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勞皇后娘娘細看是不是靈犀釵?」我將珠釵抽出,有少許因這釵固定的青絲被帶了出來。元荷將釵呈上去。
「這確實是靈犀釵,這本是宮中舊物,不知林貴儀從何得來?」皇后神色並未有多驚訝,許是方才月霜提起時心中便已有了定數。
元荷欲答話,我起身走上前,「這釵是林暖在清芷閣拾得,林暖見樣式簡單,心生歡喜,便留下私用,請皇后娘娘責罰。」我語意誠懇,不卑不亢。清芷閣在伊亭後面,環境更幽靜,平日少有人去,因為相思宮中大多數東西都搬置到了裡面,我才聽紫寒提起過。
「林貴儀言重了,若是在相思宮中尋得也不足為奇,只這釵本應是銷毀之物,許是內務府疏漏了,才遺留在相思宮中了。畢竟是不祥之物,被皇上看見終是不妥。月霜,你將本宮的玲瓏玉簪取來。」皇后並無將釵收走之意,反倒是透出不少謎團,倒讓我真有些心存疑惑了。這釵的主人應該就是相思宮的前主子,竟然讓皇后都三緘其口。我若因疑惑冒然去問天祺,怕是自掘墳墓了吧。皇后若是這樣想的,就打錯算盤了,她再讓我好奇,也終究只是過去了,我不想再探究。
「林貴儀似不喜太過花俏的東西,這玲瓏玉簪是用酒泉玉細琢而成,潤澤以溫,質地緊實,絕不負那玲瓏二字,世上僅有這一支罷了,難得的是先帝曾用此物定情於太后,取其好意頭,本宮今日賞給你,林貴儀侍奉皇上定要盡心盡力。」皇后笑著道,眾人神色都帶了絲羨慕。
「謝皇后娘娘賞賜。」我略屈身謝恩道。
「你身子方好,不必如此拘著禮,快回席間去吧。」皇后溫和道。
月霜將玉簪和靈犀釵一同呈給我,我笑著接下,手心觸到那玉簪略感一絲涼意。元荷忙接過,用玉簪將我散落的青絲一同綰在腦後。
「都說寶刀配英雄,這良玉配上林貴儀眉清目秀的面容,真是清麗脫俗。」我對面的慕如嵐帶著笑意道。
我又起身:「林暖許是方才吹了點寒風,現在有些頭痛,想先行告退……」
未待皇后答話,外面有公公尖細的的嗓音:「皇上駕到——」
皇后和眾嬪妃皆起身行禮,天祺進殿後,走至我身邊停下,並未平眾人的禮,關切扶起我道:「暖兒臉色怎麼如此蒼白,可是身子不適?」
我頭痛一事只是捏造,臉色應該與平日無異,天祺還未道『平身』,嬪妃還拘著禮都不敢抬頭,只敢用餘光輕掃,我與天祺最近,見天祺神色與以往見我時一般,只透著冷淡,臉上浮起笑意:「暖兒許是靜坐久了,又吹了點寒風,才有些不適。暖兒失儀了」說著竟似要倒下,他摟緊我。
「既然身子不適,還是早點回宮休息吧,去相思宮。」
一邊的海公公也帶著笑意:「起駕相思宮——」
「皇上……」慕如嵐在身後柔聲喊道。天祺這才注意她們還行著禮,道了句「都平身吧。」便擁住我一同出了昭陽殿,我不曾回頭卻能感受身後那些怨毒的眼光。她們皆在正四品以上,甚至還有皇后,都必是有著榮寵的,甚至還有慕如嵐這樣的新寵,如今因為我,天祺不曾多看她們一眼,她們此時怕是恨極了我。而我也有些不明白天祺此番的來意,他應該還在宣政殿議政才對。
外面是御輦,輦內暖意融融,天祺不著痕跡鬆開我,我並不介懷。
「果真是聰慧無雙,能隨機應變。」他合上眼。
「多謝皇上讚賞,但皇上心意如此飄忽不定,即是林暖,怕也有琢磨不清之時,望皇上能明示。」
「哈哈……」他大笑,睜開眼打量我,並不回答,我有些不悅,低下頭,他看在眼中:「這才像真的你,方才在昭陽殿知情達理,朕倒不適了。」
「皇上言下之意是我平日胡攪蠻纏了?」
「至少是不知禮數。」他若有所思道,「不過,朕倒也不討厭。」
「皇上是今日心情好才不討厭,若是哪日心情不好,林暖便有可能命喪黃泉。」我一語甫出,他神色已變。
「你這般說,朕難道是昏君不成?」
「我並無此意。」我也恢復正色。天祺絕不會是昏君,他的所做所為,還未見他時,我都已聽過。心繫百姓,勤於國政,唯一讓百姓苦惱的便是時常興兵,雖然國力漸強,戰敗國越來越多,可天祺似乎毫無停戰之意。而我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明明知道他乃帝王,不會一再容忍我,明明知道他因國事頗為煩心,此時還未用膳,明明知道方才只是他計劃中的一步而已,還是會欺騙自己的心。偏偏在他面前如此不懂分寸,不善言詞,不討人喜歡,這樣的我,連自己都皺了皺眉。
御輦停了下來,海公公在外稟道:「皇上,相思宮到了。」
天祺神色已恢復正常:「如今宮中人人盯著你,不管辦什麼事都頗為不便,你自己想想法子吧。朕還有些事未處理,先回宣政殿。」
「皇上一定要保重龍體。」我低聲說完便下輦。
前腳方進若素閣,元荷便跟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罪該萬死,差點給主子招來大禍。」
我扶起她:「皇上都還未走遠,若是被誰看了去,還真以為有什麼事。」
紫寒尚不知個中緣由也過來扶她:「出什麼事了?」
元荷將昭陽殿一事揀要緊的說了一遍,從袖中取出釵。「月霜姑姑囑咐奴婢說,這釵是相思宮中的東西,哪兒來放哪兒去。」
紫寒本聽元荷說完便緊皺著額頭,看到靈犀釵後大驚失色:「此事多虧皇后娘娘,不然方才被皇上看到,後果定是不堪設想,輕則打入冷宮,重則有殺身之禍。是奴婢一時疏忽,差點讓小主置於險境。」
那皇后還幫我了,小小珠釵有如此大影響,不過,看這後果如此嚴重,皇后許是為了自保。「僅珠釵就能讓人人頭落地,看來這主子在皇上心中……」我並不說完,紫寒只低著頭,並不做聲,看來不願透露。我從元荷手中接過珠釵,細細查看:「你是如何拾得的?」
「奴婢早上去內務府取主子衣服時,路過御花園,見太液池邊似有東西閃閃發光,奴婢一時好奇,便去瞧個究竟,發現這珠釵插在假山後的淤泥中,已經髒得看不清什麼樣式了,只餘那珍珠被湖水襯得光澤極佳,奴婢想,這定是很久前被人遺失的,便拾了回來,洗淨後覺著樣式簡單,極適合主子,才拿出來了。」元荷說著帶了絲哭腔。
若說之前我還有絲懷疑,也全被打消了。千年來雖閒雲野鶴,卻也算閱人無數,若連元荷都能一眼分辨出人心好壞,我也能看個十之**,只是在宮中才多了些提防。撫摸著那珍珠,才覺得裡側有細微的紋路,面色不改,手中細細摸索。靈瑤。
「既然不便人前展露,紫寒你好好收著吧。」我將頭上的玲瓏玉簪抽出,和靈犀釵一併交到紫寒手中,她有些詫異,我朝她輕點頭,她便不再猶豫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