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城郊奢華畫舫上,彩綾如煙,笙歌不落,管弦絲竹間觥籌交錯,言笑晏晏【江山不若三千弦10章節】。
這裡日日熱鬧,從未間斷。
遠處幾騎人馬踏著流芳而來,坐在中間的少女不耐地撇撇嘴,揮手令眾人停下:「等會兒再玩,那些討厭的人又來了。」
等到人馬靠近,少女才發現今天來的人與以往有些不同,那個瞳中帶著漂亮赤紅色的男人策馬在後,為首的卻是穿著玄色勁裝眉目清冷的俊雅男子。
「都說了我家主人不在,你們天天來煩不煩?」少女丟下手中的笙,絲毫無迎客之意。
「鳶姑娘,這位是我們閣主,今日特地來拜訪姑蘇相公。」蕭乾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論年紀輩分他本不該對個小丫頭如此恭敬的,但對方身份特殊,是唯一能聯繫姑蘇相公的人,為了能盡早尋得救少小姐的方法蕭乾什麼苦都肯吃,什麼侮辱都能忍受,何況是幾番忍讓呢?
韋墨焰看看滿地狼藉,眼中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微微點頭代禮。
「破月閣的閣主?」鳶歪著頭打量片刻然後聳聳肩,「好像沒有傳聞中那樣討人厭。進來吧,先喝杯茶再說。」
這條畫舫名為姑蘇畫廂,韋墨焰來此要找的人,自然就是知曉江湖任何秘密的姑蘇相公。他實在等不及一月時限,趁著這日閣中無事簡單交代後便與蕭乾鬼影二人一同來此,不管姑蘇相公在不在,至少要確定何時才能等來答案。
「我家主人一向行蹤不定,早說好提出問題交上酬金,一個月後自然會有消息,急個什麼勁兒。」
畫舫內,鳶雖然不情願還是禮數周全奉上熱茶,半跪在茶桌前一板一眼倒入杯中,方才一起笑鬧的歌姬舞姬都退到一旁竊竊私語,鬼影邵晉侯冷冷一掃,眾人皆停下了話頭。
一巡茶過,韋墨焰仍無離去之意,鳶不禁有些急躁,兩隻手桌上桌下不停游移【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章端倪玄機霧初現章節】。
「鳶姑娘何不請姑蘇相公出來一見?有客登門拜訪卻拒而不迎,是在有失禮數。」淡淡語氣波瀾不驚,卻讓鳶面上一震。
「都說了我家主人不在,堂堂武林盟主緣何死賴著不走?」
玄色身影站起,負著手觀賞壁上一幅美人圖,話語卻全不像在對身後神色慌張的少女所說:「姑蘇相公名聲在外二十餘年,凡有所托絕無敗例,韋墨焰一直很想見見從不露面的武林奇人,不知今日可有幸能輕動閣下?」
畫舫內堂忽地傳來一聲輕笑,繼而衣料窸窣,清亮男聲由遠及近,朗朗如玉:「都說韋閣主驚才絕艷,天縱奇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若再避而不見未免太過小氣。」
珠簾起落,遍身綺羅的男子丰神秀目,面容白皙,細長眉眼流水含情,看上去充其二十四五的年紀,倒有七分女相。
「主人。」鳶屈身行禮,嬌俏臉上帶著一絲委屈。
「鳶,怪不得你,這世上能瞞過韋盟主法眼的人少之又少,去換壺好茶吧。」
淺淡笑意漫上唇角,韋墨焰轉身重又坐回茶桌旁邊,秀長手指輕彈杯沿:「以姑蘇相公的能力,想要足不出戶得天下機密又豈是難事,我只想問個簡單問題,何必如此推延時日?」
「並非我有意拖延,只是對四年便覆了武林格局的新任盟主太感興趣,不由想借此機會有一番深交。」
「交情隨時可結,可我的問題很急,再拖延不得。」須臾前的笑意忽然湮滅,那雙深邃眸中驀然冰冷四起,「除了毒王谷,還有什麼地方可解血獄龍池冥靈之毒?」
姑蘇相公也不敢怠慢,早聞破月閣閣主性子陰晴不定,嗜殺成性,離憂谷一戰化人為神魔,未瞭解清楚前不可過於開罪。
「韋盟主稍安勿躁,答案我確實早已知道,只是說出來未必合你意罷了。」
得此回應,答案如何已是**不離十。冷肅身影沒有任何變化,倒是身後蕭乾幾不可聞一聲短歎,目中失落之色難以掩飾。
除了毒王谷,竟是無人再能解夏傾鸞所中奇毒。
「既是如此韋墨焰也不便再打擾,告辭。」
環珮叮噹的綺羅重衫不急不緩落座於後,清亮聲音中夾著魅惑輕柔:「等等,難道韋盟主不想問個更有意義的問題麼玄機究竟是何物?」
離去的腳步驟然停住。
「連她都不知,你又如何得來的答案?」
「這點本是機密不可外傳,不過若是你,倒也無妨。」姑蘇相公纖指舉杯,也不管背對之人是否看到頜首一敬,「既能推測出我並未離開姑蘇畫廂,那麼想必韋盟主也已猜到,姑蘇相公並非我一人。十多年前另一任姑蘇相公曾與月老有過交往,玄機一事得自月老親口相告,紅弦不知道的事情我未必不知。如何,這答案韋盟主是否想要呢?」
玄機,掀起江湖血雨腥風刀光劍影的起因,使得夏傾鸞不停陷入動盪危險中的罪魁禍首,一個連它的主人都不知道為何物的萬惡之源。能知道玄機的秘密或許就可以想辦法使其毀滅,再不讓夏傾鸞因它而招惹禍端。
「你想要什麼,我想不只是黃金千兩這麼簡單。」
姑蘇相公粉面微垂,笑容明艷,一抹精光自目中閃過:「韋盟主聰敏絕世,在下佩服。我的要求並不高,也只是一個問題。」
「說。」韋墨焰聲音冰冷。他討厭被人威脅,也討厭與人等價交換。
「我想問問韋盟主,破月閣中,能否有在下一席之地?」
蕭乾和鬼影愕然,沒想到姑蘇相公提出的竟會是這種要求,比之黃金千兩確實更有價值。只是閣主一向討厭自大之人,如此以玄機秘密為籌碼相要挾,閣主怎會同意?
那道玄色也是沉默許久,最終沒有回首。
「主人,你不是說破月閣已經到達頂峰不可能再有發展麼?為什麼還想要屈於人之下?」看著遠去的三騎人馬,鳶不解地看向姑蘇相公。
「他不是個容易被看透的男人,卻是個很難打敗的男人。」輕啜茉香茗茶,未塗脂粉亦顯柔美如婦的姑蘇相公噙著莫名笑意,纖潔指尖捲著鳶亮而柔順的青絲,目光淺淡,「我想親眼見證世間是否有人能戰勝他。」
此處畫舫距離城外七重朱閣甚遠,繚繞迷霧外只能看見隱約影跡,那裡聚集著當今天下十數位堪稱頂尖的高手,還有未逢敗績無人能琢磨透徹的人中之龍,然而,第一的名號能維持多久尚是未知疑問。
「鳶,他還會回來的,為了蕭傾鸞他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只是不知道毒王谷的寧靜還能維持到何時,夜曇公子,也許我是再沒機會見他了。」
纖纖素手執瑟輕撥,十六弦根根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