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威勢嚇得求情的聲音也不由變小，她才又含了清脆的聲音道：「不把賢妃娘娘的溫婉大度放在眼中也就罷了，如今竟連秉公無私的慕修儀的話也不聽從了嗎？莫怪慕修儀如此懲誡你們，若是鬧到皇上，皇后娘娘那兒去，也是絕對不能輕饒放過的。」
雖與我心思一致，卻不像我言語簡駭只惹人生厭罷。如此一說想懲誡她們的只是慕如嵐一人了，而且此時我若再赦她們無罪，既立了規矩她們也不敢不感恩戴德。轉念想想，對蘇依道：「本是依貴人的好日子，怎麼能在碧宵宮弄出如此大的動靜，呆會皇上過來看到也不成體統，還是讓她們去慎刑司領罰罷。」
蘇依不意我如此說，稍驚訝，很快笑道：「娘娘竟還顧慮嬪妾，嬪妾真是萬不敢當。」
我不需要別人的感激，只是在這宮中，若不威懾一下那些膽大出挑的，她們豈懂恭敬，又豈會容忍，再有行事衝動者，也必有破綻讓人有跡可尋。這宮裡的女人說到底真是太多了，越來越多，多得天祺不得不除朝政外的時間都周旋其中，想見一面竟是愈發的困難。
我徐徐走至上座，坐下後才淡然道：「起身罷，都是來給依貴人賀喜的，別因我掃了大家興致。」
舒月起身笑言：「賢妃娘娘和依貴人如此合得來真是羨煞眾人，不知者還以為早就相識。」
蘇依不曾看她一眼，目光游離，隨口道：「恬嬪是在取笑嬪妾嗎？嬪妾身份微賤，久居素景宮，怎麼會見過賢妃娘娘這樣的貴人。不過，嬪妾與賢妃娘娘倒是一見如故。」
眾人見她毫不避諱曾在冷宮一時，一時有些訕訕，盛淑儀淡笑道：「依貴人福澤深厚，能與皇上和好如初，何須妄自菲薄。」
蘇依嘴角含一縷玩味的笑意，冷聲重複：「和好如初麼！」
這下便是再無人敢接話，無論惡言挑釁還是出言維護，蘇依都好像置身事外毫不領情，這性子比我更不招人待見罷。安靜須臾卻突見門口一抹明黃入內，丰姿朗朗，對后妃一貫的溫柔淺笑，眸間卻是風輕雲淡，道：「還未入這宮門便聽得外面一陣喧囂，怎麼屋裡倒是一點生氣都沒有了，朕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眾人忙不迭俯身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嗯，都起來罷。」天祺隨口應了，走上前來見我在，似訝道：「竟連賢妃都來湊熱鬧了麼？」
我只含得體的笑意，柔聲道：「聽聞依貴人有沉魚落雁之姿，縱使暖兒也不忍好奇，貪戀這美色。」
天祺聞言大笑，不由再看蘇依一眼，讚道：「貴人確有傾城容貌。」後又看到一邊的慕如嵐，笑意微斂，沉聲帶著關切道：「嵐兒不是身子不適嗎？今兒天氣不好，怎麼出來了？」
慕如嵐細瞧天祺一眼，已是眉心舒展，微屈膝溫柔道：「謝皇上關懷。嬪妾與依貴人同住一宮，按禮說這樣的日子是定要出來賀一賀的。」
蘇依忙讓宮裡人上了凳子，恍若不知滿是責備之意道：「應該是嬪妾去拜見慕修儀才是，慕修儀身子不爽，皇上還讓她站著說話。」
這樣的語氣闔宮是沒幾個人敢說的，縱使有愛撒嬌撒癡者，也只敢在四下無人時，蘇依當著所有人的面對天祺如此，可見寵愛非常。天祺極不在意，笑道：「是朕一時高興疏忽了。朕來時一路聽到有人大呼冤枉，是怎麼回事？」
蘇依小聲嘟囔一句，臉上已是痛惜之情，「有幾個嬪妃以下犯上對賢妃娘娘不敬，慕修儀便略施懲誡，以儆傚尤。」
「哦？」天祺神色漸冷，語氣也變得凌厲：「嵐兒倒是更有一宮主位的風範了。」
慕如嵐雖自恃得寵，卻也知天祺的脾氣，忙起身跪下，「嬪妾不敢。」
天祺不再開口，只冷眼看著慕如嵐，她的頭便低得更下，一時看不清神色，有幾人雖想勸說亦不敢輕舉妄動，這樣維持著肅穆的氣氛直至天祺嘴角漸又含笑，「這原是應該的，你早在修儀之位，不過朕念你入宮時日尚淺，怕一時還掌不好一宮之事才稍壓後了些，如今看來，你是當得起的。」
慕如嵐一時怔住，未想事情峰迴路轉，忙磕頭謝恩，天祺又道：「先晉為淑儀罷，賜封號『定』，你喜歡瀾旖閣便重新修葺改為瀾旖殿。」
這下氣氛又熱絡起來，有人忙扶了慕如嵐起身，嬪妃都上前恭賀，我與蘇依相視一眼，兩相無話。天祺呆得並不久，和嬪妃們又閒聊幾句後便匆匆離去，眾人賀了慕如嵐後就一同退下了。慕如嵐臨出門卻回過頭，似笑非笑道：「皇上以前是怎麼個寵依貴人法本宮是未見過，但皇上曾親口說，只要我想要的，他都會給。」
我與蘇依都不回應，待她走遠了，蘇依才撥弄起屋內早已堆積如山的賀禮，笑道：「這外面的人竟是一個比一個有趣了。」
我抬眼瞧見桌上一套極打眼的紅瑪瑙珠鏈，顆顆瑪瑙嫣紅晶瑩，流光溢彩，做工亦是極致精細，一瞬間的失神道：「她愛憎分明，倒也可愛。」
「被皇上左右心意，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的話拉回我的思緒，見她已盈盈走至我身邊，一手拈起桌上的紅瑪瑙，笑得媚惑，「她還有你。」
我不為所動，淡笑道：「我這樣的性命，有人要拿去便是。」
她回首問身後的宮婢，「這就是惠妃送來讓你稱讚不絕的紅瑪瑙嗎？」
宮婢神情恭謙，聽她語氣不太好，忙謹慎道：「正是惠妃娘娘送的。」
她只冷冷一笑，如斯輕蔑，「你喜歡拿去就是。」
宮婢忙磕頭，卻不是謝恩反倒更惶恐道：「奴婢不敢。」
我不明箇中情由，卻也只笑，「這樣貴重的東西，你送了她她也不敢戴出去，留在自己那兒萬一有個閃失，她也不敢擔待。」
她輕歎口氣，似怒其不爭，「那便拿去扔了。」
至我從錦韻堂離去時，瀾旖閣中還有不少嬪妃道賀。我一時止步遙望，她似乎遠不如凌芙清明，不知自己絕不該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