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嵐被制服僅僅只是時間的問題,我拍了拍在前面護著我的紫寒,她半側過首,神色冷漠。
這就是天祺的打算嗎,真的什麼都不用做,放之任之便是,現下慕如嵐便自個撞到刀口上來了。想起上官塵毫不猶豫交出那封信,毫不介意我道出他與天祺不睦的關係,原來正是他當著我的面將那封信調包,又經我的手交給了慕如嵐。
可就算天祺備下的信中告知慕如嵐凌易乃是害死慕峰的元兇,慕如嵐也沒有理由選擇在宮中在這個時候出手才對,何況其他護著她的刺客武功平平,明顯也不是慕家死士。
我望向天祺,重重禁軍中,他一隻手仍摟著凌芙,兩人神色都很平靜,沒有一絲感情看著刺客一個接一個倒下,看著慕如嵐手中的劍還未傷到凌易分毫便被打落在地,看著慕如嵐覆面的黑布被人無意中扯下,然後,終於在眾人不知所措看向他們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一擊致命,天祺對慕如嵐就是這樣狠厲無情罷。
慕如嵐很快被押到天祺面前,禁軍亦退去一些,原歡慶的喜宴一時間靜謐得可怕,天祺緩緩上前一步,示意押住慕如嵐的禁軍退下,居高臨下似憐似歎:「嵐兒,你可知罪?」
慕如嵐仰首,「臣妾驚了聖駕,甘願領罪。」轉首惡狠狠看向臉色已是煞白的凌易,「只是不殺那狗賊難平我心頭之恨!」
「大膽!」凌芙上前喝道,卻是一眼都未瞧過凌易,冷冷道:「朝廷重臣可是汝能隨意辱罵。」
天祺只作旁觀,凌芙用眼角餘光斜倪慕如嵐,義正言辭道:「你今夜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刺,犯下的便是誅九族的死罪。私下與武夫來往,帶入宮中更是有損天家顏面,意欲圖謀不軌。現在又口出狂言辱罵大臣,定淑儀,你不顧惜自己性命也罷,切莫再血口噴人,冤枉忠良。」
慕如嵐聞言突然大笑,「忠良?若他這陷害同僚,通敵賣國的賊子都是忠良,我慕家一門忠烈卻也絕不敢再沾染這二字!」
「你——」,凌芙面帶怒意,正欲再辯駁卻被天祺打斷,「嵐兒似乎得知了什麼連朕都不知曉的事?」
「是。」慕如嵐收了笑意,磕了個頭才稟道:「爹爹受人離間才做了那糊塗之事,是以皇上並不怪罪於爹爹,反命凌丞相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為爹爹平反。」天祺微微頷首,慕如嵐繼續道:「可這些日子以來事情都毫無進展,臣妾明白朝中政事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調查起來自是艱難,卻不想,這恰恰因為那罪魁禍首正是凌丞相本人!」
慕如嵐此言一出,在場的人一片嘩然,皆是不能置信,天祺思慮片刻才開口:「你所言事關重大,縱然你現已犯下死罪,可若有隻言片語的虛假,意圖誣陷要臣,朕會讓你生不如死。」
「皇上覺得現在臣妾不是生不如死嗎?」
天祺的一番話說完慕如嵐身子微不可見的一怔,卻是在之後絕然如此道。她垂下首,手緩緩撫上那只剩劍鞘,「臣妾什麼都沒有了,滅門之仇時時刻在心頭,現在唯願還慕家一個清白。」說完她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海公公上前接過呈與天祺。
半晌的靜默,天祺將信越握越緊,最後只道:「這確是慕將軍的筆跡。」手緩緩一鬆那信便隨風飄蕩,輕輕落在地上,天祺不大的聲音透著威嚴,「凌易。」
凌易這才上前,步步穩妥,「臣在。」
那封信凌易只拾起粗粗掃了兩眼,然後恭敬道:「皇上說的沒錯,這是慕將軍的筆跡無疑。」
天祺冷冷一笑,「愛卿難道不辯解一番。」
凌易站直身體,氣質儒雅,風度翩翩,除了鬢間那一兩縷華髮,看來不過三十多歲。他目光先是掃過凌芙,凌芙自然避開,他淺淺一笑,「雖是慕將軍的筆跡,可若有人居心叵測,欲借此事再離間皇上與微臣,卻也不難辦到。」
天祺頷首,「丞相說得極是。不過慕將軍的事情至今未有進展,這白紙黑字所書確是慕將軍筆跡又由嵐兒親自呈上,內容雖不能盡信,卻也不失為是一條線索。」
凌易目光中哪有半分狡詐,溫和如水,「臣當謹記。但定淑儀家中突逢巨變,年少氣盛聽了旁人教唆不免做了錯事,臣與慕將軍也算是至交,懇請皇上念慕家對天朝的功勞,能從輕發落。」
慕如嵐這才側首看向凌易,面前的凌芙卻會意過來笑道:「刺殺一事豈是兒戲,想來定淑儀必是細密周全過的罷,這樣說來,那信是早已在定淑儀手中的了,不過,不知定淑儀為何沒有提前呈給皇上?」凌芙頓了頓,收斂笑意道:「定淑儀是不相信皇上會為慕家討回公道?還是受人指使,意欲用這作假的信離間皇上與凌丞相?」
凌芙果然聰明,很快便抓到要點,慕如嵐在得知是凌易害了她一家後,這段日子究竟想了些什麼?為何做出自己刺殺這麼愚蠢明知達不到目的的決定。
慕如嵐嘴角漫過一縷不屑之意,「慕家上下被殺死的足有五十七條人命,我若不親手取他項上人頭,難平這心頭之恨。」
倒真是乾淨利落地推脫,可凌芙識相不再相問,我便也無法知悉慕如嵐真正的原因。她端正身體,再三磕首,「臣妾從未受過任何人指使,這信是爹爹離京時讓親信交給臣妾,叮囑臣妾若無大事必不得拆開。臣妾一直好好保管,可近日越想爹爹之死越覺太多蹊蹺,這才明白個中原委。請皇上切勿相信奸臣狡辯,何況爹在信中曾提到凌丞相與越國來往頗密,若是將丞相府搜查一遍,定有證據證明臣妾所言非虛。」
「胡鬧!」天祺低聲喝了句,慕如嵐卻在聽到此言時陡地怔住,好久都回不過來神。
「未有真憑實據就搜丞相府,傳了出去豈非人心惶惶,君主都不相信自己的臣子,叫百姓如何信服?」天祺滿是失望之色望嚮慕如嵐,「定淑儀久在宮闈,性格驕縱,任意妄為……」。
不待他發落的話說完,外面突然急跑進來一人,跪在天祺面前稟道:「啟稟皇上,岳學將軍稱有要事在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