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擲了枕頭索性睡下，「容妃行事衝動，眼下她們任何一人可是肯被我收為已用的。這樣的人，不如斷了她的念想，讓她少再自作聰明。」
紫寒聞言輕笑，「容妃豈是糊塗，所行之事樣樣皆成，只是想送小主大禮以謝二阿哥一事，小主卻不領情罷。最錯的便是估錯了小主對皇上的心意，以為小主是想把後/宮所有人踩在腳下，獨與皇上為樂，不想小主最最顧忌的，只是皇上的心意。」
一陣靜默後，元荷疑惑道：「聽聞依貴人是自請出素景宮？」
這些消息倒是傳得極快，我不答反問：「從前依貴人究竟有多受寵？」
紫寒在旁冷冷道：「小主且看從前的惠妃和如今的慕修儀，宮中的奢華連皇后娘娘的永和宮都不能比肩，卻也是都不及依貴人曾經。」
天祺肯帶凌芙出宮去微服私訪便是最大的恩賞了罷，多少女子入宮後再出不得宮門半步，而凡事順應她的心意，不得不說是為寵，慕如嵐從行宮回來後便是侍奉最多的人，奴才們扒高踩低倒也讓慕如嵐此時看來是宮中最得寵的。蘇依曾經到底是如何受寵我是不知，不過看她能在素景宮安之若素，想是毫不在意這些個東西的。正思忖著，元荷細聲道：「如此說來，昨兒奴婢瞧著惠妃娘娘在養心殿外徘徊，也不知所為何事？」
紫寒稍凝神，道：「惠妃娘娘曾經除了宣政殿，是可以出入其他宮殿的。」
我微微一笑，「現下還能和從前相比麼。」
紫寒歎道：「皇上有難得稀珍的東西還是會賞給毓秀宮，卻是不常去了，居住在毓秀宮的其他幾位小主都有微詞，惠妃娘娘想是也聽了不少，卻也不惱不怒，安然處之。」
元荷不由怒道：「見異思遷，也不想想當初毓秀宮是多少人擠破頭也想進去的。」
我只倪了她一眼笑道：「哪有那麼些一心為主的奴才，曾經惠妃能給的，如今其他人也能給，自然趨之若鶩。」
她們都是極護著我的，卻也不辯駁，紫寒道：「其他人我們自是顧不了那麼多，小主可還記得小禮子？」
淑妃原來身邊的一個內侍麼，我問道：「怎麼了？」
紫寒猶疑道：「小主曾答應他給他份差事在相思宮，他倒有心，不忘時不時來問候小主，今日正巧海公公向奴婢確認相思宮的內侍宮女，奴婢是想問問小主的意思？」
我隨口道：「機靈是機靈，可機靈過頭了，便最是蠢鈍。」
紫寒已然明白，還是確認道：「小主的意思是？」
抬首見元荷神色又是黯然，我稍考慮，笑道：「進來後好好調教著罷，一刻也不能鬆懈，他既聰明就先給他敲個警鐘，讓他知道寧氏已死，若再有心思，宮中誰都容不下他。」
紫寒嘴角亦含了笑意，道：「小主，是寧夫人，皇上念其供出同犯有功，二阿哥又尚年幼，特追封為從一品夫人，按淑妃禮大葬。」
「哦？」一份名單保住家族最後的榮耀，倒也不差。
元荷聽聞不傷及人性，到底是欣喜的，盈盈笑道：「主子早些休息罷，各宮都備了禮，不少連夜送去依貴人的錦韻堂，主子明兒可要去湊湊熱鬧？」
「是碧宵宮裡的錦韻堂？」
紫寒應道：「是，慕修儀按理早該掌一宮事務，皇上卻遲遲壓著，如今依貴人又入住了，不少人猜測皇上是否會破例封她為一宮主位？」
