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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234 志同 文 / 御井烹香

    「焦清蕙.你得到了國公位又如何?難道你以為,你能一世都把我擺佈下去?」當權仲白說出這句話時,兩人都明白,彼此間是大勢已去,此後這一生中.縱是糾纏難免.但他對她.卻已經是心灰意冷,再不會存在任何情分了。而蕙娘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猛地下定決心.她甚至感到了幾分自在:從前對權仲白.她始終都有些愧疚、有些心虛.好像處理不好他對她的感情,從今而後.他對她已經再不會有感情可言。而當不必再把感情算計在裡頭時.處理兩人的關係.反而變得很容易。她對權仲白的看法.忽然間也就變得非常的清楚.她要比以前更明白權仲白這個人了。權仲白雖然嚮往無拘無束的生活.但他這個人.天生重情.他對這個家族.始終是有很深的感情在。就算為了這個家.做了許多違心的事.多到他認為自己已經盡過了對這個家族的責任.但只看他依然留在京城.便可知道.理敵不過情.他口中說得再好聽.心裡也其實還是放不下。知道了這一點.還有什麼決定是下不了的?她在極度的心痛中.又感到了極度的解脫、極度的放鬆。當權仲白掉頭不顧而去時.她趕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擺佈你一世.我沒這個野心。」她說.聲若蚊蚋.「就讓我再擺佈你一次.如何?」權仲白吃驚地望著她.他把手從她的掌握裡抽出來.挑起一邊眉毛.卻並沒有說話。

    「把歪哥帶走。」她輕聲說。「帶到沖粹園去.三天內.要是我沒來找你.你就把他帶到廣州去.永遠都別讓他回京城來。」這要求非常奇怪.她的表現也足夠特別.即使在盛怒中.權仲白依然感到了不對.他望著她.口唇翕動了一下.蕙娘只是輕輕搖頭。他雖緊皺了眉頭.卻仍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然轉身離去。這一次.她還是成功擺佈了權仲白。他沒有理由不聽她的.歪哥年紀雖小.雖然不適合長途跋涉.但兩個人心知肚明.權仲白沒帶他走的理由.其實主要還是因為蕙娘。他自己走無所謂.把歪哥帶走.蕙娘是要和他拚命的。不論在母子感情.還是切實利益的角度上來說.歪哥都不能離開京城、離開母親身邊。而權仲白又豈能放心歪哥完全在她身邊成長?她讓他把歪哥帶去沖粹園.他是求之不得。而這就給了蕙娘到沖粹園找他的借口.對權家長輩們來說.他們需要她推上這最後一下.把歪哥帶回來.把權仲白推出去。而在蕙娘來說.她實在需要一個可以放心說話的地方。立雪院?這個地方位於國公府腹心.她早沒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地盤了。再說.這種大梁橫貫.下做隔間的建築.根本就沒有多少**可言。在這裡和權仲白說話.她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沖粹園裡外都是她的人不說.甲一號被她翻修過.東裡間是徹底獨立封閉的建築.門窗一關.什麼聲音都傳不出來.只有在這裡.她才能放心和權仲白商議鸞台會的事。說來真有幾分諷刺.從前兩人間還算有點感情的時候.她遲遲下不了決心去信任權仲白——她真的很害怕.他為了自己的原則、大道.毅然向皇帝揭穿一切.讓國公府給鸞台會陪葬。可現在兩人間什麼都沒剩下了.她反而能夠一橫心.把命運交給權仲白去決定:憑什麼就只有她一個人惶惶不可終日.憑什麼只能讓她去承擔這樣的重擔?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國公府沒了就沒了.連宜春號她都不要了。只要留得她和歪哥、乖哥的命在.回娘家就回娘家.看喬哥臉色就看喬哥臉色.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在沖粹園.她和權仲白.兩人也是關在這甲一號東裡間裡.她把什麼事都告訴權仲白了。當時.她所知還並不多.只能把良國公口中的那些名詞一個又一個地吐露出來.鸞台會、族長、宗房、前朝、皇室、改姓、避難、內間……這個水墨風流寫意自在的神醫.沉默著聽她說完了全部內情.卻並沒有表現出蕙娘意料中的憤怒.他只是長長地歎了口氣.低聲說。

