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玨當初在通江除了大力發展旅遊業之外，還大力發展農業。甜菜鄉這個地方，在旅遊業上面的發展沒有什麼天時地利，所以專攻農業。鄉里的農業發展相當不錯，特別是今年，風調雨順，不管種什麼都豐收。
可就是因為豐收了，所以農產品的價格卻有些下滑。城裡的蔬菜、水果批發商販過來進貨，給的價格實在不高。豐收了，掙的錢卻沒有多多少，有些農民難免心中不平。而且，收穫了這麼多，商販也不可能都給收了，其中不少都得是農民自己拉出去販賣。家裡沒有農用車的，便認頭商販給你價錢，將蔬菜、水果賣給商販；家裡有農用車的，就要自己開車到城裡販賣，這樣畢竟可以多賺一些。
劉老栓是甜菜鄉的種植大戶，家裡有蔬菜大棚，耕地，以及幾畝果園，專門種蘋果。今年蘋果大豐收，瞧著那紅通通的大蘋果，劉老栓認為拉進城裡肯定能夠賣個好價錢。他的家裡面有農用車，於是將蘋果裝了滿滿一車，和老伴一起進程販賣。
區裡面現在大搞四城聯創，整頓市容，這種事情，農民哪裡清楚。你哪怕就是告訴他「四城聯創」這個詞，他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搞不好還會誤以為是哪四個城撞到一塊了呢。
往年的時候，劉老栓也都是自己開車出來賣蘋果，今天他開著車拉著老伴和蘋果再次進到城區。每年的這個季節，街上的小販都很多，賣什麼水果、蔬菜的。比比皆是。
區裡面這次搞四城聯創。少不得也要考慮到農產品銷售的問題。負責農業的副區長鄂劍光專門找尚布屈談過這個問題。不能說光抓城市衛生，不准農民進程販賣呀，要是不准賣的話，那種的這些水果、蔬菜還不都得爛了。尚布屈也認為是這麼個道理，於是給劃出一條農產品銷售區來，規定鄉鎮的農民如果要進城銷售農產品的話，就到農產品銷售區賣。
這個規定看似比較人性化，但純是扯蛋。所謂的農產品銷售區距離城區的住宅區大約能有二里地，試問誰買個西瓜，買二斤蘋果能跑這麼遠來買。
但規定就是規定，鄂劍光雖然提出質疑，但尚布屈為了搞好城區環境衛生，固執己見，堅決不准農民進城占道販賣。要想進城賣，就到大廳去賣。這不是更扯，農民一年也就進城販賣那麼兩回，為了這個。還得去農貿大廳租個位置呀。再者說，想租位置。也得有呀。
再說劉老栓，從鄉里出來進城，剛剛進入城區地界，就看到路邊掛著一個大牌子，牌子上面寫著農產品銷售區。這六個字十分醒目，在這六個字的下面，還有一排字，寫的是「城區禁止擺攤銷售農產品，凡欲進城銷售農產品，都在此處進行販賣。如擅自進城銷售，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看到這個牌子，劉老栓不禁一愣，心裡琢磨，這往年還讓進城賣呢，怎麼今年要在這裡賣。農產品銷售區內，倒是停著不少車，這些車上，有的裝著水果，有的裝著蔬菜，瓜果梨桃，芸豆黃瓜什麼的，樣樣都有。
劉老栓沒敢快開，慢慢開車經過農產品銷售區，正好看到一輛同村的農用車，車主他認識，是種冬瓜的老楊頭。於是，劉老栓將車停下，朝老楊頭的車走去。
老楊頭正在車外乘涼，見劉老栓走過來，便打了個哈哈，笑道：「老劉，你也過來了。」
「是呀。」劉老栓左右瞧了一眼，見周邊全都是擺攤的販賣的農民，哪有兩個來買的。當即說道：「老楊頭，今年怎麼回事呀，看這牌子，是不讓進城賣了，必須在這裡賣。在這裡，能賣出去麼。」
「賣什麼賣呀，我是昨天來的，在這裡蹲了一上午，連一斤冬瓜都沒賣出去。下午的時候，我沒辦法，跑到城裡去賣，可不曾想遇到了城管，罰了我一百塊錢，還告訴我，要是再看到，連車都一起扣了。城裡不敢賣，我只好回到這裡。現在正犯愁呢，這麼多冬瓜可怎麼辦呀，這鬼地方，誰能到這裡買菜呀。」老楊頭把話說完，不禁搖了搖頭。
「這是哪個王八蛋出的鬼主意呀，去年還鼓勵咱們多種，現在種完了，怎麼就不讓賣了。這不是耍戲咱們麼！他媽的」劉老栓就一農民，也沒啥文化，能認識幾個字就算不錯了。他是出口成髒，罵了一句，跟著又道：「他們說不讓賣，咱們就不賣了，我家裡就指望這些蘋果賣錢供兒子上學讀書呢！全家的溫飽，也都指望這個呢。我現在就進城！看誰敢不讓我賣！」
