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著珊姐的胳膊走進油麻地警署,認識我的人投來了奇異的目光。都在納悶我是不是和警局很有緣,要不然怎麼會經常光顧?聽著那些八卦的心聲,我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不禁也覺得奇怪,好像警局的大門永遠為我敞開,任我隨意進出。
將珊姐安置在走廊的座位上,我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不用擔心,不用害怕,然後走進了重案組的辦公室。胡卞客氣的倒了杯咖啡放在我面前,也不問我喜不喜歡。看著咖啡如同藥湯的顏色,我皺了皺眉,幻想著苦澀難聞的味道,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怎麼?不喜歡?」胡卞突然變得很細心,細心得可以觀察到我這個細微的動作反應出的個人喜好,不解的問我,很少有年輕人不喜歡這東西的。
「別人喜歡的我不一定會喜歡,除了咖啡以外茶也是不錯的選擇。」得知他的想法,我回答道,並給他一個小小的建議。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希望面前那杯是茶,而不是咖啡。
「哦~~~」胡卞撇了撇嘴,贊同的點點頭。翻開一本隨意亂寫亂畫的本子,向我發問道。「請問你是怎麼發現屍體的?」
「搭電梯上樓咯,電梯門打開就看到了。」我簡單的回答,用力探析他的內心世界,發覺凌亂不堪,如同一張草稿紙。歪七扭八的字跡和微弱的聲音,讓我看不清,聽不見。
「發現屍體的那個時間應該是電梯最忙的時候吧?為什麼只有你這麼倒霉看到屍體呢?」胡卞用手指夾著筆,拖著下巴問我。
「因為我一直都沒走運過,這個回答滿意嗎?」我沒好氣的說,回想剛才的情形,似乎真的是自己倒霉,否則那麼多職員共用出出進進,怎麼就只有我和珊姐搭上了那部呢?
「好吧,就算是吧。那既然你和死者在同一棟大廈上班,認不認識她呢?」胡卞繼續問道,明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卻還是堅持。
「sorrysir,恐怕我沒辦法給你答案。雖然在同一棟大廈,可是公司有很多。況且我連她的臉都沒有看清,我想我應該不認識。」我搖著頭回答,表現的很理智、很平靜,心裡卻鬱悶得抓狂。
「原來是這樣。」胡卞點點頭,好像這個答案在他預料之中。想起了坐在外面的珊姐,又生起了一絲希望。「那外面那個——」
「不行。」還沒等他說完,我已經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看來這小子從我這問不出什麼,就想去盤問珊姐了。
「不行?我還沒說你就說不行?難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胡卞先是一愣,轉而狐疑的看著我問。我不僅讓他好奇,更讓他有奇怪的感覺,想來以後這樣碰面的機會還有不少。
「是人都看得出來,你是想盤問珊姐嘛。可是她剛剛才平靜下來,但還沒從恐懼裡走出來呢。要是被你問的再度驚嚇怎麼辦?」我迅速遮掩因為情急而暴露出的能力,裝得很無辜,替自己和珊姐解圍。
「cat小姐——」胡卞嚴肅的正視著我,心臟好像停止了跳動一樣,沒有任何波動。
「……」我緊張的看著他。這個人好奇怪,簡直就和正常人不一樣,沒有過多的思想。如果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就一定是有故事的人,還有著極高的心理防線,很難讓人洞悉。
「我奇怪的是,你們同是女人,為什麼她看到死屍就如此害怕,而你居然可以這麼鎮定?」胡卞詫異的看著我,把我當怪物一樣看待。
「為什麼別人怕的我也一定要怕?也許別人不怕的我就會怕呢?」我反問他,竟然奇怪的問這種問題,是不是無聊透頂了?或許只能說他的思路和常人不一樣吧。
「所以才會覺得奇怪。看你長得弱不禁風的,見到屍體居然不會害怕,確實奇怪。」胡卞歪著頭看了看我被桌子擋住的身體,撇撇嘴說。
「你的樣子也不像是警察呀。我們能走了嗎?我知道的已經全都告訴你了,再想知道什麼就要你自己去調查了。」我淡淡的對他說,不知道是被他提醒還是自己的感悟,真是不能以貌取人。
「噢!也好。要不要告訴林sir你來了?好像你們很熟。」胡卞問道,好像已經不打算死纏爛打了,終於結束了盤問。
