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雖半年有餘,期間卻也出過兩次宮,而且半年時光對我來說不過白駒過隙。元荷倒是一路都合不攏嘴,連紫寒看著也開心不已。嬪妃們自是一樣的心態,一路倒也相處和睦,皇后的頭痛亦未再犯,天祺心情也明顯愉悅了不少,我不由跟著歡笑。
天祺自是居住主宮清心殿,我則被安置在較遠的陶然居,不遠處便是一大片湖泊,湖內種了不少荷花,涼風襲來,陣陣清香怡人。短廊相連的兩座水榭後是翩若軒,王落就住在那兒,倒真是極適合靜養的住處。
「所幸是王美人住在那兒,這樣小主也能安心避暑了。」紫寒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笑言。
「奴婢看著也是,主子在宮中這些日子,奴婢都不敢安寢,王美人性子淡泊,對人亦和氣,對下人也從不擺臉色端架子,奴婢總算能睡個好覺了。」元荷幫我換下汗濕的衣服,贊同道。
我板了臉,道:「這樣說來跟著我倒是委屈你了。」
元荷已經習慣我的打趣,不在意道:「奴婢是為主子高興,若非主子,奴婢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這般光明正大地走出宮門。」
她神色略顯落寞,紫寒走了過來,安慰道:「待你二十五歲後自然可以離宮了,可是想家了?。」
元荷淡然一笑,似乎真的未放在心上,道:「家中早沒親人了,有什麼可想的。」
記得紫寒提起過,元荷的父母辭世她甚至不能回去上一柱香,心中也是疼惜的,不過她既然不想再說下去,我便也置若罔聞。吩咐道:「去盛些水來洗臉。」
歇息了一會兒,映然突然走了進來,笑著行了禮,道:「林貴儀住這兒可還習慣?」
我毫不見外,帶了笑意道:「內務府安排的住處自是沒錯的,不過還勞煩映然待會請兩個內侍過來,把這屋子按若素閣的格局再整理下。」
映然點頭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呆會就讓人過來辦妥,不過這陶然居可是皇上親自指給小主住的。」
心中略覺驚訝,面上笑容亦深了兩分,道:「可還有別的事?」
映然道:「內務府已經備好了宴席,為各位嬪妃洗塵,奴婢特來告知小主一聲。」
我道:「這樣的小事怎勞你親自過來。」
映然卻頓了頓,一時不回話,我餘光輕掃她兩眼,她才恭敬道:「奴婢還得去翩若軒一趟,王美人有傷在身,不知道能否赴宴。」
我了然點頭,道:「快去吧。」
映然便笑著告退,一切依著禮數,任何人都抓不住把柄。天祺的心意她自是能猜度出大半,倒是未小覷過我,向來都是直言冷語,可這樣的態度不明,我也看不出她是願我取王落代之還是見我對天祺的一番癡心覺得可笑而已。
晚宴上王落果然未出席,不過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竟連天祺也不在,海公公過來稱幾位大臣等著皇上有急事商議,天祺便急急走了。我不禁覺得好笑,這樣撇下一眾嬪妃,要獨獨去看王落一人嗎?因為要經過陶然居,不惜讓映然去叮囑我今晚來赴宴。
雖然天祺不在,但到底出得宮來,嬪妃們不如宮中拘束,興致大好,鼓樂齊鳴,觥籌交錯間,我也不禁多飲了幾杯梅花釀,清香淡遠不足以醉人。
李沛蓉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臉上一抹潮紅,起身道:「臣妾先賀皇后娘娘鳳體康健。」語畢仰頭一飲而盡。
皇后得體地笑著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道:「本宮身子還未大好,只能如此聊表心意,望妹妹不要介意。」
淑妃在一邊冷笑插嘴,「皇后娘娘自有神靈庇佑,百邪不侵,不過也全仗李妹妹如此有心,日夜祈福,才能感動神靈。」
李沛蓉輕斜她一眼,極為不恭,道:「臣妾想,如果是娘娘在素景宮中聽聞皇后娘娘鳳體違和的消息,也會如此做的。」
「你——」淑妃見她出言無狀,已有兩分怒意。
「李修儀莫不是喝得太多了。」我站起身,對一側的香蘭道:「還不快將你家主子扶到偏殿去醒醒酒。」
「淑妃娘娘莫不是生氣了?」李沛蓉毫無要退下的意思,繼續道:「難道娘娘不是這樣想的?」
淑妃一時語塞,見她似有醉意,不想與之計較,乾笑兩聲道:「李修儀這是什麼話,臣妾自是希望看到皇后娘娘神采奕奕。」
皇后神色莫辨,我亦圓場道:「皇后娘娘在病中時,宮中有不少事務還得煩勞淑妃娘娘操心,娘娘自是希望皇后能夠早日康健,自己亦能得閒安心照顧二皇子。娘娘覺得林暖說得對嗎?」
淑妃自是察覺出皇后的神色不對,道:「林貴儀未曾生養,倒也極明白為人父母的心情。不過,能為皇后娘娘分憂亦是臣妾等分內之事。」
瞥見一邊的凌芙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又自顧自喝酒,似乎不欲說話。我笑道:「娘娘言重了,林暖雖非二皇子生母,可看待二皇子也是視如已出,當然能明白這為人娘親的心情,自是恨不能把這世間最好的全都給他。」
提及皇子,李沛蓉的神色突然蒼白了些,人也似清醒了些,微微一笑欠身道:「臣妾不勝酒力,方才對淑妃娘娘失禮之處還望娘娘切勿放在心中。」
淑妃強壓著性子,冷冷道:「李修儀若是醉了還是早些回宮的好。」
李沛蓉聞言略尷尬,道:「是,臣妾告退。」一邊的香蘭便過來扶住她。
「本宮見李修儀的酒已經醒了,還是待宴散了一同離席罷。」皇后突然出聲勸阻,臉色卻是絕對的毋庸置疑。
李沛蓉自是毫無猶豫之色,答了聲「是」便又退回桌後,淡笑如畫。
這下倒是讓淑妃尷尬非凡,只默默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再言語。絲竹樂曲再奏,席間混雜著低語輕笑,不知是否在談論方纔之事,淑妃坐在高處,自是比我聽得清楚得多,神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再未笑過。
同所有嬪妃一起待宴會結束後才回陶然居,已是二更天,殿內果如想像中一般,只剩床榻與桌椅,除了位置,竟連窗前的貴妃榻都一一效仿若素閣,不由對映然的認真刮目相看。心中對此處多了兩分熟悉的感覺,心情也隨之變好,不由抬眼望向不遠處的翩若軒,燈火通明,不知天祺是否還在,特意指了此處給我住,就是怕即便有什麼萬一,被我知曉總好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