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掐了煙頭,驀然轉身時,看到那抹較小的身影,震驚之後,只有撕裂的心疼在心底扯拉著,一個箭步跨上前,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唯有緊緊抱住冰涼的身子。
「如實告訴我,我挺得住。」喬欣婷緊攥著雙手,面色蒼白的堅定的說道。現在,她只想知道真相!
雷勝軒擰眉後,還是如實告訴她整個事情的梗概,既然瞞不住,就讓她知道,然後自己會陪著她一起面對。他相信一貫堅強的她,會熬過來的。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那麼傻,軒,你知道嗎?我的心頭壓的好重好重,壓的我快喘不氣來了。為什麼會是他的眼睛,那樣一雙陽光般的眼睛啊,以後只有黑暗,這讓他怎麼能受得了。」低沉心痛的哭訴,終於被撕心裂肺的痛楚引爆成嚎啕大哭。
雷勝軒眼底潮紅的緊緊抱著她,輕拍著劇烈顫抖的肩膀,任由她哭泣著,無疑,她需要這樣的發洩,否則心底的虧欠會把她撐爆。
「現在就回去!我從來沒為他做過什麼,這次該是我補償的時候了。」許久,喬欣婷毅然擦乾眼淚後,似換了一個人,堅定的說道。如果世間的債務有千萬種,那麼她欠他的就是最累人的心債!
雷勝軒看著眼前灼灼的目光,知道她此刻最想得到自己的理解和支持,還能說什麼?除了支持,還是支持!
「我現在就去聯繫,但是你要答應我,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把自己的身體放在首位。」雷勝軒說著,擔憂的眼神看向喬欣婷隆起的腹部,莫名的心底心底劃過一絲恐慌,一種從未有過的失控感,將他縈繞
幾人剛踏進病房的走廊時,喬欣婷就看到幾盡崩潰的霍思怡向她撲來。好容易蒙著淚眼勸住霍思怡,顫著雙手扶起她的小臉時,才發現短短一個月她已經消瘦憔悴的似枯萎的花瓣。
心底再一次被震裂開,學長
心底默默的喊了一聲,強撐著自己走到病房門前,便聽到門外的主治醫生給雷勝軒介紹著病情。
「李淵默自從得知自己雙目失明後,脾氣暴躁,而且還拒絕接受治療,昨天起甚至開始絕食。」喬欣婷再也聽不下去了,猛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然而,病房內的李淵默似一隻敏感的困獸,在聽到有人來的那一刻,摸到桌上盛著飯菜的碗碟就砸了過來,「彭!彭!」
雷勝軒一個跨步將呆滯的喬欣婷護在身後,面色難看卻也泛著痛意,因為,如果不是醫生說此病人就是李淵默,那麼他們牙根就不會認出他。
幾名護士跑進來,在醫生的指令下,欲要給李淵默強行打入鎮靜劑。一切準備妥當,李淵默由於被強按壓在床上而顯得更為暴怒,甚至已面露猙獰。
「住手!」震驚的瑟瑟發抖的喬欣婷,倏然從雷勝軒的身後跳出來,猩紅的看著已扎入肌肉的針管,厲聲制止道。隨即,瘋了般跑過去,從護士手中搶出針管,扔在一邊,扶起李淵默護在身後。
「欣婷,你小心。」雷勝軒緊張的嗓子眼都提到了喉嚨上,可還是強行命令自己放緩語調提醒著她。
「你們都出去吧,我會沒事的,學長他怎麼捨得傷我呢?」喬欣婷臉上做出輕鬆的表情,心底也篤定的認為,一個肯為她連性命都可拋捨的男人,又怎麼會傷害她。
雷勝軒心底掙扎了幾次,可看到李淵默此刻已安靜下來後,知道他認出了喬欣婷,給其他人擺了擺手,轉身扶著已捂著嘴嗚咽的霍思怡向外走去,走至門口時,回頭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我就在門外,如若不行就別逞強,這不是心急的事。」
一聲關門聲後,房間靜逸了下來,喬欣婷轉身近距離的看向了李淵默。
瞬間,眼底的淚花順流而出。身體的消瘦且不說,蓬亂端立的頭髮,很容易讓人看出他不知痛苦的扯拉了多少次。滿腮的黑鬍子茬,凸顯著他的無助和落魄。
淚漣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他的雙眸上,曾今是最迫切看到的部位,此刻卻每上移一分,心底就似劃上一刀。最終那雙毫無焦距且空洞的眼眸,將她打擊的連退數步。
「怎麼?害怕了?」一聲陌生嫌惡的聲音,倏然從對面傳來,令她意外的打了個寒顫。蹙眉看向對面瞬間由暴躁到冷漠的面容,心底是一片絕望的寒涼。但看到他緊攥的手掌時,心底徒然升起一份堅定。
看來此刻他刻意偽裝出的外殼,只是為了將她趕走,由此可以斷定他在逃避,甚至可以說他萬分厭惡這樣的自己,才會想要放縱自己自身自滅。
而她則想要試試,是否只有將他的外殼徹底撕碎,將他的膽怯徹底逼出來後,才能讓他有死地而後生的勇氣面對一切!
