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走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後,終於出了桃林,再行幾步便到了汶疏居,可是冽溪卻並沒有停下腳步(重蓮曲第一百七十四章花落內容)。
浣妍有些納悶。
又行了百步距離,眼前便是浣妍再熟悉不過的漣綺居,心裡頓時激動起來,可是冽溪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仍在繼續向前。
浣妍記得那是去往於歧山的方向。
「冽溪,你這是……」浣妍出聲問道。
冽溪回過身道:「去於歧山。」
「漓戈在哪裡?」敖嫣緊跟著問道。
冽溪將浣妍看了看,沒有回答,又轉回身繼續向前走。
浣妍心下頓時慌張起來,那種不祥的預感愈加強烈。
「喂,小少年,幹嘛不回答人家問題呢?」敖嫣看不慣洌溪這樣不理不睬的樣子,有些不耐煩卻又強忍著問道。
這一次洌溪連腳步都沒停,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向前走,敖嫣見狀眉毛有一次高高揚了起來。
拉住了冽溪的衣袖,浣妍急道:「漓戈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這幾日用漓水鏡一直聽不到他回應。」
冽溪被浣妍拉得停下腳步,回頭淡淡道:「我現在便是帶你去見漓戈,他在於歧山上。」
浣妍鬆下一口氣,卻見冽溪斂住嘴角,神色清冷道:「你今日歸來水明澤,即便原本不打算見漓戈,我也必要帶你去見他!」
一千多年裡,冽溪在浣妍的印象裡從來都是淡淡的表情,乾淨的眼神,今日卻是頭一次見到他如此嚴肅的模樣。
浣妍剛剛放鬆的心,又是驀地一緊。
不一樣,這一次回來水明澤後,很多事很多人都不一樣了。
發生惡變,幾盡凋零的桃林,還有一貫淡然的洌溪,今日再次見到,眉間卻多了幾分顯而易見的愁緒,神色亦帶著苦痛。
她離開後的這些日子,水明澤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越來越多的疑問,讓浣妍已經來不及紓解對於煜珩傷勢的擔憂,就又陷入了另一個巨大而迫近的恐慌中。
一路再無話,與浣妍並肩行著的辰遠,不時地會拍一拍她的肩膀,讓想得出神的她回過神來,以避開路上靈氣繁盛的草木的阻擋。
第一次來到水明澤的敖嫣顯然感覺十分新奇,到處摸摸那些靈動的草木,不時就驚歎起來,說放眼整個東海,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有靈氣的草木,直求著浣妍允她離開時帶上一株兩株回去。
而在這過程中,浣妍也慢慢發覺出一些異樣。
水明澤上的草木頗具靈氣,這是她一千多年裡早已看慣了的,且它們的靈氣不是一般的強盛,堪稱六界之最,這是她自離開水明澤後又遊歷了幾界之後的結論,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從來沒有這些草木如此靈氣大盛過。
它們現在比過去的一千多年裡的任何時候都要繁盛,而這繁盛的姿態來得詭異,簡直……簡直想要快成了精似的。
原本它們平日裡對多會隨風輕擺,會依據自己的心情生長,可是眼下,她行走在它們中間,它們已經可以不時地主動出來絆她一腳,或者纏一纏她的衣裙或是頭髮,阻擋她的前行(重蓮曲第一百七十四章花落內容)。
它們這般像是試探性的攻擊,但又因為沒有多大殺傷力而顯得更像是一種惡作劇。
浣妍心裡覺得這情況詭異極了,它們不再像是神草,而那樣妖冶的姿態又讓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只隱隱覺著事情似乎比她想像中的更糟。
疑惑間,浣妍已被辰遠帶著飛上雲端,浣妍這才意識到他們已到了於歧山下,而要上山去,必須御風飛行才可以。
浣妍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天,煜珩也是這樣帶著她飛上了於歧山,那個時候,她看見漫山遍野的夜闌花,竟在天亮以後依然盛開著,大片大片的紫色如一張巨毯,平鋪延展了整座山。
不知道,如今,夜闌花是否還開著。
浣妍低下頭,透過雲端,只能看到滿山黑漆漆的一片,一如之前來時看見的桃林的模樣,許是夜色不夠清朗,所以看不到吧,浣妍這麼想著。
畢竟,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夜闌花的花期還未結束。
直到即將在煙波殿前落下,浣妍才發現,那些黑漆漆的夜闌花,已經進入枯萎的狀態,雖然花瓣還未凋零,卻都已經沒了精神,像一個個風燭殘年沒了精氣神的老人。
怎麼會這樣,明明還正當花期,怎麼可能進入枯萎了?!
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落定後,浣妍急忙去查看,殿門外不遠處的一片夜闌花,方才遠處看時只覺得是要枯萎,等到近處細看,其實已經有許多落花了,境況殘敗不堪,與她離開時的樣子簡直天壤之別。
浣妍的心忽然揪疼起來,如同方才看到那片枯敗的桃林時一樣,每每看到草木枯敗凋零,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疼起來,感覺心中有一股力量在不斷釋放著悲憫的情緒,讓她忍不住想要為這些即將赴死又不可挽回的草木而落淚。
她也終於明白,為何每次見著那些歪倒頹敗的草木,總要忍不住向前侍弄一番,因為她控制不了心中那股無法言說又顯得莫名其妙的衝動,彷彿對於草木見死不救,就會讓她的心瞬間裂開似的。
於是,不自覺的,浣妍開始伸手將一株又一株的夜闌花扶起來,惹得其餘三人皆是有些疑惑地將她望著。
原本以為,這樣侍弄一番,夜闌花也會如同之前她經歷的許多次一樣,它們會重新生長起來,抽芽長葉,然後含苞開花,重獲新生。
可是,事實並沒有這樣,她一遍遍地試過來,它們最後還是一一垂下了枝葉,甚至有些原本還停留在枝葉的花瓣,因為她的碰觸還掉落了下來。
浣妍心裡一驚,忍不住愣愣地看向自己的雙手,難以置信。
為什麼又不行了呢?
浣妍跌坐在地上,看著漫山鋪展的夜闌花,皆是將要萎敗的模樣,一種絕望瀕死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劇烈的改變著,以致於她來不及把握它的節奏,就已經無法挽救。
「沒用的。」
良久,洌溪淡淡道。
浣妍呆呆轉過頭,眼角處兩行淚水已經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嘴裡喃喃道:「不知道為什麼,救不了它們,我會覺得我也要死了一樣。」
洌溪走到浣妍身邊,掃了一眼漫山的夜闌花,有些悲涼道:「救不了,誰都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