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祺休息得並不好,去上朝時還顧慮著周昭儀,我頷首示意他放心,他才決心離去。周昭儀的脈博已經平穩下來,睡得還算熟,在四更天時就有人來通傳藥材已經全部運進宮中了,太醫亦守在殿外,半點都不敢疏忽。我長吁一口氣,見天色漸明朗,也思忖著該回宮了。
「怎麼一直都沒見到皇后娘娘?」開口問映然,昨夜太過匆忙,很多事還不及細問。
映然永遠是得體的模樣,道:「皇后娘娘昨日著急頭痛發作,皇上怕娘娘太過操勞,便讓娘娘回宮休息去了。」
或許只是為了支開她,我靜默了好一會兒,直至傾雲宮外,映然並沒有立刻轉身離去,我瞧她看穿了我的心思,直言道:「王美人現在如何?」
映然神色不驚,只認真回答我的問話,「王美人腿上的傷並不嚴重,太醫已經送回了歸燕閣,奴婢問過張太醫,只要王美人靜下心來調養幾日不多活動便是無礙了的。」
我見她們都明白我對天祺的心意,索性不再猶豫,道:「皇上對王美人總是如此嗎?」
映然聲音壓低了些,道:「奴婢不知道小主看到了什麼,但皇上在別的嬪妃面前對王美人是溫和客氣的,當然,對任何娘娘小主,皇上都是如此。」
想想確實如此,以天祺的心思,絕不會將王落是他心中所愛表露出來,這樣會置王落於危險之境的事,他怎麼會疏忽大意。
「嗯,我先回宮了。」我不再相問,轉身離去。大概十米開外,便見紫寒正等著我,她著正式的粉紅宮裝,如我初見她時優雅端莊,雖只立在宮牆旁,卻是格外地引人側目。
看見我她嘴角馬上勾起一絲笑意,卻依舊沉穩地走了過來,低聲道:「小主同奴婢先回相思宮罷。」
一路無話,待遠遠能看見玉品閣,紫寒才突然鬆了一口氣,走至我身後,依舊壓著聲音道:「小主未免太過隨意,如此昂首挺胸、明目張膽地在傾雲宮外行走,萬一碰見哪位嬪妃,後果不堪設想。」
言語間已經至相思宮門外,我淡淡道:「現在不是無事嗎?我兩日未好好休息了,有什麼事待我先休息了再說。」我確實感到了一絲疲憊,在昭陽殿中與凌芙一夜未眠,昨晚更是徹夜凝神為周昭儀施針,我如今的身體,這種疲憊感甚至是久違的了。
紫寒聽完亦不敢耽擱,立刻吩咐了元荷端了水讓我清洗,待我躺在塌上,不忘囑咐:「你去傾雲宮外守著,有什麼事馬上回來告訴我。」
紫寒想了想才道:「映然姑姑會在傾雲宮照顧周昭儀,萬一出了什麼事,也一定會命人過來通稟的,小主請安心休息,奴婢的職責是守著小主。」
天祺既留了映然在,定是穩妥了,輕笑自己怎會如此緊張,放鬆下來便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不過響午,強烈的陽光從我開著的窗中透了進來,一時覺得甚是燥熱,六月都過了一半,也確實該熱了。紫寒與元荷並不在屋內,睡了會,精神好了許多,便自己起身將窗戶關上。
聽見有人輕聲開門,轉過頭,元荷便已踏了進來,見我醒了,先是一怔,又笑道:「突然聽紫寒姐姐說主子竟然說累了,還覺得奇怪,以為主子會睡到什麼時辰呢,這不過是打了盹而已啊。」
見她手中握著團扇,我又躺在貴妃榻上,「熱得難受。」
元荷笑意吟吟走了過來,執扇輕緩地扇了起來,「奴婢正擔心主子會不會熱,才去尋了柄扇子過來。」
「嗯。」我合上眼,又昏昏欲睡,「這樣正好。」
只閉眼休息了會,終是沒了瞌睡,懶懶躺著不願起身,「紫寒呢?」
「主子不睡了嗎?」元荷不答反問。
我搖搖頭,睜開眼,「出什麼事了?」
元荷撇撇嘴,道:「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兒,原想等主子睡醒了再稟。」她扇風的手略頓了頓,然後又扇了起來,開口道:「紫寒姐姐出去打聽消息了。皇上下朝後就去了永和宮,當著眾嬪妃的面將周昭儀的胎全權交於皇后娘娘照佛。另外,李昭儀被打入冷宮了。」
我想了想,確實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可既然知道了,心中亦是說不出的滋味,她能至今日這樣的地位,必是付出了很多,可最後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連誰殺了她的孩子都不知道,未免太過悲涼。或許她一開始便已經有如此的覺悟,所以現在的結果於她,根本沒有好壞之說。
元荷見我失神,道:「聽聞皇后娘娘生大皇子時也有過危險,不過皇天庇護,如今大皇子長得如此機靈,周昭儀的胎交給皇后娘娘,主子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我點點頭,「有皇后親自照拂確是好的。」皇后能安穩坐在她的位置,而且從來都不由人小覷,做到這些的人,也確定能讓人放心些,至少她絕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元荷輕歎口氣道:「皇上是因為李昭儀失去過孩子才放了她一命吧?」
我未置可否,元荷卻又道:「可皇上不知道,比起去素景宮,索性要了她的命或許她能更痛快些。」
元荷一向重視人性命,不過卻是從素景宮中出來的,說出這番話,或許她看了太多冷宮女子的淒慘得出的結論。我道:「那我們便去素景宮瞧瞧她罷。」
「這……」元荷猶疑不定,撓了撓頭,還是答了「是」。
上次誤打誤撞曾去過一趟,所以並不陌生,元荷心中定是狐疑的,卻也未開口相問,等至素景宮中,才發現較之外面,裡面更是破落,明明這樣金碧輝煌的宮殿,獨留這一處的殘破,更是時時提醒著那些女人要爭,要搶。
元荷熟門熟路,只繞了幾步便停在一屋前,道:「就是這兒。」
推開門,屋內太陽似完全照射不進來,一片漆黑,習慣了會,才依稀可見有人坐在桌邊。我走了過去,李昭儀衣飾還算整齊,單手支住頭,恍若在休息般合著眼。
她完全不像被貶入冷宮的女子,這樣的淡然竟仿若早就置身其中,早就坐在這兒習慣了一切。
「你來了。」她突然開口,一雙美眸亦睜開,許是門外陽光刺眼,手順勢擋住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