「是的!我是害怕了,你遭受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怎麼會不害怕呢?可是,你現在一副一心求死的樣子,我倒希望救我的不是你!」喬欣婷故作涼薄的說著,卻並沒有說穿獲救的是若蘭,因為李淵默一旦知道,絕對是對他毀滅性的打擊。這一點,雷勝軒顯然也早就考慮到了,所以直到現在沒人告知他真相,還包括李柏鳴的事情。
緊攥的大掌瞬間青筋暴起,呼吸由於胸臆間的火氣而急促起來。顯然,喬欣婷的話語極大限度的挑釁了他救人的初衷,更何況他此刻的神經是極度脆弱且敏感的。
「喬欣婷,你是最沒資格說出這種話的!」整句話幾乎是咬牙一字一句的說出來的,胸腔內的怒火也似即將崩裂的岩漿。
「我是沒資格說出這樣的話,可門外的那個傻姑娘呢?李淵默!我告訴你,一個人可怕的不是他的眼睛瞎了,而是他的心徹底瞎了」半真半假的喬欣婷也怒了,因為戲演得太投入,即刻怒吼了起來。
「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通」李淵默似失心的瘋子般,狂吼了起來,順手推了喬欣婷一臂膀。
雖然連日病痛的折磨加上一天一夜未進食,李淵默的力氣弱了很多,但喬欣婷的後腰部還是被重重的撞在了身後病床上的鐵欄杆上。
悶重的撞擊力直接波及到腹中的胎兒,一陣下墜的痛感侵襲而來,可她看到對面的李淵默狠狠撞擊著自己的腦袋時,她便什麼都顧不上思考了。
額頭冒著冷汗,強撐著站直身子走了過去,緊抱住他的頭,任他發洩著。門外的一干人推門進來時,只見李淵默抱著喬欣婷的身子,像個無助的孩子痛哭流涕著。
而喬欣婷也早已淚流滿面,因為只有她知道,就在前一刻,下-體處一股液體噴灑了出來。她生過孩子,才會明白那是羊水破了,可四五個月的胎兒,沒了羊水意味著什麼,她更是比誰都清楚。
「啊,血,血」一名護士不經意中看到喬欣婷內側褲腿裡的血跡後,驚恐的喊叫起來。而喬欣婷在聽到駭人的「血」字後,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向後倒去。
雷勝軒震驚的一個後退後,立即驚醒過來並猩紅了雙眼,一個箭步,甩開了李淵默的雙臂,抱起女人垮塌的身子,像急救室奔去。
「欣婷,欣婷。」李淵默心裡一急,向前撲去,沒料到一下子跌坐到地面上,面前一片黑暗嘈雜快令他發瘋。
「淵默,快起來,我扶你上去。」霍思怡心碎的緊抓住空中摸索的雙手,和另外一名護士想要扶起他。
李淵默一下子似抓到救命稻草般,急切的反握住掌心的小手,焦急的問道,「快告訴我,欣婷是不是出事了,還有血是怎麼回事?」
「淵默,沒事的,你不要擔心,這麼多醫生在,欣婷姐不會有事的,倒是你,要好好的,才能對得起欣婷啊。」霍思怡說著,眼淚又吧嗒吧嗒流下來,為了李淵默,亦為了喬欣婷,雖然她不懂,但直覺上告訴她,孩子鐵定是保不住了。
這究竟是怎麼了?難道這一切都還償還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搭上無辜的小生命?
李淵默救人沒有錯,可他失手致使喬欣婷流產就錯了嗎?
喬欣婷挽救李淵默沒有錯,可她不顧孩子安危的捨身挽救李淵默就錯了嗎?
霍思怡凌亂了
昏睡中醒來的喬欣婷艱難的扭頭時,對上雷勝軒焦灼血紅的眼眸,不用問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她甚至沒有撫觸腹部的勇氣,可是此時她還能讓這個最愛自己的男人擔心嗎?
想要給他一個笑容,試了幾次只能作罷,估計笑出來會更瘆人。
「老婆,別難過,我們還年輕,況且,我們已經有了誠誠了。」看她醒了,雷勝軒強壓下心底的傷痛,吻著她冰涼的手背,刻意沒有提到孩子的事情,柔聲安慰著。
悸動的淚水終是沒忍住流了出來,但嘴角卻揚起了苦澀的笑容,虛弱的低喃著,「傻瓜,我的傻瓜老公,可我喬欣婷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找了個傻瓜老公。」
語落,門外傳來清淺的哭泣聲,門被推開時,霍思怡抽著鼻子扶著帶著墨鏡的李淵默走了進來,一直走到病床前,雷勝軒臉色難看中,卻也沒說什麼,起身走至窗邊。
「欣婷,我該死,我」李淵默愧疚的話語還未說完,一隻手就被熟悉的掌心所包-圍。
「淵默,什麼都不要說了,如果我的孩子能換回你的重生,那也算是值了。而且我相信,孩子終有一天還會回到我身體裡的。」眼角流著淚,說出了世上最至誠的勸慰的話語,隨即,欠起身子拉過霍思怡的小手,將掌中的大手交予她。
「淵默,發生了這麼多,我們更應該學會珍惜眼前人,思怡是個好女孩,不妨試著把自己的心交給她。」說完,喬欣婷虛弱的重新躺回去。
霍思怡倏爾嬌羞的低了頭,而手中的大掌反手將她的柔荑緊緊握在掌中,雖然消瘦,但力度和溫度絲毫不遜色。
此刻,窗外陰雲散去的第一縷陽光金燦的照射進來,鋪灑在病房內每一張面容上,折射出金子般鵝黃色的光芒。
喬欣婷眼底閃著光亮時,終於笑了,是欣慰的笑,祝福的笑,祈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