真是一出素景宮便是天祺備下的火坑，她倒也無所畏懼，就這樣毫無準備出來了。一面是恩怨分明的慕如嵐，一面是顛倒眾生的蘇依，天祺更是要在碧宵宮流連忘返了。「宮中服侍皇上的姐妹越來越多，皇上新歡舊愛想是一個都放不下，明日是真的有熱鬧瞧了。」
她們不知如何回應，便齊齊退下，我喚住紫寒，「今晚皇上歇哪兒了？」
紫寒簡短道：「永和宮。」
我凝神，「皇上除了十五還宿在皇后娘娘那兒，自我入宮倒是第一次見。」
紫寒笑得大方得體，道：「說來，奴婢今日還得知一事，此前高中的狀元原是皇后娘娘的表侄李生，李大人不但年少有為還心高氣傲，不想別人因為顧念皇后娘娘的身份對他另眼相看，才一直隱藏著身份。」
「是嗎？」這李生現下必定如魚得水，想是連天祺都不得不顧忌的地步了，吹熄了燈，道：「知道了。」
翌日我起得不早，去錦韻堂時人卻並未散去，與我想像無異，皇后與惠妃矜於身份只派了宮中掌事的宮女奉禮，李沛蓉卻是不在場的，紫寒小聲附耳，「容妃帶了二阿哥在金婉殿祈福。」
眾人見我過來，都上前請安，「賢妃萬福金安。」
不待我讓她們起身，她們又道：「慕修儀萬福。」
身後是姍姍來遲的慕如嵐，芙蓉金廣袖長衣下是蜜粉色水紋凌波裙裾，頭簪形似並蒂海棠的精工金翅玉步搖，旁邊飾以一顆顆碩大的珠玉。極合身份的服飾，連氣度都是雍容華貴的，可比起蘇依與生俱來的美艷，終是差了些許。慕如嵐笑著行至我身旁，略帶欠意笑道：「臣妾身子不適，不能給賢妃娘娘行禮，望娘娘見諒。」
不及我答又很快走至我身前，對其他嬪妃道：「諸位姐妹無需多禮，賢妃娘娘最是不喜拘禮的，可不要掃了娘娘興致。」
「呵」其中一女子輕蔑笑道，聲音朗朗，吸去不少視線，「到底是嬪妾在素景宮呆得久了，宮中規矩什麼時候荒廢了麼？竟沒人知會嬪妾一聲，讓嬪妃從昨兒至今多行了好些禮。」
紫寒淡笑道：「貴人久居素景宮才有所不知，皇上免了賢妃娘娘一切規矩。」
「哦——。」蘇依似頓悟卻拖長了語調，「原是免了賢妃娘娘一人麼。」她一雙鳳眼微微掃嚮慕如嵐和方才不規矩行禮的幾人，帶了兩分凌厲道：「皇上獨對娘娘一人的恩寵怎麼其他人竟也能同享麼？！」
片刻的沉靜，不少嬪妃大氣都不敢出，像蘇依這樣絕色之人發起脾氣來也極好看動人，讓人不忍轉目，我開口道：「依貴人好大氣勢來著，卻也不值得生氣。皇上體諒我，我自然也想體諒各位姐妹，不過，若是有人會錯了意，以為我藐視宮規，能容忍以下犯上這樣大不敬的罪，我倒是十分無可奈何。」
慕如嵐聽蘇依質問本是十分惱怒，卻突然對我笑道：「臣妾豈能讓賢妃娘娘心中有憾，來人，將方纔無故不尊娘娘的人都帶下去掌嘴二十，以儆傚尤！」又對我挑釁般輕笑，「臣妾是因身子不適，娘娘應該能體恤罷。」
這樣外面又是一陣喧鬧，殿內外不少女子驚慌失措，不停磕頭求情，當然，先是對我，見我無動於衷後，都轉嚮慕如嵐。我嘴角含輕淡的笑容，若我不應，日後必定讓人心懷怨懟，若是應了，哪還有半分威嚴，而且分明是在給慕如嵐長臉。
淡淡撥弄指甲上不知何時沾染的蔻丹，漫不經心正欲開口，蘇依便喝道：「若再有求情者，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