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劉常在被慕如嵐推到柱上，流出的血跡卻讓人不得不在意。慕如嵐比我想像中更狠辣，此番赴約便是為了來殺她的，甚至提早部署好一切，在柱上安置了銀針。之前走近她，也並非是為了探其是否還有氣息，而是為了取這根針。
「怎麼樣？」舒月滿是擔心，臉上是掩不住的驚慌，事情到這個地步，她顯然沒料到。
我只輕輕搖了搖頭，元荷放下劉常在，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巾，遮掩她略失血色的臉。
不過轉眼，依雨亭便被御林軍團團圍住，眾人見到這番景象也失了神色，因著凌芙與慕如嵐在場，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去請青風大人過來！」為首的男子低聲吩咐道，急促而嚴肅：「要快。」
一人得令後飛奔而去。
不過片刻，男子便出現在眼前，身軀凜凜，衣冠楚楚。想是輕功極好，並未執傘，衣服卻滴水不沾，冰冷孤傲的眼睛略掃亭中，平靜得不帶一絲感情，轉過頭。並未出聲，侍衛卻都噤若寒蟬，本圍著亭子的人齊齊站成兩列，紀律嚴謹。
青風又轉回來，退後兩步，抱拳行禮：「各位娘娘、小主們受驚嚇了。」
她們並不回應，反半側過身，取出絲巾遮面。男女有別，特別是這宮中的女子。
「這樣的狀況，不知你如何處置？」我率先開口。
他直起身來，望向遠處：「皇上馬上要過來了。」
氣氛一時有些詭異，天祺會怎麼處置呢？
天祺身邊只跟著一人，服飾與青風無異，亦面若冰霜，應該是四侍衛中的另一人，看到眼前情景皆不動聲色。他與青風一同退至亭外，天祺才走至凌芙面前，問她是否受傷。
凌芙頓時滿面委屈，卻強忍淚水，慕如嵐的臉色更是難看，舒月則顯得謹慎微小。
凌芙搖了搖頭：「臣妾……臣妾害怕。」
「朕來了，沒事了。」天祺半摟過凌芙，輕聲哄道，恩愛無比。
「請皇上為劉常在做主。」慕如嵐見狀，跪下道。舒月緊隨其後。
片刻天祺才回首望向劉常在，亦是柔聲：「就是她？」
「是。」慕如嵐見天祺語氣溫和，也鎮定了些：「劉常在死得冤枉，請皇上做主。」
「發生了什麼事？」
「今晚臣妾睡不著，便想去舒貴人處，一同鑽研皇后娘娘前兩日留下的《女訓》，至林苑處傘被大風刮走，正一籌莫展，可巧舒貴人也正有此意，欲趕往瀾旖閣，臣妾命身邊的丫頭瑩初先撐舒貴人的傘回去喚人，自己與舒貴人來這依雨亭等待。不料——」慕如嵐頓時面露驚恐之色，「不料，還在大老遠便看到亭中有兩人似在爭執，臣妾與舒貴人快步走來，正好看見惠妃娘娘……惠妃娘娘……」
慕如嵐聲音漸哽咽，兩行淚隨之落下，不能言語。
「正好看見惠妃娘娘把劉常在推了出去。」舒月突然出聲，認真而肯定。
天祺不由微微側目，摟住凌芙的手極自然的鬆開，不動聲色。
「她們說的可是實情？」天祺依舊溫和，目光回到凌芙身上，深黯的眸底猜不透究竟在想什麼。
「不是臣妾。」凌芙本委屈的樣子盡收，眼神堅定而決絕。
又是良久的靜默，只有慕如嵐偶爾的啜泣聲，亭外的侍衛都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倒是雨似乎下小了些，回首見紫寒和元荷不知什麼時候已跪在地上。
天祺餘光輕掃慕如嵐，淡淡道：「是慕修儀在騙朕嗎？」
慕如嵐抬起頭，明顯的不能置信，愣了片刻才鄭重磕頭：「臣妾豈敢，臣妾所言句句屬實，如有欺瞞，天打雷劈！」
舒月本垂著的頭陡地抬起，咬了咬唇，也舉起手作發誓狀：「臣妾……」