「不用了,我沒那麼多時間。如果沒事我先走了。」冷冷的回絕了他,我站起來走出重案組辦公室。
珊姐正無聊的左顧右盼,看樣子比剛才情況好多了。只是因為驚嚇臉色還是煞白的,但時間會讓她漸漸淡忘。剛想開口叫她,發現阿武正從對面迎來,懷裡像抱著寶貝一樣抱著幾本書,臉上時不時會露出陶醉的微笑。
「誒?嘉珊?你怎麼在這?」阿武抬頭猛然看到珊姐,納悶的問她,無緣無故怎麼會跑到警局來,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
「阿武啊?嚇了我一跳。」突然有人出現在她面前,珊姐余驚未了的拍拍胸口,就連說話都前言不搭後語。「來這能有好事啊?當然是倒霉了。一大早就撞屍,還死在剛剛修好的那部梯裡。哎呀——總之是倒霉頭頂了。」
「什麼撞屍?」阿武不解的搔搔腦袋,一拍後腦叫道。「哦——你說的是你們大廈那宗案子呀?」
「就是咯!哎——不知道柚子葉能不能洗掉,真晦氣。」珊姐喋喋不休的抱怨,一邊用手撣撣被屍體碰過的肩膀。
「哪有那麼嚴重,只是撞屍,又不是撞鬼,覺得不舒服的話就把衣服扔掉咯。」看到珊姐忌諱的樣子,阿武玩笑道,立刻惹來白眼。
「呸呸呸,去你的臭小子,存心嚇我是不是?」珊姐橫眉立目的大罵,氣他說話沒個正經。
看到珊姐還有心情打罵,我不禁無奈的笑了笑。妄我這麼賣力的在胡卞面前為她擋駕,怕她承受不了這麼多刺激。沒想到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在已經完全沒事了。還琢磨著一會要去哪裡逛街,趕快換掉身上的衣服呢。
「呵呵,阿武說的沒錯。」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像只剛剛逃出牢籠的小鳥一樣感到輕鬆自在。
「一猜你就在這。」阿武沒有意外,看到珊姐的同時,已經想到了我也一定會出現在這裡。眼神平淡自然,像是完全走出了自己編織的網,關切的注視著我。
「心情不錯嘛!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連朋友都不告訴。」看到阿武的時候,已經聽到了他在偷笑的原因。假裝不知情的樣子,調侃的問他。
「呃——也不是什麼好事啦。就是——」阿武靦腆的笑了笑,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人經過,伏在我耳邊小聲的說。「我要去參加升級試了,如果成功就可以升警長了。」
「真的?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哦,相信你一定沒問題的,升職以後別忘了找我慶祝啊。」我故作驚訝,心裡也在默默祝福他能順利晉級。人生的仕途剛剛起步,相信他會走好每一步。
「呵呵,承你吉言。哦對了,要不要去頭那坐會?反正我們閒著也很無聊。」阿武害羞的摸摸頭頂,隨即問道。
「不要了,你現在要抓緊時間溫習,而且我和珊姐還要回公司上班。等你升職的時候吧,我們好好吃一頓。」我婉言拒絕了他。心裡牽掛著在電梯裡吊死的女屍,也許現在整座大廈都在議論,恨不得馬上離開警局,去探聽一下關於她的消息。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反正你和頭在一起的機會多得是,無所謂一時半刻啦。」阿武衝我擠了擠眼睛,壞壞的笑道,然後與我們互別離去。
扭開臉,躲開珊姐的目光,我淡淡的苦笑。要如何向你們解釋?我和林振英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只是我明白你們的苦心,此刻不說,是希望讓時間沖淡一切。不被矚目,便被淡忘。
榮兆佳雖然走了,但是拚命的精神卻留給了重案組全組的組員。此時,他們正不遺餘力的調查梁美娟的背景。雖然在未得到法醫堅定之前,暫時還不確定是自殺還是他殺,但是死亡總有原因。沒有人平白無故的生,也沒有人莫名其妙的死。為死者申冤,是他們把警察當作職業的唯一目的。
「請問你梁美娟生前有沒有什麼不良嗜好?比如說賭錢、吸毒等等,又有沒有向人借錢之類的。」重案組a組組員對梁美娟的同事詢問道,賭錢、吸毒都需要大量的金錢,而死者只是個普通職員,如果沾染上這些,勢必會有債務上的糾紛。
「沒有喔!從來沒聽說過她有這些嗜好。看樣子她生活應該很富足,因為她很大方,經常請我們下午茶。」女職員搖了搖頭,謹慎的回答。
