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您可是要起了?」方坐起身,紫寒輕聲問。
「怎麼起這麼早,皇上將我禁在這相思宮,你們應該趁此機會好好休息才是。」
我拿起床邊的衣服穿好,紫寒上前幫我繫上寬腰帶,略整理下才又退後兩步。
「昨天的事……」紫寒輕咬唇,片刻才鬆開道「小主沒有想問的嗎?」
「皇上可有什麼吩咐?」我打開門。
「沒有。」紫寒不明所以。
「今天天氣真好。」暖暖初升的太陽,我笑道,「去詩閣吧。」
率先走在前面,紫寒不吭聲跟隨在後。長廊一塵不染,庭院處也顯然剛打掃過。
「元荷呢?」
「在小廚房為小主準備早膳。」
「這詩閣你們每日都在打掃?」推開詩閣的門,竟有淡淡的墨香。
「是,小主除了若素閣,唯一還算喜歡的就是詩閣了。」紫寒抬起頭,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也是,記得初來相思宮,帶我來的小公公也稱這相思宮皇上可寶貝著,派人每日打掃,極其上心。」
看著紫寒臉上的笑意漸不自然,我回過頭,走至書桌邊,文房四寶依舊擺得端正,一方紅絲硯極為打眼。「這硯台什麼時候換了?」
「皇上這前的賞賜中有不少這樣的玩物,奴婢覺得可能小主會用到便私自將之前的石硯換了。」
「換回來吧,皇上會不喜歡的。」我輕撫硯台,溫潤如玉。
「是,竟是奴婢疏忽了。」紫寒語意誠懇。
我背對著紫寒,巧笑嫣然,這是平時小心謹慎的紫寒?對我的心懷愧疚竟讓她心神不定至此。言多必失,這樣坦然的她一時讓我了無興趣,她神態言語間,皆印證我之前的猜想。靈瑤,對天祺極其重要,且至現在仍是。
「玲瓏玉簪你隨身攜帶的嗎?」
見我開口尋問昨日之事,紫寒倒似輕鬆了些。
「小主以為昨日受傷留下玲瓏玉簪的刺客是奴婢。」紫寒臉上恢復往日神采。
我轉過頭,神色淡然,心中卻有些不能置信,難道我的猜想不對。
「看小主神情,奴婢昨日去過陵園,扮作刺客,小主怕早已猜到,不過,奴婢制止了刺向皇上的刺客後便離去,只受了點輕傷。玲瓏玉簪被遺落,是奴婢回宮聽映然姑姑說的。」紫寒說罷,眉頭微蹙,「最重要的是玲瓏玉簪從小主交給奴婢那日起奴婢便收於偏殿臥室中,如今出現在陵園,怕是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偷走了。」
「靈犀釵呢?」我心中有些怒火,竟遭人算計了麼。
「奴婢雖也收在偏殿,卻並未放在一起,昨夜奴婢檢查過了,還在。」
「那就是有人欲陷害我了?」
「是奴婢有負小主所托。」紫寒誠懇道歉。
「你就為此事心懷愧疚。」我輕笑出聲,原以為是她不慎將玲瓏玉簪留在陵園,導致牽連我禁足,她心中有愧。如今看來也僅僅只是保管不善而已。我的猜度人心在她與元荷面前顯得過於卑劣。
「奴婢更有負皇上期望,加上校場一事,奴婢竟讓小主兩次置於危險而不自知。」紫寒念起天祺更是愧疚。
「倒也不是毫無跡象可尋,如元荷所說,宮中雖有不少人看不慣我,可若真想置我於死地,而且有這個能耐的,倒也不多。」我低下頭,到底在這宮中算計人的惡人更多,我早已習慣的生活方式又何須質疑。
「自校場之事後,奴婢也多加留心了,這兩件事若是同一人所為,奴婢心中也能猜出七八分了,還望小主日後小心些。」
雖昨日之事如我猜想有些出入,但紫寒對我與往常不同了些倒是真真切切的。而她心中漸明朗怕也更多因為近日所發生的這些事。
「奴婢定會將此事查個清楚,給小主一個交代。」紫寒眼神堅定。
「皇上怕也因此事心中煩悶吧。」若凌易將這件事想明白,即使尚不能肯定,怕也會有所行動,而霞伶關戰事則是很好的機會,內憂外患,天祺還會繼續等下去嗎?「我想見一個人。」
「嗯?」紫寒不解。
「我要出宮見一個人。」態度堅決。
紫寒嚇了一跳,「此時嗎?皇上怕是不會准許。」
「所以,你帶我出去。」毋庸質疑。
「擅自出宮可是死罪。小主三思。」紫寒跪到地上。
「你怕死?」我走至紫寒面前。
紫寒抬頭,輕搖頭,「不如奴婢先奏明皇上。」
「皇上不會允許的。」我將她扶起,「若皇上怪罪,我一力承擔。」
「可是……」
紫寒雖順勢起來,還是猶豫不決。她對天祺是絕對忠心耿耿,此時要做違背天祺之事,即便此刻正對我心存愧疚,也不敢有所逾越。
