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早已過了下班時間,職員們準時的離開了公司,珊姐也消失的無蹤無影。空蕩的辦公室裡只剩下我一個人,還在為突然迸發出的能力而困擾。原來知道別人心事並不是好事,自己要時刻嚴守秘密,將別人的隱諱藏在心裡,還要假裝不知道。不過還好有林振英在,他不會放任我被這些特殊的能力煩惱,一定會幫我排憂。
可是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他呢?他會有辦法教我控制嗎?想聽就聽,不想聽也可以不聽?可是如果告訴他,又會不會對我有所避諱,不再讓我聽到他不小心說出的真心話呢?算了,不想了。反正事態也沒有到很嚴重的地步,就先自己適應吧。
平靜了煩亂的心情,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辦公室。大廈裡安靜的沒有任何動靜,只有走廊的燈忽明忽暗,還有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聲音迴盪。來到電梯間,我按下了按鈕,無聊的低頭看著地面上因為反光映出的自己,等待電梯從樓頂下來。
顯示電梯所在樓層的數字不斷變化,轉眼已經停在了我所在的位置。當聽到「叮」一聲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抬起頭剛想邁步進去,卻看到狹小的空間裡擠滿了人,連個縫隙都沒有,隨即停住了腳步。詫異的看著電梯裡面,不禁納悶。這是哪家公司的老闆這麼惡毒啊?要把員工集體留下來加班到現在,害我居然在這種時候擠不上電梯。
「上來吧!就差你一個了。」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站在門口的人一邊對我招手,一邊說道。這聲音十分空洞,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虛無縹緲。
話音讓我不寒而慄,自己的端詳起電梯裡的人來。忽然發現他們都很奇怪,一個個面色如灰,眼神呆滯,沒有一點光芒。就連表情都不盡相同,冷冷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一點情感,好像剛被冰凍過一樣僵硬。難道是加班加傻了嗎?天吶!這麼看來珊姐還是很仁慈的,至少沒把我變成他們那樣。
「呃——不用了,我還是等另一部梯吧。」我悚怯的看著對我說話的那個人,連忙擺手,不禁向後退了一步。擠成這樣子,連隻貓都進不去,又何況是我呢?而且這些人看樣子不太對勁啊,還是不上去為妙。
正巧,旁邊的電梯由一層升上來,裡面空闊無人。想都沒想一步躥了進去,拍了拍通通亂跳的胸口。為什麼會害怕呢?那些人只是樣子有點嚇人,但也不至於讓我怕成這樣啊?真是奇怪。困惑的按下了一層的按鈕,不再想剛才的那些人。雙手環在胸前,猜想今天林振英會不會來接我一起回家。
感應到我的靈氣還停留在新寶大廈,林振英知道我還沒有走。將車停到門口,走進空落的大廳。來回踱步打發時間,糾結要不要打電話給我。又或許這樣已經習以為,彼此都會付出時間來等待對方。
兩個保全人員正在無事閒聊,好像只有職員們都下班之後,他們才難得清閒下來,有時間說說一天的見聞。誰也沒有注意到,那部載滿人的電梯顯示出的樓層數字,正在由慢變快,瞬間到達了地下。
「轟——」一聲巨響,電梯從高處墜了下來。一層的電梯門爆炸衝擊,霎時間變了形,緊閉的門被衝開了一道豁口。劇烈的震動讓林振英和兩個保全不禁踉蹌一步,單手抱頭來擋住暴起的塵煙。
「怎麼回事?快點報警。」其中一個保全驚叫著對另一個人說,趕忙跑上去查看情況。而另外一個保全則迅速撥通了接警電話和火警,請求援助。以防有人受傷,還呼叫了救護車。
林振英慢慢放下胳膊,震驚的看著已經畸形的電梯門。不敢相信只是分分秒秒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心臟好像提到了喉嚨,因為他看到了這部梯曾經在我上班的地方停留過。不會,阿貓不會在裡面,只是湊巧停在了那,她不會搭這部電梯下來的。第一反應想到了我,他試圖努力說服自己,但表情卻掩飾不住自己的擔憂和自責。如果能早來一步,打個電話給我,或是親自上去接我,就會錯開這個時間,不會遇到墜梯這麼驚恐的事了。
不敢相信我會在裡面,他躊躇的奔了過去,想要確定自己的想法。可是電梯間裡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根本無法看到電梯內部的情況。林振英悔恨的一拳打在門邊的牆上,卻發現另一部梯正在緩緩下降。
封閉在狹小的空間裡,對外面的事全然不知。巨大的震動好像也沒有影響到我,仰望著屏幕上數字顯示,已經到達了一層。當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刺鼻的濃煙夾帶著灰塵飄進了進來。嗆得我不住咳嗽,趕忙用手摀住口鼻。大堂裡塵煙滾滾,能見度驟然下降。只聽到外面陣陣騷亂,好像出了什麼大事。
「喂,小姐,你沒事吧?」走出電梯,正見保全滿頭大汗,灰頭土臉,急切的問我。
