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含笑聽著,飲了口涼茶溫和對王落道:「照拂六宮姐妹是本宮的職責,這幾日卻實在抽不出空,今日得了閒,便邀眾嬪妃一起來看望你。看起來,你的傷已經大好了。」
王落行了個禮才道:「勞娘娘記掛,妾身感泣難當。」
皇后似極滿意王落的謹言慎行,多了兩分親切道:「你身子才好,實也受不得眾人如此叨擾,倒是本宮未安排妥當。」
王落正欲答話,我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不過林暖今早起得早,不覺竟已同王美人說了好一會子話了,想來她大病初癒,還得多加休息。如若不棄,林暖斗膽請皇后娘娘與眾嬪妃移步陶然居,紫寒今晨就備了好些酸梅湯正欲著人送去各殿呢。」
皇后聽完笑道:「見王美人身子康健,本宮也放下心來,你們都時常侍奉在皇上左右,必得多保重自身才能上慰天顏,下承子嗣。」眾人都靜心聽著,皇后又望向王落道:「既然林貴儀難得的好興致,本宮與她們便先過去,你就安心休息罷。」
眾人便起身離去,我在最後,回首看正拘著禮的王落,她微抬起頭,見我正在瞧她,心領神會地溫文微笑,我依舊如來時掛著淡淡的笑意,看不出情緒,轉過身跟在她們身後,正巧看見淑妃出了殿,卻突然回首有意無意地看了兩眼花樽中的荷花。
陶然居比翩若軒寬敞些,將窗戶都推開,室內極通風,又讓紫寒備了酸梅湯喝了消暑,眾人漸展舒心笑意。
周昭儀懷著身孕自是多愛吃些酸的,喝了一碗後元荷眼明手快立刻又盛了一碗,慕如嵐卻只專注用手圈劃著碗的邊沿,並不飲用,垂著頭道:「到底是皇上親自指的住處,果然是好地方。」
眾人聽完後神色不一,凌芙若有所思的笑道:「慕修儀這話不是排遣林貴儀麼?誰不知道皇上把最涼爽的飛鴻殿賜給了你居住。」
殿內傳來低低笑聲,慕如嵐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依舊低著頭,輕聲道:「皇上倒是都照顧周全了。」
我但笑不語,盛淑儀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終是收了回去,道:「周昭儀有了身孕倒是完全變了性子,以前可是一點酸都吃不下的。」
周昭儀的一隻手始終放在腹部,人也似溫和了不少,笑著看了凌芙一眼道:「惠妃娘娘一直都喜歡吃些酸的,我從前還不知其中滋味,如今不知為何,竟想得不得了。」
盛淑儀笑道:「酸兒辣女,當初淑妃娘娘懷著二阿哥時也是最愛用酸食呢。」
周昭儀手輕輕撫摸著腹部,臉上是異樣的柔和,皇后倪了一眼,笑道:「本宮那時倒是喜歡偏用辣食些,可見民間傳言不可盡信,不過既是龍嗣,誕下的不論是阿哥還是公主,皇上與本宮都會好好疼愛的。」
周昭儀忙笑著謝恩,道:「若能有大阿哥一半的聰明懂事,臣妾也就滿足了。」
盛淑儀神色自若揀了桌上的蓮子剝,淡淡道:「二阿哥雖小卻也是難得地聰慧呢。」
周昭儀愣了愣,自知失言,尷尬笑道:「是呀。臣妾的孩子有兩位哥哥作榜樣,榮幸之至。」
我亦剝了蓮子吃,撇嘴道:「皇子們也是各有各的命數在。」
眾人聞言不再嘻笑,淑妃一張臉早已冷了下來,斜倪我一眼,「既是皇子,當以他們的父皇為榜樣。皇上博古通今,滿腹經綸,亦熟讀各類兵法戰略,文能治國,武能平天下,世上能得幾人。」
我淡笑道:「淑妃倒是好氣性,皇子以皇上為榜樣自是不會有錯,不過淑妃侃侃而談,林暖愚昧,竟似完全不瞭解皇上似的。」
盛淑儀拍了拍手上的蓮子皮,又用絹子拭了手,道:「這也不怪林貴儀,貴儀久居深宮,又素來不聞政事,自是不知的。」
皇后聞言別有深意的看了淑妃兩眼,道:「淑妃未免知道得太多了些。」
淑妃神色如常,起身道:「實非臣妾有心留意政事,只是皇上的風采在臣妾尚未出閣時便有所耳聞了,皇上與雲將軍一同征戰的英姿,當時可是在市井中都眾所稱道的事。」
靜坐一隅的李修儀突然道:「淑妃娘娘是覺得在座的諸妃連市井小民都不如嗎?」
淑妃未瞧她一眼,冷冷道:「臣妾不過實話實說,不過話說得再圓滿也經不起如此推敲,若有人斷章取義,唯有請皇后娘娘能明斷是非。」
皇后略思忖道:「淑妃的話在理,可盛淑儀與李修儀的話也不得不讓人警視,宮中女人多,口舌多,是非多,你們都要管好自己及以下的宮人,若是私下打聽議論,或者有什麼不入流的閒話傳到皇上耳中,本宮定當嚴懲,決不輕饒。」
眾人起身應道:「謹尊皇后娘娘教誨。」
又閒話了會眾人才散去,紫寒悄然至我身邊,清了桌上小半盤已經剝好的蓮子,道:「小主委屈嗎?」
我用手支住頭,淡笑如風,「誰能讓我委屈。」
幫王落是為了天祺,幫盛淑儀是為了我自己,既然是天祺與我,何談委屈!
晚間天祺竟來了陶然居,原以為他是想去翩若軒,他卻笑著搖頭,「你是真的不懂嫉妒麼?」說著失神道:「和她一樣。」
我並不放在心上,捋著胸前披散的長髮,「皇上以為呢?」
他嘴角抿起老謀深算的笑意,「朕只想你對朕的情意應該足以讓你容下她。」
我在貴妃榻上鋪好被子,低聲似自問道:「皇上是太不瞭解女人還是太瞭解我呢?」
並不再多閒話,批了一天的折子他自是極疲憊的,心中卻留意到近幾日的折子似乎又多了許多,不知前朝是否又有什麼變化。側躺望著在貴妃榻上睡著的天祺,心中實在卻不自在,他能這樣陪在我身邊,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足以讓我嘴角掛著笑意合不攏嘴,可他是帝王,不應該這樣屈就在我這裡才對,他既不想與我同榻而眠,卻又堅持著自己最初見面就嗤之以鼻的君子之道,當真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