「小主要見誰?奴婢或許能想想辦法,不用出去也能傳達小主的意思。」
「雲靖雲將軍。」
紫寒聽罷更疑惑不解,「小主認識雲將軍?」
「只聽你提過,再就是校場一面之交。」
「那小主……」
「所以,如果不見面便沒有意義。」
「雲將軍尚在病中,小主若冒然拜訪,怕雲將軍也不會相見。」
「這倒也是」我低頭沉思,不知會不會因為紫寒是美女就出來呢,不過聽聞他至病後便不出家門,也沒去過那些花街柳巷。紫寒見我不提,似放鬆些。「先出去再想法子吧,我一定要見他一面。」
紫寒臉僵住,慢慢低下頭,思忖片刻才抬首道「小主一定要見雲將軍嗎?」
我只點點頭。
「今晚吧,奴婢有辦法讓雲將軍見小主一面。」紫寒雖還顯擔憂,終是答應了。
天祺久等的人,至今仍不肯妥協的人,我倒真想見一見。
————
「你有何事?」
室內頗為整潔,只桌上略顯狼藉,酒杯倒在一旁,擺著兩碟下酒菜,他手中握著酒壺,桌邊橫七豎八倒著幾個酒罈。
「若無事,姑娘還是請回吧。」
他並不稱我林美人,看來紫寒並未說我是誰。不知紫寒用了什麼辦法,他竟真的肯見我一面,由下人帶我一人至他的書房,進來後,他卻未正眼瞧過我。
將面紗取下,「我是林暖,久聞將軍大名,今日特來拜會。」
「笑話,本將軍何需皇上一小小嬪妃來拜會。」他仰頭喝一口酒才又道,「不,我已經不是什麼將軍了,皇上又想耍什麼花樣?」
「將軍錯了,將軍雖請辭,可皇上並未應允,所以你現在還是將軍。」
他並不言語,夜間如寒星的眸子盯住我。
「將軍似乎頗瞧不起女子。」我走至桌邊,自行坐下。
「我可不是皇上。」雲靖輕蔑道。
「久聞將軍愛兵如子,果然百聞不如一見麼。」我口出狂言。
他卻並不搭理。
「林暖不知將軍重病竟是日日在府中醉生夢死,置天下百姓不顧,倒是卻了那心繫天下之名。」
「心繫天下?」他喃喃自語,「不過一介婦人而已,你管得太多了。」說完又拿起一罈酒,並不倒入壺中,仰頭喝了一大口。
我帶著笑意,也從桌邊拿起一壇,揭開後,酒香撲面而來,「真是好酒。」說完也抱起壇不顧形象喝起來。
他有些驚訝,「你……」
待他開口我才停下,「好久未這樣盡興過,將軍可不要小瞧我,好歹我也曾被人稱過千杯不醉呢,看將軍這樣子,林暖今日可算是酒逢對手了。」
「哼」他似冷笑,「想不到宮中還有你這樣的女子,你究竟所為何事?」
「其實將軍想不到的事還有很多,將軍何必一時意氣。」我言有所指,「我是皇上的林美人,將軍怕也能想到我為何而來。」
「皇上能得你這樣的女子是他的福氣,不過,今日怕是要讓姑娘失望了。」
即便知道身份,他也並不尊稱我,這點倒讓我頗欣賞,討厭過於迂腐之人。
「林暖倒不這樣認為,不知當今形勢將軍可清楚?」我含笑道。
他怔了怔,本欲開口,卻什麼都沒說。
「邊關百姓民不聊生,將士浴血奮戰。」我收回笑意,「這是對於將軍的形勢。而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百姓是否能安居樂業,如何能長久安邦治國,加上將軍所要考慮之事則全是皇上需要定奪的。皇上是個明君,所以即便身為君王也有無奈之時,如若得罪了將軍,請將軍切勿放在心上。」
「皇上有皇上的難處,我並非不能體諒,但……」雲靖聽完我一番話,似也有所感觸。
「將軍以為邊關將士何以堅持至現在?」我語氣凌厲了些,「他們都堅信他們所愛戴的將軍定能回到戰場,為此,在你生病期間,他們寸土也不想被叛亂軍佔領。他們也有家人在翹首企盼,並非功名利祿,或許僅僅只是能平安回家團聚而已,他們寧死不屈,甚至還在擔心久不回戰場的將軍是不是因為病得太重而不能去指揮作戰,可如今你都在做些什麼!」我站起身,走至窗邊,推開窗戶,是輪滿月,很是應景。
他不再作聲,我知道他定會動容。從走近這間書房我便知道他並非我昔日在宮外所見的雲靖,屋內裝飾有條不紊,牆上的槍劍擦拭得一塵不染,書架上的兵書則有些舊損。他嚴謹、勤奮、好學,並非生病卻清瘦不少,怕是這段日子並不好過,再加上天祺為了逼他回去,竟將戰亂都置之不理。這樣的人,我沒道理說服不了。
「你是相思宮的林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