    「是嗎.原來真是這樣嗎?」以權仲白的天資、閱歷.又豈能覷不出權家的蹊蹺之處蕙娘忽然想到了他對婷娘的冷淡.想到了他對追查權季青下落的冷漠.想到了當年他因為追查火器受傷時的說辭——他說清楚了有這麼一個組織存在.但從來也未很具體地提起過.他是如何精準地截到這批人馬的。這一切忽然間好像都有了一個解釋.她不能不屏住呼吸.急迫地問.「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猜到了五分吧.沒有你知道得這麼詳盡、這麼肯定……」權仲白的雙眼黯淡了下來.他忽然搖了搖頭.有幾分難過地道.「我早就和你說過.我這一生都無意續絃.唉.你實在應該及早同我和離的。」蕙娘忽然就明白了他上門拒親的緣由——權仲白即使沒有知道全部實情.但可能也有了自己的猜測.他也許早就猜到了.權家是絕不會因為他的反對放棄提親的。除非女方拒親.否則.她難免要嫁進權家這個賊窩裡。而他所能做的一切.也只是盡自己的力量.讓她在還沒有泥足深陷之前.從渾水裡趟出去……-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你早和我這樣講.我怎麼還會嫁給你」她忍不住說。權仲白呵地笑了一聲.終究是餘怒未消.「對你.我還不夠仁至義盡?難道還要我擺明了告訴你.我家恐怕涉嫌謀反.用全族的性命.來推拒一門親事.免得你趟入渾水之中?換做是你.你會做這樣的事?」蕙娘雖覺有幾分刺耳.但卻也沒有反駁的意思.她只道.「好.這樣說.你終究還是放不下親族的。」權仲白的選擇.終究也沒有出乎她的意料。他始終還是於不出大義滅親出賣家族的事——對她焦清蕙來說.這個家裡最的也就只是兩個兒子而已。要保住他們的性命.終究也不太難。但對權仲白來講.就算能保住兩個兒子的性命.他的父親、繼母、兄弟、祖母……這些人的性命卻是全無法顧及的.這麼大的事.一旦鬧出來那就只能是族誅.絕不會有第二種結果。他就是再心懷天下.能親自把自己一家人.全都推上斷頭台嗎?

    「以前的事.也無需再計較了。」她告訴權仲白.「我知道.你曾想要說服我和你從國公府裡出去.另外開府……若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也不失為一條路子。但指望鸞台會就此放過我們兩人.畢竟也太天真了.若真和他們所說的那樣。這個局裡.你是最的棋子.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放不開你的。」而娶妻的權仲白.已經有了兒子.除非能把兩個兒子一起帶走.否則他就是走得再遠.最終還不是要回來?想要一家人獨立出去.大江南北地逍遙.他能放得下權家.蕙娘也放不下焦家.這條路.終於是走不通的。

    「後來.你想要接過國公位.和鸞台會一刀兩斷……這想法也不能說有錯.但你怕是未曾想到.鸞台會和族裡的關係竟這樣密切。」蕙娘問他.「現在真相大白.你覺得.你現在該怎麼辦?」權仲白原來認識到了問題.只是沒有認識到這問題有這麼嚴重.在他心裡.鸞台會是鸞台會.權族是權族.就算牽扯再深.也還是能夠一刀兩斷的。以他未來國公的身份.辦到這樣的事.料應不難。他沒想到的是.權族從血統上來說就存在根本問題.而國公府.也不過是權族的傀儡而已。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真相.也明白原來的這兩條路.都再走不通了。

    「該怎麼辦.現在是想不出來的。」蕙娘見他沉吟著久久不語.便主動回答.「現在局勢未清.我們知道的終究還淺.要找到出路.只有先沉潛一段日子再說。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跟前.始終都不是完全沒有機會……要我說.你現在應該借勢南下.最好.是出國去走走。」

