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殿正殿裡,浣妍和辰遠兩人沉默著坐了許久,偏殿裡面,冽溪正和塵永救治漓戈,敖嫣執意守在門外等候漓戈甦醒(重蓮曲第一百七十六章花逝內容)。
天色將明,殿門外的天空青灰色,不見星辰。
「姰遠,你這一千多年來,就是生活在這個地方?」辰遠忽然睜開眼,出聲問道。
浣妍原本想著事情兀自出神,被這一聲叫回了神,望著殿外若隱若現的於岐山景色,回道:「這一千多年裡,有一半的時間,我和永伯住在這煙波殿裡,從未下過山。」
辰遠順著浣妍的目光望出殿外,天色又明朗了些,好像夜與晝的分界只是這麼說話間的功夫。
門外的夜闌花謝了,花與葉的顏色變得極淡,從原本的深紫色變成眼前的幾近透明的白色,大片大片的花瓣從枝葉上落下,又被風吹起,像是起了一層晨霧,又像是一場細雪。
浣妍怔怔的看著,心裡知道,夜闌花褪色之際,即死亡之時。
一千多年裡,夜闌花夜間盛開,清晨休憩,合上花苞,她見過它們粉紫色花期初到時候的樣子,也見過它們深紫色花期正當時的樣子,還見過它們紫黑色花期將近進入休眠時的樣子,卻獨獨沒有見過這樣盈潔的白色,因為,水明澤上的草木,沒有死亡。
浣妍從來只歎夜闌花紫色的獨特美麗,冷艷而濃烈,滿滿地佔據你的眼,令你炫目而陶醉,卻不想,它們死亡的時候,亦有一番獨特的美麗,冰清玉潔,白玉無瑕。
只是,這幕天席地的白色散發著太多淒涼悲傷的氣息。
浣妍喃喃出聲:「在煙波殿住著的時候,我總是嚮往山下的風景,盼著哪一天可以到山下自由自在,有更多人陪伴地生活;等到我真的住在了山下,我又開始嚮往水明澤外的風景,同樣開始盼著哪一天可以離開水明澤,去看看外面更加繁華熱鬧的世界。
似乎,我永遠都會有所盼望和希冀,其實是忍不住的貪心,以為沒見到沒遇到的,才是更好的。
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不是這樣,重新回到水明澤,看到它即使衰敗了,卻仍是我心裡最美好的地方。」
浣妍說完,辰遠站起身,走至她身前,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像一個稱職而體貼的哥哥。
「不知道是否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就會特別留戀那個地方,即便是一草一木,一石一瓦,我隨煜珩兜兜轉轉了許多地方,現在想來,只有水明澤是我心底最深的留戀。
我雖還不知道其中情由,但卻總覺著,水明澤上發生這樣的變故,與我的擅自離開有著莫大的關係,想到這一點,我就好生難過(重蓮曲第一百七十六章花逝內容)。
無論水明澤讓我曾體會到怎樣的孤獨和寂寞,我卻從來都很想好好守護它。」
辰遠一貫毫無波瀾的表情出現一絲波動,眼角溫情起來,像個正在對鏡梳妝的女子,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浣妍,嘴角翕動間,浣妍聽見他說:「我有些後悔,也許當初不該找到你,而你也不該回天庭,這裡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
聽出辰遠語氣裡的歎息和誠懇,浣妍低聲道:「其實,天庭也不適合你。」
辰遠眼波動了動,似被說中,同樣低聲道:「原本不合適,但靈羽進入了天庭,也就無甚關係了。」
浣妍心中一聲歎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辰遠,你對靈羽姑姑是不是……」
說到一半,浣妍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辰遠卻是笑了,一張明艷動人的臉上立時泛出光彩,隨即在浣妍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緩緩道:「以前的事情你不記得了,我便與你說些吧!」
這是浣妍期待已久的事,她曾問起許多人,卻大多不肯告訴她,或是因為不知道,或是因為各種不明緣由的忌諱,如今,辰遠終於肯主動提起,浣妍立馬打起精神,因為她真的十分好奇,一千多年前,她是如何會在天庭失蹤的,這一直以來都是她心中巨大的謎團。
辰遠身體向後仰靠在椅背上,微微閉上眼睛,口中緩緩道:「一千多年前,花神柘舞和雲莫兩情相悅,他們原本是一對璧人,卻因為雲莫出身魔界,不為仙界眾人接受。
但花神柘舞一向我行我素,雲莫則是性情乖張古怪,兩人一開始並不理會眾人的微詞。
兩人在水明澤上過了一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快樂日子,卻終因為祁闌箜篌下落不明之事出了嫌隙。
仙界之人皆認為是雲莫私藏了祁闌箜篌,雲莫拒不承認,花神柘舞也願相信雲莫清白,後來有仙人說起人界裡曾經有人瞧見一位仙人下凡到一個山頭,說是尋一把神器,而那神器就是一把箜篌。
這個說法傳到花神柘舞的耳朵裡的時候,正值雲莫暫別水明澤之時,花神柘舞只當雲莫說去為她尋個稀罕物兒,便是真的去了,卻不曾想他竟是背著她去私藏他早已尋到的祁闌箜篌,心中氣怒失望至極。
沒過多久,天庭遣了人去水明澤,說是雲莫已回魔界,集結魔尊敖岳餘黨,準備自立魔尊,重振魔界,恐不日就要再次進攻仙界,故請花神柘舞前去天庭帶領眾人抗敵。
彼時花神柘舞已身懷有孕,卻仍在天帝安排下住進了天庭,而直到花神柘舞生下雲兮,魔界那邊還未有絲毫動靜,而在雲兮出生之前的漫長時日裡,花神柘舞和雲莫的關係已經急轉直下,只因雲莫真的如眾人所說,難改魔性,又重新統領了魔界。
那是一段人心惶惶的歲月,可在天庭裡,雲兮、錚遠與你我卻過得無憂無慮,十分快活,尤其雲兮與你更是情同姐妹,日日形影不離,好在我與錚遠十分要好,也有我們自己的樂趣。
一切變故都從錚遠的失蹤開始,他是帝后的大殿下,一朝失蹤,又是仙界與魔界正劍拔弩張的時刻,眾人皆是緊張萬分,我卻知道他是被一個叫蝶阡的人帶走了。
我不認得他,只當是來訪天庭的客人,我遠遠看見錚遠與他相談甚歡,便以為無妨,他是大殿下,自小就比我勤勉,早早已開始熟悉天庭諸事,很多來訪天庭的客人,也多會去拜會他。」
蝶阡?浣妍覺得這個名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驀地腦子裡閃過什麼,浣妍打斷道:「蝶阡!蝶阡他是在魔尊敖岳的手下!」是蝶昧為之報仇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