「那她有沒有比較要好的男性朋友?」組員繼續追問,既然沒有金錢上的瓜葛,也不能放掉情殺的可能。
「這個嘛——我真的不太清楚。美娟雖然很大方,但是她朋友真的好少,她比較喜歡獨來獨往。不過每天下班她都是最後一個離開,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什麼人。哦,對了。前不久她戴了一枚好大顆鑽的戒指,我們以為是男朋友送的,可是她只說是自己買的。」女職員一臉為難的樣子回答,對於同事的私生活好像並不能提供太多資料。
「這樣?那她臨死之前有沒有什麼不對勁?或者跟別人有過爭執?」漸漸的,組員聽出了其中的端倪,對職員問道。
「她臨死之前是週末啊,我們都放假,就算有也不會有人看得到。」女職員回答,因為幫不上忙而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好吧,那先這樣。如果想起了什麼,打這個電話就行。」再也問不出什麼,組員遞給女職員一張卡片,然後起身離開。
目送著詢問自己的警察走出了公司,女職員不屑的將卡片丟進了垃圾桶。雖然梁美娟經常拿錢出來請大家吃東西,但是因為她乖戾的性格,孤僻的作風,好像並不受同事們的喜歡。女職員扔掉卡片並不代表不想要幫助她,只是自己知道的太少,就算留著也派不上用場。
忙碌了一天的組員們回到警局,發現胡卞正仰在椅子裡,兩條腿翹到桌上酣聲陣陣。沒好氣的相互看了一眼,大家忙得團團轉,他卻在這裡睡大覺。就像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一樣,悠然自得。b組組員捏聲捏腳的走到他身邊,對其他人怪笑一下,準備教訓教訓這個毫無作風的上司。
「胡編——」突然,b組組員趴在胡卞耳邊大聲一吼。
「啊啊——哎呦——」胡卞立刻被驚醒,嚇得連人帶椅子一起翻到了地上。呲牙咧嘴的揉著摔痛的屁股站起來,怒視著眼前那些東張西望裝作沒看見的組員,大喊道。「都反了嗎?居然直呼上司的名字,還害我摔倒地上。全想穿軍裝巡街呀?」
「哪有?我是在說他胡編,胡編亂造的胡編——」捉弄胡卞的組員一臉無辜的回答,弄得其他人都在捂著嘴偷笑,因為不敢笑出聲,而憋得臉通紅。
「笑笑笑,有什麼可笑的?放著案子不去查,還有心情在這開玩笑。」胡卞沒話反駁,只得氣呼呼的拽起倒在地上的椅子,訓斥道。
「還有人放著案子不管在這睡覺呢。」b組組員不服氣的低聲細語,看不慣胡卞將大家當成了衝鋒陷陣的工具,自己卻樂得逍遙。
「你說什麼?」胡卞的耳朵好像很靈敏,那麼小的聲音都被聽了個正著。怒目瞪著b組組員,挖著鼻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調查的怎麼樣了?」
「噥,你自己看吧。」a組組員將今天的筆錄和調查資料扔到他面前,已經懶得和他廢話了。什麼事情都不做,不知道看來幹嗎。
胡卞瞥了一眼a組組員,無可奈何的拿起資料仔細的看了起來。一會不住的點頭,一會又緊皺眉頭。讓組員們納悶的盯著他變化多端的表情,猜不透他是否真能看懂,可能只是裝裝樣子出來,想矇混過關而已。
「別這麼看著我,難道你們不覺得今天的收穫太少了嗎?沒有死者的住址,也沒查到那枚鑽戒到底是不是她自己買的。還有屍檢報告,怎麼一天了還沒出來?難道你們想等著證實是自殺,就可以不用做事了嗎?這樣的結果就想矇混過關,太幼稚了吧?」片刻,胡卞掃視著資料對組員們說道,語氣裡帶著不滿。
幾組組員面面相眈,驚訝的不是胡卞看懂了調查報告,而是他好像聽懂了組員們的心中所想,正用自己糗他的話來教訓自己。大概是碰巧吧?組員們迅速收起了自己吃驚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怎麼?都不說話了?剛才不是很會說嗎?」胡卞冷眼看遍每一個人,嚴肅的緊繃著臉。轉而僵硬的肌肉放鬆下來,看看手錶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對組員們揮揮手說道。「行了,明天繼續努力吧。」組員們愁眉苦臉的走出了辦公室,一天的辛勤就這麼被他否定了,不免讓人有些提不起氣。而胡卞在所有人都消失以後,立刻全身癱軟在椅子裡。心裡大罵這幫小子整人的功夫真不含糊,要不是自己心理素質過硬,恐怕今天就被他們騎在頭上了。看來重案組的日子不好過,適時的時候要想辦法離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