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不過方走開幾步,王落便在身後輕喚,李沛蓉微訝,卻又很快恢復神色,笑著對行禮的王落頷首,先離去。
見她走遠,我目光才落至王落身上,「妹妹似乎總喜歡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
她一愣,卻又笑道:「姐姐是指我在殿內為淑妃仗言?」她走近我,望向承乾宮方向,收斂笑意:「不知為何,我總不能相信淑妃想謀害皇上,可我人微言輕,只會讓皇上困擾罷了,所幸淑妃還是保全性命。」
我只沉色不語,紫寒也走上前來,略思忖還是開口道:「小主如今直接晉為賢妃,怕是更引人口舌,王貴人若與小主走得太近而有所牽連,怕是皇上最不願見的。」
她稍失神,眉眼間似籠了輕愁,「在宮中肯與我親近的也只有姐姐了。」她抬眼對上我的眸,眉眼間的愁緒亦煙消雲散,清亮似星,笑道:「我還得先恭賀姐姐一聲才是。姐姐晉了位分,我與姐姐親近便有了由頭,全讓那些人當我是阿諛諂媚、做小伏低也罷,若凡事都萬般隱忍,連個說體己話的人也無,我要那安穩何用!」
失了平日的淡然柔和,卻平添一份靈動。或許我真的對她一點也不瞭解,淡若清水卻又肯置身危險,偶有的心思情緒卻又很快開解,對天祺自卑溫柔又濃烈的愛意。不知不覺,日影西斜,幾樹艷色的茶花雖未開放,卻暈了淡淺的金色光芒,不可方物。微躊躇,轉身欲走,「還是多加小心些罷,你若有了危險,皇上總是不願見的。」
「姐姐可是要與我疏遠?」王落卻是攔住我的衣袖,急切道:「我方才過來時,聽到姐姐對容妃娘娘也是此般,姐姐較之我,更是獨自一人的時候多些,為何我們不能常走動呢?」
拂去她的手,她似有失望之色,我含笑,「較之與你們走動,我更喜歡獨身一人。」
縱然她情真意切,我只用在乎天祺一人是做何考慮,方才殿內早有人對她側目,若再與我親近,無異於引火上身。
是夜,月華如水,我手執一卷書斜倚在軟榻上,本安靜看書卻被屋外的動靜打斷,天祺隻身入內,坐在桌邊,道:「再住這兒便不合你的身份了。」
我將手上的書放下,笑道:「暖兒所行之事,哪件是合乎身份的呢?」
他哂笑,「朕封你為賢妃,你半分欣喜之色都無,處尊居顯於你果真半點意義也無?」
我起身坐至他身邊,一雙美眸只凝望著他,柔情似可滴出水來,媚惑笑道:「皇上知道,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比起這些,皇上今晚過來看我更讓我眼笑眉舒。」
他稍猶疑,我眼中露出精光,止不住大笑道:「嬪妃對皇上不都是如此說的嗎?為何獨獨我說了這話,皇上卻是對不上半句,任何能糊弄旁人的話皇上儘管對暖兒說便是。」
天祺輕咳一聲以示不滿,倪了我一眼,「整日呆在自個宮裡,卻是愈發牙尖嘴利了。」
我只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清亮的眸似能看到他心底,他瞥過視線,冷聲道:「封你在妃位是朕早就想好了的,你別想太多。」
「皇上是指,我會以為皇上是為了讓那些心有芥蒂疑慮的人亂了陣腳,再顧不得妹妹,才立我為妃。」我收回目光,不再玩笑,為他倒了杯清茶,「皇上似乎忘了,從最初能容忍放縱我的種種劣行,不都是為了今日!想不想多,有什麼關係。」
他不由側目,問道:「你可委屈?」
「我從不知什麼是委屈!皇上忘了的我一刻都不曾忘。」繼而淺笑道:「皇上能向我解釋,我可是欣喜若狂。」
天祺不喜我情緒反覆,聲音略大,強調道:「朕可不記得向你解釋過什麼,你匆扭曲作直。」
我正了正神色,亦抬了聲調,道:「是,暖兒豈敢。」
他頓時無奈搖頭,飲了口茶,才凝神道:「你為何不親自投毒,朕的計劃多一個人知道只會多生意外。」
我伸手為自己也倒了杯茶,啜了口,撇嘴道:「淑妃與我可並不交好,我在承乾宮的一舉一動皆有人暗中盯防,何況,皇上不也因此為二阿哥尋得良母了嗎?我倒是很想知道,若容妃讓承兒喝下那碗藥,皇上還能容她嗎?」
天祺冷哼一聲,「蛇蠍婦人宮中雖不少,但她若有這樣的心腸,又被你透露知道些許事,必死無疑。她入宮時也是賢良淑德,朕未能保住她的孩子,她對朕心懷怨恨也是應該的,她有此機會,卻並未對承兒痛下殺手,以後承兒在她身邊,反倒比旁人更讓朕放心些。」
對天祺的冷淡竟如此堂而皇之,果是敢愛敢恨的女子。我與李沛蓉自是無仇,卻也不表示我會護著她,就算那時她未挺身而出,於我也只是多費些心神救治博承而已,於她,卻是上天入地的區別了。
「皇上也是對寧氏留有舊情才不殺她嗎?」想來淑妃也是被天祺傷透了心。
天祺沉聲道:「朕可寬恕不了那麼多人,撇開在宮中便性子驕陽跋扈,隨意責罰宮人,更不說容妃的孩子小產與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僅與大臣勾結,欲立博承為太子的野心,足以誅她九族。」
我遙望窗外,「她如今被困在冷宮,見不到親生子,終日被思念所折磨,才是更難熬的罷。」
天祺自顧自又倒了杯茶,其實茶早涼了,冷得如同直接注入心底,「生不如死麼?待她再無用處,朕會讓她得償所願的。」
回首,他眼中並非謀略得逞的大快人心,那一抹墨黑在他眼底似濃得化不開去,作為帝王,掌控著人的生死,又何嘗不是正背負著這些。
前朝之事,我永遠只能聽紫寒帶回的消息,不過,在對政事緘口結舌的後/宮,我或許是最能提前知曉前朝會有何變動的人。那些假公濟私的罪證每日都會被紫寒帶回相思宮,除卻數量之多,貪贓舞弊全然枉顧王法讓人咂舌,更訝於天祺一月間竟是做了這麼充足的功夫,可以說只要淑妃謀害皇子的罪定下來,牽扯出來的罪證足以讓她的殘黨再無生路。
紫寒在側整理書籍,道:「小主真是心靜,奴婢以前瞧著皇上看折子時,時常氣得忍不住怒罵,扔折子,砸杯子,所以宣政殿外的奴才每每都被海公公支得老遠。」
難免天祺會如此生氣,因著三年前的四處征戰,國庫早已虧空,天祺也是不得不休兵罷,可這些官員貪贓枉法所得,竟是比整個國庫更充盈,而以慕、凌兩家為首,結黨營私之風盛行,長久必紊亂朝政,天祺急於處置也不無道理。
元荷突然推門而入,蹙著眉道:「主子近日愈發愛看書了。」
我與紫寒相視一笑,這些東西都是極密,當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詩閣書多,放了這麼些進來也不惹人注意。
「去容妃娘娘那兒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二阿哥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