哇!星球大戰了嗎?因為捂著口鼻,我無法說話,只是對他用力的搖了搖手。好奇的往剛才載滿人的電梯看去,立刻覺得頭皮發緊。幸好沒有上去,否則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一具燒焦的屍體了。
「快走,快出去,還有那位先生。」保全驅趕著我,又指了指我右手邊的方向。
一出電梯便遇到了這種狀況,我還無暇環顧,現在順著保全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正用兩手撐住膝蓋,彎著腰大力喘氣。以為是有人受傷,我剛想上前詢問,那個男人抬起了頭,慶幸的看著我,好像我是災難中的幸運兒,奇跡般的死裡逃生。
「林振英——」納悶的看著他,不知不覺間放下了捂著口鼻的手。隨即劇烈的咳嗽起來,濃煙嗆進了喉嚨,刺激著氣管,咳的我眼淚橫流。
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被人擁住後背推著走,不需要自己辨明方向,因為這點小事對他來說太簡單了。放心的將自己交給他,感受到那顆心由高處落下的跌宕和顫抖。被自己愛著的人緊張,原來是這麼幸福的事。
衝出了大廈,我一邊乾咳一邊拚命吸氣,林振英只是不停的拍著我的背,不言不語。看著我平安的從電梯裡走出來,他緊繃的神經一下放鬆,忽然感到精疲力盡。懷疑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他的剋星,總是這樣肆無忌憚的折磨他,刺激他。再這樣下去,也許等不到黑暗天使的出現,自己已經發瘋了。
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出現在耳邊,我忍不住抬起頭望去。穿著紅色制服的消防員面戴防毒面具,背著水管,抬著各種救援工具,急匆匆的跑進大廈。一時間裡面又是水聲,又是切割聲,震耳欲聾。
「喂,林sir,這麼巧。」胡卞帶著重案組人馬,跟在消防隊後面走到了大廈門口,好像十分熟識的對林振英揮手打招呼。
「嗯,是很巧。」林振英立刻尷尬的移開了放在我背上的手,奇怪電梯墜梯怎麼會驚動重案組。
止住了咳嗽,我納悶的看著重案組一行人。身後的組員已經十分熟悉,只是這個打頭的邋遢男人卻從沒見過。難道他就是重案組新來的督察嗎?可是看他獐頭鼠目的樣子,不倫不類的穿著,實在難以讓人相信他可以替代榮兆佳。不過有可能是我多想了,也許他的能力要比外表出眾。
「呃……這位小姐是——你們好像很熟啊。」胡卞八卦的問道,好像來這裡不是查案的,而是調查桃色新聞,已經超出了他職業的管轄範圍。
「你是不是該進去看看?」林振英巧妙的應對,既沒有直接拒絕,又打發了他的好奇。納悶的看著他,為什麼一點也不緊張裡面的情況,而去關心那些與他無關的事。
「噢吼——不說倒忘了。」胡卞憨憨一笑,被林振英提醒,終於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整理了一下寬鬆的西裝上衣,對後面的組員指使道。「你,還有你,進去看看,現場出現過的人全部帶回警局。」
「那你呢?胡sir。」組員不解的問,個個翻起了白眼。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怎麼第一次出警就想脫隊呢?
「我?沒看到嗎?新買的西裝,很貴的。而且乾洗費也不便宜,弄髒了怎麼辦?」胡卞不屑的拎起上衣的領口,對幾個組員說,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很讓人討厭。
組員們無奈的吹了口氣,走向了大廈。路過我身邊時還不忘咬牙切齒一番,對這個胡卞極不滿意。我沒心情聽他在這胡言亂語,擔心的回望著散出濃煙的大廈,不知道電梯上那些人怎麼樣了?炸成這個樣子,看來是凶多吉少。
「哎——」林振英歎氣的搖了搖頭,好像高估了這個胡卞,辦案沒有辦案的樣子。發現我出神的回頭望著大廈,不禁問道。「阿貓,怎麼了?」
「那些人——」我喃喃回答,為那些遇難的人難過。但話還沒說完,剛剛進入的重案組組員一個個瞇著眼睛,乾咳著逃了出來。
「咳咳咳——胡sir,我們問過值班的保全,電梯墜梯時只有林sir在大堂裡,墜梯之後cat乘另一部梯下來。現在救援還沒結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人,稍後會通知我們。」其中一組員對胡卞報告著,不停的抹去因為刺激而流下的眼淚。
「林sir,是這樣嗎?」胡卞狐疑的看著我和林振英,好像已經把我們當成了重點嫌疑人。
「沒錯。」林振英乾脆的回答,沒有半句廢話。盡可能的協助重案組調查,也希望將墜梯事件弄個水落石出。
「不好意思,麻煩兩位去重案組走一趟。我想把過程知道的更詳細點,你們不會介意吧?」胡卞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嚴肅起來。
可此話一出,重案組的組員全部吃驚的看著他。林振英是警隊裡的金鷹,曾經帶著他們神奇的破獲了盜嬰案。為人正直坦蕩,又和榮兆佳有著非淺的交情,根本不可能與墜梯有任何關係。而我一個青青白白的弱至女流,更不可能策劃這麼複雜的事。不知道胡卞到底怎麼想的?這兩個人究竟有什麼可值得懷疑的?
