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間,紫寒已然押了個人進來,女子極不情願,卻禁不住紫寒的手勁大,一不小心便跌在我面前,待她抬首我才看清,竟是梳錦。
一襲碧色宮裝將她襯得靈動嬌俏,許是從丞相府中出來的緣故,並不給人如宮婢般低眉順氣的感覺,到底是凌芙身邊的人,如此情形倒也顯得從容不迫。
紫寒見我並不說話,率先道:「奴婢方才本打算出去為映然姑姑送繡樣,不巧剛行至玉品閣便發現其中的一幅落在宮中了,回偏殿取了繡樣便欲走,誰知在小廚房附近竟聽見些許動靜,奴婢當下就進內查看,正巧看見梳錦姑娘在向食盒內灑些什麼東西,見我進門,她收手不及。」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普通胭脂盒,道:「就是這。」
我接過盒子,見梳錦神色略變,緩緩打開,果然是茺蔚粉。出門送繡樣?正巧落了一幅在宮中?正巧看見梳錦在灑東西?這樣分毫不錯的時機,也唯有紫寒能拿捏得這樣好。
隨手置於桌上,淡淡道:「這不是普通的胭脂嗎?」
梳錦臉色微異,紫寒卻神色不變道:「這是茺蔚粉。」
「茺蔚粉用胭脂盒來裝?」我饒有興趣開口道:「這是什麼新意?」
梳錦略一沉眉,索性開口道:「林貴儀無需多繞圈子,今日是我不慎著了道,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我家小姐無關。」
紫寒冷哼一聲,聲音嚴厲透著狠意:「小小宮婢能有如此大主意,如今你說與惠妃娘娘無關也沒人會信了。」
梳錦亦冷笑一聲,「若是死無對證呢?謀害宮婢,誣蔑內廷主位,你們有理亦說不清了。」
語畢她迅速衝至桌腳,未待我反應,只見她的頭與桌腳不過一步的距離,紫寒立即反應過來,一把拉過她,用的力極大,梳錦被拉得跌倒在門邊,臉色亦是鐵青,大口大口喘著氣。
雖對紫寒有把握,但一時心也被提了起來,見她對死仍有恐懼,便放下心來,「你家主子叫你如此做?」
梳錦緩了片刻面色才恢復,搖搖頭艱難開口道:「小姐怎麼會如此。」
我輕歎口氣,竟有如此不要命護主的丫頭。凌芙當真心急了,想起她曾說過會讓我付出代價,這次的機會雖好,可她竟如此不避嫌地來陷害我,轉念一想,莫不是二皇子一事真的是她所為。
正思慮如何能從梳錦口中得到些確鑿的消息,門卻被一把推開,李昭儀因走得急且快,略雜亂的青絲隨風飄蕩。
元荷和另兩名宮婢亦出現在在李昭儀身後,應該是急急追趕著她。元荷一口氣緩了過來才道:「主子,李昭儀求見,奴婢攔都攔不住。」
我點點頭,示意元荷下去。李昭儀冰冷的眸掃過梳錦的臉龐,惡狠狠道:「竟是她麼?」
梳錦一時摸不著頭腦,被李昭儀盯得惶恐,竟屈身行了個禮:「李昭儀金安。」
李昭儀不再看她,行至我身邊,身上凜冽之氣讓氣氛頓時略顯壓迫,「真是是她做的嗎?」
我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事情尚不明朗。」
「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什麼不明朗的!」她突然大聲道,眾人一時被駭到。
見她已氣極,無心再聽我解釋下去,何況此事又豈容如此多人知道,我冷冷道:「李昭儀在宮婢面前怎的如此失態,今日不過梳錦姑娘的胭脂盒被紫寒拾到,現在過來取罷了。」
她眸光微斜,看見桌上的胭脂盒,一把奪了去,卻並不打開,只道:「這胭脂本宮喜歡得緊,梳錦姑娘不會介意把它送給本宮吧?」
梳錦並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但既然提到了胭脂盒,知道定與此事脫不了干係,不敢再將他人牽涉進來,磕了個頭道:「這是奴婢的胭脂盒。」
「你——」李昭儀完全沒想到梳錦會如此大膽拒絕,有些忿忿,卻又立刻轉向我,笑道:「林貴儀說事情並不明朗,那此物就暫由本宮保管,待林貴儀能給本宮一個交代時,本宮自會奉還。」
說罷轉身離去,倩影被日頭拉得細長,徐徐而動,透著兩分決絕。
未想事情會如此發展,太多出乎意料和未考慮之事發生,我揉了揉額頭,想冷靜將這些都整理下,吩咐紫寒道:「你送她回去罷。」
紫寒和梳錦都未想到我會如此說,都一時怔住,我雙目微闔,擺了擺手,紫寒終是動身,與梳錦一同告退。
證物都不在手中,而且此前的事究竟是不是凌芙所為確實還不能斷言,再加之天祺今日所為,究竟該如何是好?
不知覺就打起盹來,緩緩似在夢中,天祺的身影在我身邊,努力睜了睜眼,卻看不清他的臉,週身依舊是拒人與千里外的寒涼。
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你到底是誰?你究竟是何目的?」
「你殺了他,那只是個孩子。」
「不許你傷害他。」
……
頭越來越重,真的是夢嗎?天祺在對我說話嗎?為什麼在心中早就定格的容顏卻始終看不到呢?我殺了他的孩子嗎?我會傷害誰?我的目的。我是黑夜。
攸地睜開雙眼,迎面卻是元荷擔憂的臉,「主子做惡夢了嗎?」
「皇上來過嗎?」我急急道。
元荷見狀,略失落搖頭,「主子是夢到皇上了。」
我陡地放鬆下來,將元荷手中的茶接過,輕啜一口,醒了醒神,嘴角劃過笑意。我是黑夜,只為了天祺,他的孩子,他的心意,我會一併守護。
元荷扶我去床邊,正欲歇下,紫寒推門而入,神色極不好,「小主,出事了。」
見她如此緊張,心中突覺事情不太妙,強打精神道:「可是李昭儀。」
紫寒顯然很詫異,驚道:「小主知道了。」
我點點頭,雖不清楚事情壞到什麼程度,可李昭儀報仇心切,心中又有證據,忍不住氣是遲早的事,不過竟讓人一口氣都尚未喘過來,未免太過急切了。
紫寒咬一咬唇,道:「早知道今日便不放她走了。」
元荷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紫寒姐姐你快說呀,可急壞我了。」
紫寒壓了壓元荷的手,示意她不要太大聲,細細聽了四周動靜才道:「奴婢是提早得到的消息,現在闔宮還無人知曉呢。」說完擰眉道:「李昭儀將惠妃娘娘和小主一併告發到皇上和皇后那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