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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挽救 文 / 碧羅衣

    「漓戈,你看見了,這就是後果(重蓮曲175章節手打)。」

    一句熟悉而嚴厲的話,語氣裡痛心疾首。

    說話人側身站著,灰白的衣袍,浣妍可以看見他潔白濃郁的長鬍子,纖長及地,像是自口中滑出了一幕瀑布。

    說話人身旁一個身形隨之一動,顯見還有一人,正被說話人遮擋著,但浣妍可以看見一片白色衣擺,隨著身形的震顫翩飛了幾度。

    身邊的敖嫣也瞧見了,不自覺地就要叫出來,浣妍急忙摀住了她的嘴巴,惹得她一雙濃眉大眼睜得大大的,十分無辜憋屈的模樣。

    彼時,她侍弄夜闌花無果,在洌溪的催促下,終是決定先進殿尋漓戈和塵永,卻並不見他們的蹤影。

    洌溪尋思了一下,便帶著他們又來了後山的這一處。

    也是一處夜闌花茂密的所在,浣妍遠遠看見人影的時候,就被洌溪攔下了前行的腳步,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後,四人便躲在一處山石後,將眼前這場景靜靜窺視著。

    浣妍爬在最前方的位置,身後敖嫣一直努力踮著腳伸長了腦袋看著,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因為連浣妍起初也以為那裡只站著一人,那個將她一邊用心呵護疼愛著又一邊小心防備試探著的永伯。

    所以,直到塵永身邊那個身形動了動,浣妍才發現,原來漓戈也在這裡,這對一心本著漓戈而來的敖嫣的確是件激動人心的事。

    見到她們她們二人忽然而起的動靜,原本只在山石後靠著假寐的辰遠,也禁不住睜開眼睛,將探尋的眼神飄過來,而一直沉默著站在一旁的洌溪,上前幾步,與浣妍並肩越過山石看向塵永和漓戈,眼神裡有瞬間的了悟後眉頭就跟著皺起來。

    就在這時,塵永又出聲道:

    「你看看於歧山上的夜闌花,幾日後,山下桃林的模樣便是它們的結局,你再如何努力,都不過是將這個注定的結局延遲地稍微晚一些到來罷了,漓戈啊漓戈,你現在可知道,當日你犯下了怎樣大的錯啊!」

    說完,塵永甩了甩衣袖,稍稍轉過身,背對著浣妍四人,深深歎了一口氣,「此番浩劫,已然逃不過了,誰也救不了,你也不用再逗留此地白白浪費自身修為了,有些事,你是無論如何懺悔彌補也挽回不了的。」

    那襲白衣沒有絲毫的動靜,浣妍換了個角度看過去,就見漓戈正頹然地跪在地上,琅琊琴靜靜躺在他身前的一塊平石上,琴弦上泛著幽幽藍光,勉強照亮他放於其上的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只是指尖上正一滴一滴砸落在琴弦上的殷紅血液十分刺目。

    因著浣妍這個角度亦只是看見漓戈的側影,故而她看不清他表情,只能瞧見漓戈因為疲憊和虛弱而略有些弓馱的脊背,在淒清的月色下,十分頹唐憔悴。

    漓戈低著頭,沒有回應塵永的話,也沒有繼續彈琴,彷彿將自己凝固在了這一刻,這一個動作,然後與世隔絕,深深沉迷在自己懺悔愧疚的世界裡不願出來。

    塵永見狀,緊緊皺著眉,似是心疼亦似是無奈,最後搖著頭朝煙波殿走去,浣妍瞧著他的背影,一貫精神矍鑠的永伯,此刻卻是這樣的蹣跚和蒼老,每一步似是都讓他下足了力道才能站穩(重蓮曲第一百七十五章挽救內容)。

    直到塵永的身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見的時候,漓戈仍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地盯著琅琊琴出神,浣妍有些看不下去,卻發現身旁的洌溪,早已將手裡握著那塊山石的一處稜角捏得粉碎,他的淺碧色眸子裡儘是痛色,幾乎要忍不住從山石後現身出去。

