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承本欲轉身，忽又想起什麼似的道：「李母妃，痛——痛——。」他正著急，很難將話說清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乳母上前道：「二阿哥真是有孝心，是想問李修儀有沒有撞痛呢。」
李沛蓉聞言更是歡喜，「難得二阿哥小小年紀如此懂事。乖，李母妃不痛。」說罷又起身望向我，「還未恭喜貴嬪，看來皇上的賞賜也不無道理。」
我方才起身走了過去，博承見我過來撲至我身邊，乳母不動聲色將博承抱了起來，「二阿哥再不去找君兒，她可要把栗子糕都吃完了。」
博承便吵著又要去玩兒，我囑咐元荷跟著他過去，看著他嘻笑著走遠，李沛蓉漸漸收回嘴角的笑意，「二阿哥真是個好孩子。」
「誰說不是呢。」我淡淡附和道。
「好是好，終究不是親生的罷。」身後女子大聲道。
李沛蓉微蹙眉，我笑著回首，對上慕如嵐得意的臉。天祺除了因博奕、博承常去皇后與我宮中，這些日子以來，寵幸最多的非慕如嵐莫屬，連凌芙也不能爭其鋒芒，凌芙倒也不吵不鬧，整日呆在自己宮中甚少出門，慕如嵐本就非隱忍的性子，雖不跋扈，卻初顯輕狂。
「皇后娘娘宣本宮去品茗，就不叨擾林貴嬪了。」李沛蓉冷淡道。
我只淡笑，她比我長位分，本就不是徵求我的同意，何況慕如嵐雖與皇后有些芥蒂但終未撕破臉，現在皇后似更看重知書達禮的李沛蓉，慕如嵐盛寵當前，李沛蓉避之也是應該的。
慕如嵐莞爾一笑，低頭掰著手上的護甲，淡淡道：「李姐姐方才與林貴嬪相談甚歡，怎的見了我過來便要走了。」又抬起頭，臉上的笑意更深，倪了眼身後的宮婢，「本宮備了些點心去清心殿，想來皇后娘娘也無頂要緊的事尋姐姐去，姐姐只當本宮未來過便是。」
「本宮可擔不起慕修儀這聲姐姐。」李沛蓉依舊是得體的笑意，「皇后娘娘的傳召豈能不放在心上，對本宮來說，去與皇后娘娘品茗論詩便是頂要緊的事。」
「主子還是快去罷，皇后娘娘可獨獨等著主子一人呢。」香蘭行禮道。
我輕笑出聲，香蘭是個機靈護主的丫頭，大抵是看不過慕如嵐的得意，這話說得極巧，慕如嵐是將門之後，詩詞並未做過深究，品茗論詩這樣的雅活自然不會找她。眾人心領神會卻不敢如我這般笑出聲，慕如嵐瞪了我一眼，未待她開口，李沛蓉突然大喝道：「大膽！本宮與慕修儀說話豈容你插嘴。」
李沛蓉什麼時候發過這樣大的脾氣，香蘭立刻跪在地上，抬手便打了自己兩耳光，「奴婢錯了，請主子責罰。」
「你跟我的時日最長，若是我因此懲處你，怕你還心有不甘，但你衝撞了慕修儀，且看慕修儀如何發落。」李沛蓉痛惜道。
香蘭聞言跪在慕如嵐面前，嚇得花容失色，連磕了幾個頭，「慕修儀開恩啊。」
慕如嵐本未想惹事，可現在一旁圍觀留意的宮人極多，她微蹙眉，遞了個眼神給一邊的瑩初，瑩初旋即領會，笑道：「李修儀身邊若儘是些做事毛手毛腳的下人，怕日後也會給修儀添是非，按宮規，把她遣去暴室便是了。」
瑩初是慕如嵐心腹，又是從府中帶出來的，地位自然比一般宮婢高出了些，她一語甫出，香蘭便哭道：「奴婢雖衝撞慕修儀，但請慕修儀看在奴婢初犯的份上，從輕處理，只要還能呆在主子身邊，奴婢願受任何責罰。」
好個忠心耿耿的模樣，果然一邊圍觀的人對她生出兩分同情，竊竊私語，若慕如嵐執意而行，傳出去怕是極不好聽，亦失了嬪妃的氣度。慕如嵐雖輕狂卻並不魯莽，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她倒是能分得清，卻也不想放過這個教訓李沛蓉的機會，一時有些為難。
「喲，這不是慕修儀嗎？讓奴才一通好找呢，皇上可等著慕修儀過去，遣了奴才過來看看。」天祺身邊的小祿子突然走了過來，打了個尖笑道，完全不理會此時僵持的氣氛。到底是天祺身邊的人，這樣的沉穩勁有幾分似海公公。
「公公快請起，我家小姐馬上就去。」瑩初笑道。
我淡笑：「可見皇上記掛著慕修儀了，不過遲了片刻便緊著人來催了。」慕修儀聽我一言，臉上飛過一抹紅暈，我只做不覺，繼續道：「慕修儀本就不是不講情理的人，想來也能體諒香蘭為何這樣著急催促著李修儀了，也是這奴才心思太過，還時時記掛著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六宮之首，所有奴才的主子，香蘭這樣考慮也無可厚非，只是性子急躁了些，看來還需要李修儀好好教導。」紫寒聽我說完方才出聲，她到底是在天祺身邊呆過，又是一宮掌事，說話倒頗有份量，一旁的宮人聞言也噤了聲。
慕如嵐略思索，道：「今日是林貴嬪的好日子，既然林貴嬪都開口了，本宮便饒她這次，不過宮紀嚴明，這可不是本宮說改就能改的，便罰去她三個月俸祿，小懲大誡，日後若再犯，便絕不是今日這樣簡單。」
「奴婢定當時時謹記在心。」香蘭叩首道。
宮人間的氛圍便又輕鬆了些，小祿子掃了幾眼後，便都散了，慕如嵐也鬆下一口氣，逕直走了。
「奴婢謝謝貴嬪娘娘救命之恩。」香蘭又對著我磕了個頭。
「嗯。」我輕輕應了，「你倒是個機靈的，不枉你家主子疼你。」
她起身冷笑道：「奴婢與貴嬪娘娘比還相差甚遠，一句話便化解了這干戈，白白便宜了她。」
我上前兩步，將她頭上傾斜的絹花撥正，「有些人是不值得你用性命去抵的，傷得了她什麼呢，就算臭名昭著，她還是皇上喜愛的寵妃。」
李沛蓉站在遠處，冷冷道：「你未免太高看我們，若不徹底撕破臉，皇后那兒……」
看來皇后是真的不信任慕如嵐了，我掩嘴輕笑，「那倒是林暖多事了，李修儀定有救出香蘭的萬全之策。」
她深深睇了我一眼，清冷的模樣似無慾無求，「正是如此，貴嬪娘娘以後還是少與本宮來往。」
看著她們轉身離去，我亦收了笑意，紫寒小聲道：「李修儀不是這樣的性子。」
「人不都是會變的嗎？」我向飛快跑過來的博承招手，「她也是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