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竟會這樣順利的離開,容舒竟會那樣輕易的放過她,想來總覺得不真實(胭脂惑145章節)。在顛簸的馬車中好不容易睡去,迷茫中卻忽然看到一雙圓睜的眼睛。
眼白處佈滿了血絲,那人的輪廓卻漸漸清晰,竟是那個伺候了她多日的啞婢。衛琬心中咯登一下,下意識地想去拔頭上的髮簪,然而手卻摸了個空。啞婢忽然張開嘴,發出呵呵的笑聲,聽來陰聳可怖。
而衛琬遍尋不獲的髮簪,就正正插在女子的咽喉中央,粘稠的血液蜿蜒而下。衛琬抬手想要將她推開,卻赫然發現自己的雙手亦是鮮血淋漓。
而那分明已氣絕身亡的啞婢,卻詭異地扯著嘴角的弧度,一步步靠近……
衛琬大汗淋漓地從夢境中醒來,牙關已因緊咬而隱隱酸痛。馬車仍在顛簸的路上前行,她瞪著黑暗中的車頂,兀自心驚。
雖然已見慣死亡,但當自己親手將尖利的髮簪插入人的咽喉時,那種感覺仍是抑制不住的心驚膽戰(胭脂惑145章節)。是的,那一天她蓄謀已久。
費了無數心力將髮簪的一頭磨尖,在腦海中臆想了無數次可以致人死命的動作,然後反覆練習。終於,一擊致命!
想到那天的情景,所有當時來不及體會的恐懼如潮水般湧至,無形的黑暗彷彿有了實體一般,重重地壓下來,胸臆間一陣煩悶。衛琬坐起身來,劇烈的咳嗽起來,胸腔中彷彿有小蟲在攀爬噬咬,讓她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咳嗽。
鴻離也被車廂內不同尋常的咳嗽聲驚動,將疾奔的馬兒勒住,從馬腹一側取出一個水囊遞給衛琬。
清涼的水湧入喉間,緩解了那種撓心撓肺的癢感,衛琬將空了一半的水囊遞還給鴻離,用衣袖抹去了唇上殘留的水漬,啞聲道:「多謝……」
那個謝字還沒有完全出口,衛琬的眸子就驀然瞠大,彎下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次的咳嗽比之前還要劇烈,隨著她的咳嗽聲,方才喝下的清水被盡數嘔出。鴻離眼神一變,將車簾一把扯下,明亮的月光頓時照亮了車廂的前半部分。
地上的水漬中,赫然夾雜著黑紅的血絲……那一瞬間,鴻離瞬間想起白日裡容舒的異常舉動,暗自心驚。來不及多想,他已經扶起了衛琬,伸指點了她身上的幾個穴位,總算是暫時壓制住了那突如其來的咳嗽。
他下意識地去懷中拿藥,待摸了個空才想起當初和王宮侍衛交手時,衣服內的暗袋已被劃破,攜帶的所有藥品都已失落。
容舒的刻意縱容,和王宮侍衛九死一生的交戰,異常順利的出城,所有事被電光火石的聯繫到一起,還有衛琬如今的異常狀況……鴻離拿起衛琬的右手,把脈時指端竟有一絲顫抖。
千萬不能……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然而,指尖傳來的異常脈動,讓鴻離本就震顫的心徹底地一沉(胭脂惑145章節)。果然是他想的那樣,容舒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地放衛琬走?所有的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中,如今衛琬的情況,也是他想提醒一下自己罷了,要不然,他怎麼會偏生在今天白天出現?
「怎麼了?」衛琬想要開口問,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只能用眼神示意。
鴻離看到她徵詢的目光,勉強用平常的語氣道:「沒什麼,可能是這一路上太乾燥,你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喉嚨發炎……腸胃也有些不適,」他將目光掉向一邊,「現在沒有藥,所以我只能先點了你的啞穴,這樣就不會咳嗽了,等到了鎮上看過郎中就會好了。」
衛琬雖然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但也不疑有他,點了點頭,用手指在他掌心寫道:「那我們就快點動身吧,」略微猶豫了一下,她又寫道:「我有些不舒服。」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主動觸碰他,然而他卻完全沒有欣喜的心情。藉著明亮的月光,他能看到她的氣色十分不好。並不是因為這一路的顛簸,也不是他隨口胡說的什麼乾燥和水土不服,那種從蒼白肌膚下滲透出來的灰暗,來自死神的陰影——那是瑤支的蠱毒!
「好,我們這就走。」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鴻離已然下了決心,最後一次看到衛琬淺笑道謝,手指已經落在了她頸後的穴道上。指尖微微發力,衛琬便閉上了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一樣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鴻離來不及遲疑,將衛琬平放在車廂裡,運指如飛,迅速將她的週身大穴都封閉了起來。當他落完最後一指時,衛琬的呼吸陡然變得綿長起來,輕得幾不可聞。
鴻離這才感到手心的汗意,沒有可以壓制的藥物,他只能這樣做。這樣可以使衛琬的血液和呼吸循環都降到最低點,就像某些生物冬眠一樣,將生命活動降至最低,才能使蠱毒延緩發作的速度。
點了啞穴只能讓她感覺不到喉嚨的麻癢,但是蠱毒卻不會因此停止發作,就算她的週身大穴都被封閉,以鴻離的功力,最多也只能拖延三個時辰而已(胭脂惑第145章變生不測內容)。
所以,三個時辰之內,他必須要找到容舒這個始作俑者!鴻離將衛琬從車廂中抱出,揮手劈斷了車轅,讓車廂和馬匹分離開來。隨即他便抱著衛琬躍上了馬背,用握著韁繩的手來攬住衛琬,讓她穩穩靠在自己胸前,另一隻手揚起了馬鞭,迅速地掉了個頭,向著來路疾馳而去。
他們的速度並不快,經過了一天的疾馳,駿馬雖是馬中上品,但也到了強弩之末,任憑鴻離怎樣催趕,速度仍在不斷減慢。而每過半個時辰,鴻離就要停下來在衛琬被封閉的穴道上補指,好盡力多拖延些時間。
就這般且行且停,當鴻離終於帶著衛琬來到和容舒分別的樹林時,天空已經漸漸明亮,一抹淡金色的光芒攀在天邊,無比柔和地撫慰著鴻離焦急的臉龐。
然而任憑他如何呼喊,樹林中始終是靜謐一片,沒有任何人存在的跡象。
難道……容舒真的離開了?鴻離狂亂的目光搜索著每一寸樹林,眸底的光芒漸漸黯淡,趨向無盡的絕望。
如何他沒看錯,衛琬所中的蠱毒名為鎖喉蠱,是藥蠱中的一種。中此蠱者若得不到解藥的壓制,蠱毒就會在肺部肆意蔓延,中蠱者的症狀初看來與癆病極為相似,所以往往醫治不得其法,最終導致中蠱者身死。
此蠱更惡毒的一點是,並沒有終極的解藥。一旦中蠱,便要終生服用藥丸壓制,只要超過十二個時辰不服食解藥,就算事後補服也是回天無力。
從昨夜到現在,究竟過了幾個時辰了?封閉穴道的法子究竟能拖延多久?
鴻離看著懷中女子蒼白容顏下漸漸泛出的青灰之色,恨不能仰天高呼,將容舒找出來。然而,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