    而敖嫣似乎更加激動,她終於用盡了力氣掰開了浣妍捂著她嘴巴的手,一個箭步,就要衝向漓戈,幸好被辰遠及時拉住,又對她施術使她不能言語,急得敖嫣一邊掉眼淚,一邊用那雙大眼睛不住地瞪著辰遠,又不時地看向漓戈,眼看就要對辰遠拳打腳踢的時候,浣妍趕緊回身將敖嫣抱在了懷裡。

    就在這時,煙波殿裡傳來了擊鼓之聲,浣妍記起,這鼓聲與那時煜珩帶她上於歧山的那晚聽到的一模一樣,是永伯在後殿擊鼓發出的聲響。

    鼓聲響起的一瞬,漓戈像是一尊石像突然被點活,側耳將鼓聲聽了幾個節點,便抬手開始撫琴。

    一曲琴鼓和鳴的樂聲響起,節奏激昂有力,慨然高張,像萬物最原始的生長,又像百花最熱烈的盛開,一琴一鼓,交相輝映,生機昂揚,令人聞之心緒澎湃如江海之潮,又如磅礡飛瀉的流瀑,一時間消弭了所有頹然和睏倦。

    也就在這曲聲之間,浣妍察覺到四周開始起了一些變化,那些原本耷拉著花朵的夜闌花你,此刻在這樂聲的激勵下,一株一株皆慢慢直起了莖葉,雖沒能恢復到她離開時那樣繁盛的狀態,卻已去了大部分的頹勢。

    浣妍明白過來,漓戈和永伯正將法力灌注到樂曲中,以此來救治那些走向萎敗的夜闌花。

    這倒是個聰明的辦法,於歧山上夜闌花眾多,萎敗的數量龐大,已不可能僅依靠漓戈一株一株地去侍弄,而用眼前這個辦法,樂聲傳遍整個於歧山,那麼所有的夜闌花都可以在樂曲中得到法力的澆灌。

    只是,浣妍馬上意識到,數量如此之眾的夜闌花,開遍漫山的夜闌花,卻只依靠漓戈和永伯兩個人的修為來療治,這對他們兩人來說,損耗實在不可估量。

    果然,樂聲進入佳境之際,漓戈已經大汗淋漓,額角汗如雨下,不斷撥弄琴弦的指尖上不斷淌出的鮮血已經將琴弦悉數染紅後,又順著琴角流到平石時,情狀觸目驚心。

    然而,對這一切,漓戈恍如未覺,只是仰頭閉著雙眼,雙手不斷加快速度撩撥著琴弦,似是發洩著壓抑了許久的什麼情緒一般,已然癲狂。

    敖嫣看得呆住,一張臉哭花了也顧不上去擦,就連辰遠,也忍不住靠過來,見此情形,忍不住低聲道:「他,他這是在自傷!」

    浣妍忍不住回過頭看向辰遠,撞上辰遠的眼神,就見他伸出手來,在她的臉上擦了擦,於是,她這才發覺,自己也比敖嫣好不到哪裡去,亦早已淚流滿面。

    可其實,她的心早已不知道浸泡到怎樣深的悲池裡,怎麼也無法脫出。

    永伯的話早已讓她想到,現下水明澤的這一切變化,皆是因為桃林的逆時繁花,她隱約想起,漓戈曾經不止一次問與她,妍妍,你有什麼願望呢?

    她總是說,我想看桃林繁花。

    漓戈就是為了她這個願望麼?可是,如果知道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她打死也不會許下這樣的願望。

    身旁的洌溪身形一動,等浣妍回頭看時,他已經衝到了漓戈身邊,浣妍這才發覺,鼓聲還在繼續,琴聲卻已經停了。

    浣妍跟過去,就見漓戈雙眼緊閉,臉色白的透明,毫無血色,歪靠在平石的一邊,被洌溪扶起時,雙腿已經不能站立,晃了一晃便倒在了洌溪懷裡,一隻手從洌溪手臂間滑落的時候,幾道觸目驚心的血跡劃出一片淋漓淒涼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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