，晚上去春江吃飯，大家提前做好準備。
高玨驅車向前，前面的路正好是紅燈，他不願等變燈，知道旁邊的背街更近，於是一挑頭，駛入背街。背街上的車不多，十分便利，走出兩條街，高玨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停車一輛農用車，正在街邊賣蘋果。
他的眼睛好使，經過之時，一眼就瞧見黑板的標價——富士蘋果1.5元一斤。
高玨心想，這個蘋果還真挺便宜的，個頭還不小，索性將車停到一旁。今天去區委，他帶著不少喜糖，現在琢磨著，不如再買點蘋果給下面的人分分。
下得車來，高玨走到農用車旁，一瞧車上的蘋果，確實不錯。又大又紅，就是沒有那種泡沫包裝，又見劉老栓衣著，一臉樸實的樣子，高玨確定，肯定是從農村過來賣蘋果的。
高玨一向在老百姓面前沒有架子，經常性的到市場買菜，有的時候，他就把自己當成普通的老百姓。他當下平和地說道：「大叔，給我稱十斤蘋果。」
「好勒！」劉老栓面帶微笑，應了一聲，馬上給高玨稱蘋果。
稱了一下，十斤一兩，劉老栓也沒管高玨多要錢，就按十斤算賬。高玨從兜裡掏出十五塊錢來，付錢之後，就停車的地方走。
恰巧這時，一輛城管的執法車開了過來，速度還挺快。
在劉老栓車邊賣芸豆的傢伙，眼神很好，一見城管來了，是推車就往胡同裡面鑽。
劉老栓現在在車下，媳婦在車上面，在賣芸豆的跑，就也打算逃跑，招呼媳婦趕緊下來，便欲上車。然後，城管的執法車開的太快，還不等二人上車呢，執法車就橫到農用車的前面，將路給攔住。
緊跟著，四名身穿城管制服就從車上衝了下來，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氣勢洶洶，怒聲叫道：「給我站住！誰讓你在這裡占道賣蘋果的！」
看到對方這般架勢，劉老栓的媳婦嚇了一跳，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劉老栓其實也有點害怕，但既然遇到了，也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說道：「我往年都是在街上賣蘋果呀，也沒聽說不讓賣呀。」
「往年是往年！今年是今年！今年通江區搞四城聯創，街上禁止擺攤，占道經營，但凡從農村過來的，都要在農產品銷售區販賣，不許到城區裡來賣！」領頭的城管大聲吼著，說話的功夫，已經來到劉老栓的面前。而另外三個城管，也跟著將劉老栓給圍住。
劉老栓連忙苦著臉說道：「同志，這我也不知道呀。那我現在就走，去那個什麼農產品銷售區賣」
「現在走沒問題，不過得把罰款給交了！罰款二百！快點交錢！以後不准再在城區裡賣，否則的話，連車都給你扣了！」領頭的城管又是大聲叫道。
二百塊錢，夠賣多少蘋果的。
劉老栓一聽這數，登時就是一愣，連忙順口說道：「不是一百嗎？」
「一百！那是昨天的價！現在漲價了，一經發現，罰款二百！」領頭的城管，也是順口回答。但隨即反應過來，怒聲叫道：「不對呀！你怎麼知道昨天罰款一百的！看來你昨天被罰過呀！這屬於明知故犯！你的車被沒收了，把車鑰匙交出來！」
說完，城管向劉老栓伸出手掌，索要車鑰匙。
劉老栓怎能將車鑰匙給他，連忙用懇求的語氣說道：「同志我這是第一次別扣我的車呀」
「不扣你的車也行！罰款五百！」領頭城管又是大聲叫道。
「五百」這個數字，嚇得劉老栓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