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荷不知其中利害，但也瞧出幾分端倪，細聲問道：「很嚴重嗎？」
紫寒點了點頭，「事情恐怕比小主想的還要糟糕，小主這次是錯信了人，李昭儀不但將惠妃娘娘揭發出來，為了能給惠妃娘娘定罪，還一併嫁禍給了小主，稱惠妃娘娘與小主合謀毒害二皇子。」
元荷聽罷已氣得緊咬牙關，一副嫌惡之色，「奴婢還以為李昭儀與宮中其他娘娘不一樣，未曾想竟是看走了眼，她害起人來更是不給你任何翻身的機會。」
我卻嘴角微露笑意，好，真是好，一開始我還以為她處事會心慈手軟，如今看來出手真是夠快、夠狠，這樣的女子究竟是一時被失子之痛沖昏了頭腦，還是本性如此。
這下誰也睡不著了，各自懷著心思，一時間也無話。靜了良久，相思宮的宮門被叩響，元荷背陡地僵硬，然後沒了動靜，紫寒見狀，欲起身去開門，元荷卻突然站起來，急步走了出去。
宮中突然被燈火照得明亮，相思宮中的夜晚從未如此通亮過，我向來都不喜掌燈的，一時有些不習慣，抬手略遮住眼前的光亮。
「主子歇下了嗎？月霜姑姑請主子去趟永和宮。」元荷聲音微小謹慎。
謀害皇子若定了罪可是能誅九族的，她們當然會驚嚇，心中雖一時無什麼好主意，但想來也並不是能避過去的，便小聲對紫寒道：「你去為我辦一件事。」
不過方說完，若素閣的門就已經被人用力的推開，兩名侍衛守在門口，月霜先走了進來，橫睨了身後的元荷一眼，冷聲道：「這不是還沒安置嗎？」
元荷在月霜面前不敢放肆，立刻跪下道：「奴婢錯了，請月霜姑姑責罰。」
月霜目光並不在元荷身上停留，緩緩轉過頭打量起我來，嘴角一絲意味分明的冷笑，略屈身道：「林貴儀金安，奴婢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請林貴儀去永和宮一趟。」
我徑直越過她，扶起元荷道：「我已經聽見了，去見皇后娘娘自當更衣整裝，一時慢了點，不及答覆而已。不過，你既稱我一聲貴儀，這通報完我尚未開口就擅自做主闖了進來，莫不是皇后娘娘宮中都是這樣教導的宮人。」
月霜聽完我一席不冷不熱的話，轉手就厲聲對門口的侍衛道：「真是糊塗東西！驚擾了林貴儀豈是你們擔待得起的，還不去慎刑司自己領板子去。」
我並不在意，宮中的刑罰她自是比我清楚得多，走至月霜身邊，她亦一臉滿不在乎，笑道：「林貴儀，可以走了嗎？」
我淡淡點頭，跟在她身後，一行人徐徐離去，紫寒緊走兩步，耳語道：「小主不用擔心，皇上在呢。」
我快速抽出袖中的銀簪，將青絲挽好，示意紫寒放心她才未再跟隨。想來在宮中，我所能依附的僅僅只是天祺而已，不過，他會為了一枚棋子，放棄打壓凌芙的機會嗎？
昭陽殿內，凌芙許是一早就到了，靜靜坐在一側，殿中間跪著梳錦，天祺側身用手支住頭，似在打盹，皇后亦強打著精神，端坐在上。
竟然沒看見李昭儀，我心中微驚訝，卻不動聲色，徐徐走至大殿中央，月霜走到皇后身邊，低聲耳語兩句，便又退後兩步站在一旁。
又是良久的靜默，皇后與凌芙都不吭聲，只端坐著，梳錦自是不敢發出一比聲響，我忽然明白這是在等天祺醒來。天祺睡眠很淺，這樣的動靜已足以讓他醒來，可他依舊紋絲不動，我搖搖頭，他亦無法抉擇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刻鐘，許是半個時辰，天祺才緩緩開口，「你們可知罪？」
皇后聽聞天祺出聲，立刻起身跪在地上，「皇上息怒，是臣妾有負皇上所托。」
凌芙見狀也再坐不住，和眾人一併跪了下來，卻並不言語。我一人孜然而立，天祺睜開眼，目光最先落在我身上，眸依舊深不見底，他似乎從未讓我看清過。
「朕再問一遍，李昭儀的孩子究竟是如何沒的？」
我嘴角是恰到好處的笑容，「李昭儀小產時已是死胎，林暖雖醫術不精，但絕不會看錯。」
皇后突然慼然道：「可憐李昭儀現在仍未走出喪子之痛，竟被氣得暈倒。」
天祺神色亦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溫和道：「你們都先起來吧。」
待各自又落座，天祺才道：「你可知道那胎是如何死在腹中的？」
我搖了搖頭，胎死腹中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當時無人追究這個問題也是因為天祺並未讓人再將此事查下去，時隔這麼久，一丁點蛛絲馬跡也無了。
皇后見狀冷冷道：「李昭儀稱每日的膳食有些許不同，可獨獨梅花糕因著李昭儀喜愛，每日小廚房都會備些，而現在太醫查出在食盒上沾了些梅片的殘渣。」
梅片性涼，有身孕者若長時間服用，可能會至胎兒畸形或者小產，這樣看來，李昭儀亦是被人在食物中投了藥，難怪此事她如此看重，手法一致，或許真是同一人所為也說不定。
天祺突然轉向凌芙，永遠溫和的姿態，「芙兒，你真的與此事沒有關係嗎？」
凌芙咬了咬唇，絕色的容顏綻開笑顏，道：「臣妾無論說什麼都不足以為信，還是等李昭儀醒來將事情都說清楚，才能還臣妾一個公道。」
天祺輕歎一口氣，揮手便有宮婢上前，原是映然和另一女子，「先帶下去吧。」
我與凌芙被帶至同一間偏殿，映然笑道：「就請娘娘小主在此屈就一晚。」
語畢便退下，房間已經佈置好了，看來是早就有此打算了，門外人影攢動，想來是有不少人盯著。我與凌芙都沒有要休息的意思，靜靜坐在榻上，閒來無事將髻中銀簪抽出，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燭蕊。
凌芙一抹亮色在夜間極其礙眼，她突然輕笑出聲：「我們竟也有如此的緣分。」
我只淡淡道：「這樣的緣分我寧可不要。」
她似毫不在意此時處境，小聲道：「果然報仇不能急於一時，我不過一時疏忽大意沒看住丫頭，便一下就著了你的道。」
想起此事，我亦微不快，好好的計劃就因她的疏忽大意毀於一旦了。
「此事中了圈套我自認倒霉，不過你呢？」她眼角微挑高，帶著兩分戲謔道：「什麼計謀竟將自己也套了進來？」
聽完這番話我亦忍不住笑了起來，最後網住的竟是自己，此番真是十足的自作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