「朕有說不相信你嗎？」天祺打斷舒月，將慕如嵐扶起，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我略低頭，嘴角微微上揚，天祺宮中都是這樣一群女子，難怪他頭疼不已。此時此境，也不怪慕如嵐敢發這樣的毒誓，眼前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芙兒今晚是為了什麼來這？」天祺緩緩踱步，卻是停在我面前。
「是劉常在約臣妾來這的。」凌芙此時竟還能如此鎮定。
「哦？」天祺只淡淡應道，意味深長。
「臣妾來時，劉常在已經是這副模樣了。臣妾不知是否有人為陷害臣妾，才故意這樣為之。」
天祺覆住我冰涼的手，「你說，朕該相信誰？」
我抬起頭，笑意未收，「皇上莫要兒戲，此事人命關天。」
天祺一臉正經：「朕並無玩笑之意。」
「我尚有一個問題想問惠妃娘娘，不知可否？」
天祺尚未開口，凌芙一臉正色：「不知林貴儀想問什麼？」
「為什麼要來此處見劉常在？」見凌芙神色略變，我繼續道：「劉常在一向與慕修儀來往密切，宮中人盡皆知，可惠妃娘娘素來不與之來往，為何冒著大雨來此處相見？」
待我說完，凌芙已跪倒在地，神色慌張。
「其實……」凌芙頓了頓，猶豫再三，「臣妾有罪。」
「芙兒起來說話。」天祺只是饒有興趣的模樣，「凌芙尚在閨中便是有名的知書達禮，倒不知何罪之有？」
凌芙並不起身，「臣妾所犯欺君之罪，望皇上怒罪。」
「欺君可是死罪。」我淡淡道。
「臣妾知人不明，聽信宮中奴才謠言，私自求了簽放在日前送給皇上的錦囊中，聽聞此簽是民間女子常求來放在丈夫隨身物品中，以求長得夫君歡心，一世相知相守。」
「祈願這樣的事，算不上欺君。」我朝天祺靠近兩分，「皇上是不會在意的，若娘娘早些稟明，便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祈願自是好事，可這籤文是一心一意的意思且若說出來便不靈了。」凌芙帶了兩分嬌羞：「臣妾德行有虧，被劉常在知曉後為了讓其幫忙隱瞞，才私下相見，如今想來，是為欺君。」
「不過小女兒家心性」天祺和言道：「你們各持己見，舒貴人又與慕修儀交好，朕亦不知該相信誰了。」
「皇上可相信林暖？」我收回笑意，正色道。
天祺低頭看向我：「你也看到了？」
「林暖並未看到是何人殺害了劉常在，不過——」美目顧盼，凌芙艷麗的妝容亦掩飾不住臉色的蒼白，而慕如嵐更是將頭低下些許。「聽聞皇后娘娘的頭痛病近日一直未得緩解，便想著來此處尋些茶花，茶花有解毒，緩和神經、滋補之用，不料大雨難行，還縈繞了不少霧氣，一時無奈，只好先來依雨亭避雨，遠遠便瞧見舒貴人，林暖緊隨其後來此處，就是皇上方才看到的模樣了。」
凌芙臉色蒼白如紙，卻不爭辯，一切已成定數，慕如嵐輕吐一口所，即便我未承認她，舒月已經將話都說了出去，她既與慕如嵐同行，事情便只有凌芙能做了。
「這樣說來，你也未看到是芙兒殺了劉常在。」天祺緩了緩：「先各自回宮去吧，待有了確鑿的證據，再行定奪。」
「皇上——」慕如嵐輕聲喚住，多是事情未有定局，心中忐忑。
天祺略思忖，「惠妃凌芙，聽信讒言，行事欠妥，回毓秀宮面壁思過吧。」
天祺率眾人先離去，留下兩名侍衛清理劉常在遺體。凌芙也轉身欲離去，終是在我身邊冷聲道：「林暖，我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我只望向別處，淡淡道：「隨你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