我不解的看著這個胡卞,如果只是問問情況,又何必非要去重案組?在這裡問也是一樣的啊。可是他眼睛裡分明帶著一種不信任,一種懷疑,就像墜梯是我們造成的一樣。不知所措的望向林振英,看到他對我點了點頭。心裡在安慰我沒什麼,因為我們無愧,只要把知道的告訴他們就好。
「怎麼樣兩位?想夠了嗎?」胡卞觀察著我和林振英相視的眼神,毫不客氣的問道,又有些不耐煩的感覺。
「走吧。」我坦然的回答他,正如林振英的眼神一樣,堅定自信。問話而已,把自己所見的說出來不就好了?
天真的,我和林振英載著胡卞返回了警局。通往重案組的走廊那麼熟悉,重案組的辦公室似乎則沒變過樣,還保持著榮兆佳離開之前的狀態。忽然發覺對此多了一份懷念,少了一絲感傷,不知道是因為遺忘了,還是放下了。
胡卞狡猾的將我和林振英分開,由組員負責詢問,而自己則對我展開了盤問。從剛才我們眼神的交流中,他已經發現,我似乎很依賴林振英,做任何事都需要他的鼓勵和安慰,而我的一切意識也都在接受他的指引。如果將我孤立,說不定會問出意想不到的話。
「請問你——」坐在重案組的辦公室裡,胡卞開口問我。
「cat,叫我cat就行了。」不等話說完,我已經知道他想問什麼,這一系列的工作程序已經十分熟悉,我低著頭回答。
「哦~~~cat?那請問cat小姐,新寶大廈墜梯事故之前,你在做哪裡?在做什麼?」胡卞假模假樣的問道,好像在審訊犯人。
「當然是在公司上班咯。」我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坦然的回答。
「那個時間應該是下班以後吧?怎麼你工作很忙嗎?要加班到這麼晚。」胡卞反著眼睛問我,話中有話。
「我工作忙不忙和墜梯有關係嗎?你還是問點有用的東西吧。」對他的提問,我已經顯出了極不耐煩的表情。就像我有什麼驚天大陰謀似的,抓著我不放。
「哦,那好吧。聽說你是從另一部梯裡出來的,為什麼沒有上墜梯的那部電梯?還是你已經預見到了什麼?」胡卞將矛頭直至向我,尖銳的問道。
「因為當時那部梯裡已經站滿了人,根本沒有再容下一個人的位置,所以我才乘另一部電梯下樓。」我沒好氣的回答,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能預見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這個胡卞滿腦子在想什麼?還沒有調查墜梯原因,就胡亂懷疑,看來這個人的能力和外表沒什麼兩樣。
隨口無心的說出了實話,卻不知道已經掉進了自己給自己挖下的陷阱。重案組的電話鈴緊急響起,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就連胡卞也將頭轉向電話那邊。可能是大廈那邊的救援工作已經結束,傳來了最新情報。我的一顆心也高高掛起,電梯裡那些人有沒有生還者,即將揭曉。
「喂,重案組。是,什麼?你確定沒看錯?哦,好,我會告訴胡sir的。」接電話的組員語氣高低變化,一會驚訝,隨即又無奈的歎氣,聽得我們也跟著情緒起伏,卻不知道對方講了什麼。
組員掛斷電話,遲遲沒有轉身。胡卞等不及的催促一番,才慢慢的回身走過來。一臉的為難,滿眼的糾結,猶豫著要如何重複剛剛這個電話。我不解的看著他,到底說了什麼可以讓他這個表情?好像在替我擔心一樣。而我只是看到什麼說什麼,沒有半點隱瞞,也無需顧忌什麼。可是看他的樣子,像是我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