言罷，劉老栓便要轉身上車。
「老劉」見劉老栓真的打算進城販賣，老楊頭連忙叫道：「你聽我說，你可別去，現在街上全都是城管，一個個跟土匪似得，他們要是碰到你，肯定得罰款。當時我被罰款的時候，瞧那個架勢，要是不給他們錢，他們都能揍我。你可別去找不自在，萬一被打一頓，可就不值當了。」
「打我！他們反了，憑什麼打我呀！哪條王法規定，不讓進城買菜的！」劉老栓忿忿地說道。
「我聽人說，是城裡搞什麼四城聯創，要注意形象。」楊老頭解釋道。
「撞他個頭！老子要吃飯，還管四城還是八城呢。」劉老栓又是氣鼓鼓地說道。
他媳婦現在也已經下車，站在劉老栓的身後，見楊老頭這般說，劉妻為人老實，生怕出事，連忙勸道：「老頭子，別去呀你聽老楊的咱們就在這裡賣吧」
劉老栓雖然粗魯，但對老伴的話，多少還是聽點的。
當然，他也擔心萬一真的過去，再遇到麻煩，被人打了之類的。於是，劉老栓點了點頭，答應了妻子，將車找了個空地停下。
兩口子在此等候有過往的行人來買蘋果。可是這破地方，距離住宅區能有二里地，誰會沒事閒的，跑到這裡來買蘋果呀。
二人一直等到晌午時分，也不見一個來買蘋果的。九月份的天氣還很熱，二人到樹蔭底下坐著，老太太帶的饅頭和鹹菜，就在樹下湊合著吃。
別說他倆了，其他來賣貨農民們，也都和二人一樣，找個陰涼的地方，湊合吃口午飯。正吃飯的功夫，一輛帕薩特轎車轎車開了過來，車子在農產品銷售區停下，緊跟著，從裡面走出兩個中年男子。
這兩個傢伙，瞧著車上與地上擺著的各種蔬菜、水果，轉了一會，來到一輛賣黃瓜和菠菜的農用車前，指著車上的蔬菜問道：「這是誰的？」
這裡的農民一天下來，啥都沒賣出去，見到有買主過來，車主馬上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滿臉堆笑地說道：「這是我的。請問您想買點什麼？」
「你這裡的黃瓜和菠菜我全包了。」一個中年男人大咧咧地說道。
「都包了」一聽這話，車主臉上的笑容更甚，趕緊說道：「好好我來的時候，菜都稱過了，黃瓜一共一千二百斤，菠菜是一千零五十斤我每樣都給您少算五十斤黃瓜一斤六毛，菠菜一斤四毛」
「你不用給我少算，等下跟我走，該多少斤，咱們上稱過數，一斤都不會佔你的便宜。」中年男人又大咧地說道。
「好、好」車主聞聽這話，又是笑著連連點頭。
「不過麼，你這個價錢不行，黃瓜我一斤只能給你兩毛，菠菜一斤只能給你一毛五。」中年男人此刻又如此說道。
「啊」車主原本滿是笑容的臉上，在聽了對方的價格之後，立刻凝住了。跟著，將腦袋搖晃的如撥浪鼓一般，說道：「這個不行價錢太低了您給的這個價錢，等於我這半年白忙活了甚至還要賠錢不行」
「你要不賣也行，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菜放在這裡曬著，用不了兩天就得爛一半。到時候，想這個價格賣給我，我也不要了。那時，你可不要後悔。」中年男子笑了起來。
「這個」車主不自覺地看了眼自己車上的菠菜與黃瓜。他知道，對方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兩天爛一半倒是不太可能，可若是再這麼曬兩天，也著實夠嗆。
農民還是比較實在的，心機不多，心裡為難，臉上就顯露出來。
兩個中年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另外一個不失時機的說道：「現在市場的批發商已經不收菜了，即便是收，價格也不可能比我們高。眼下誰都知道，城區內不許你們擺攤賣菜，你們不是便宜點賣了，就是爛在手裡面。今天賣的話，還能是這個價格，可若是過上一天，價格最少還要再掉上兩分。你們自己尋思吧。」說到這裡，他又看了眼同伴，接著說道：「咱們再到別家看看。」
「好。」先前報價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就轉過身子，打算和同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