    「你是說……」權仲白眼神一閃。

    「萬一事敗.我們家人總要有個去處。」蕙娘斷然道.「東北朝鮮日本一帶.去不得了。隔海新大陸雖遠.但魯王卻是你的仇人.也去不得。歐洲現在正在打仗.依然去不得。國內更待不得.這個退路.我想佈置在南洋一帶.那裡海島眾多.因為海盜的關係.這些年居民紛紛往陸上退去。無人荒島應該也不是沒有。並且離大秦終究是比較近.方便我們的人手、銀兩慢慢轉移。你這一次正好出去尋一處合適的隱秘海島.把周邊地理研究透了.定下一條安身立命的路子來。等你回來以後.我們再暗地裡佈置人手過去經營……狡兔三窟.沒有這一條退路.我根本睡不著覺」-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權仲白稍事沉吟.便斷然道。「好.言之成理.我聽你的。」這一年多以來.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離開南洋.沒有離開南洋.也就沒有離開宜春號的勢力範圍。當婷娘有孕的消息傳到南洋的時候.權仲白也就知道.自己回京的時機到了。——也是為了隱秘起見.這一年多來.蕙娘從未和他互通過消息。她是真不知道權仲白找到據點沒有.這種東西.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得到的.若沒有這個運氣.一年多的時間.很可能是毫無所獲……蕙娘心底清楚:權仲白肯定接受不了鸞台會謀國篡位的企圖.不論最後上位的是權族族長.還是他權仲白的親大伯.要他為了這個目的去毒害皇帝.這是他的原則絕不會允許的。而她也明白.權仲白深悉她的性子.狡兔死走狗烹.焦清蕙會做一個獵人.卻絕不會為了獵人前後奔走.當他的狗腿子……畢竟是有了兒子了.兩夫妻就算感情上已經決裂.在鸞台會跟前.卻無需過多的言語.就已經結成了聯盟。甚至再次相見時.也沒有一點生疏和忐忑.而是立刻把握時間.交換起了這一年半間所得的種種信息。

    「大島我沒有多看.呂宋有七千多個島。其中荒島不少。這些年海域不太平.有些小島整座被西班牙人掠去了做基地.他們都再不敢靠近……」權仲白仔細地給蕙娘說明他挑選到的島嶼。「但這幾年來.西班牙人被大秦海軍打得丟盔卸甲.許多島嶼是人去島空.只留了房屋.連一個人都沒了。當地土人卻不知道.被火銃打寒了膽.還不敢回去。我挑了一個不大不小、僻處海疆深處.物產、淡水都比較豐富.易守難攻的空島。那附近魚群不多.土人不會和我們搶的……位置也不險要.西班牙人亦不會當真。我想.第一批先過去約一百人.帶上足夠的火器.就算西班牙人回來了.又或者是土著人要登島.都能守得住的。此後再徐徐搬遷人過去.只要有一千人.這個島就絕能守住了。」不要小看這個遠在千里之外.虛無縹緲的荒島.有了它的存在.蕙娘心裡立刻就踏實得多了——若不然.將來若事敗族滅.就算逃得了性命.這天下之大.卻又到何處藏身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還在大秦地界裡.憑權家犯的罪.朝廷真是要拿細籮篩來篩他們的

    「好。」她重重地說。「未算勝、先算敗.有了這條退路.便可圖謀進取了。」權仲白也是把她這一年半之間所有事情.都瞭解了一遍.甚至連焦勳的存在.蕙娘都沒瞞著他。聽蕙娘這麼說.他低頭沉吟了片刻.方道.「三千兵.十八鳳主.四大部……要圖謀進取.這條路很險啊。」蕙娘微微一笑.並未說話.權仲白看了她一眼.忽然也是淡然一笑.他雙手一背.忽然間.又有了些放達開闊的魏晉風度。

    「要圖謀進取.也該明白.進取的終點在哪裡。」他說。「一年半以前.你我二人只匆匆定了沉潛的調子.一應細節均為商討。現在局面已經大致清楚了.焦氏請你告訴我.在你心中.國公府最後最理想的結局.該是怎樣。」蕙娘毫不猶豫.便做了回答.權仲白思忖片刻.忽地忍俊不禁.他說。「想不到我們兩人.竟然還有志同的一天。」-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只提志同.沒有道合.自然是因為權仲白和她焦清蕙奉行的.本來就不是同一種大道。蕙娘望了權仲白一眼.見他眼神清明冷淡.雖有往昔她求之不得的鋒銳.但卻再無絲毫情意。不禁在心中暗歎一聲.方道.「為達成我們的目標.我準備了條怎樣的道路.你想知道嗎?」權仲白收斂了唇邊淡淡的笑意.眉宇間竟浮現少許肅殺之意.他朗聲道.「權某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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