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起,相思宮便比以往熱鬧不少。天祺的賞賜自是不說,各宮娘娘小主送的禮也不少,我只吩咐紫寒好生打點,她如今倒也摸清不少我的脾性,辦事穩妥,我甚是放心,不過如此來,相思宮中僅兩名婢女就顯得單薄太多了,雖見她們比以往繁忙不少,我卻再次婉拒了內侍監挑選來的內監宮女。當然,也對來探望的嬪妃淡然置之,她們許是覺得無趣,也漸漸不再來打擾,其中最重要的是,雖然天祺賞賜未斷,卻也再未宣過我侍寢。
「主子,方才內務府的人來問相思宮中可要植些什麼花?」元荷進屋稟道。未待我回答,她又道:「奴婢已經替主子回了,待來日主子想到什麼新鮮的,再讓他們來。」
她如今不再如先前那般生分,我頗為欣慰。「元荷越來越有掌事宮女風範,紫寒,你若不仔細侍候著,這相思宮掌事宮女一職便要讓給元荷了。」我笑著對身側的紫寒道。
「只聽過掌事宮女吩咐內監宮女幹活的,如今和元荷兩人便要處理這若大一宮的事務,若元荷喜歡,讓給她當便是。」紫寒聽出我的玩笑,帶著幾分認真對元荷道。
元荷倒是急了:「奴婢可不敢,主子心思這般與眾不同,奴婢怕是擔當不起。」
「你們都如此推脫,今日我便去內侍監讓他們換幾個丫頭來,難不成這掌事宮女還無人肯做了。」我故意正了正臉色。元荷卻只將茶盞收好。
「主子莫再玩笑了,奴婢再去為主子沏壺茶。」說完含著笑意離去。她們在這宮中終於不再那麼拘謹。
「元荷不是皇上身邊的人嗎?」我笑意漸收,一字一字緩緩道出,看著紫寒的臉上的笑意漸漸僵住。
沉靜了片刻,紫寒才道「即便知道小主聰慧過人,也不想竟如此快便看透了。小主既有此問,想必也心中清明元荷與此事無關。」她較之剛才甚至多了分傲氣。
本想抓到紫寒把柄再和盤托出,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她行事都無什麼差錯,對於謹慎的人,莫過於直接試探確認,我問的是元荷,她若不想把元荷牽扯進來,便會否認,不過也正好可以說明她便是天祺身邊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如今的神色和之前海公公的表現,更像是天祺似乎在等待我發現這件事。
「我再聰慧在這宮中也孤立無援,你們若存心不想讓我知道,我又怎麼能肯定她與你們無關。」我淡淡道。
「元荷是皇上親自同意調到相思宮中來的,小主信不過奴婢總該相信皇上。」見我質疑元荷,她有些著急。
「我自是相信皇上,可皇上對我如何你也都看在眼中。」看來她對我的事才都是清明於心。也是,天祺既讓她過來,便定是心腹之人。
「這……」她有些遲緩,「奴婢只能說在奴婢眼中,小主對皇上並無二心,奴婢既是皇上派來,定當盡心侍候小主。」
「既是在宮中,定有前路難行時,我並不求你們如何維護我,只願人人都能自保。」我神色誠懇,她聰明頓悟。
「奴婢知道小主有時口是心非,小主對奴婢的恩情,奴婢會銘記在心,奴婢之前愚鈍,竟將小主與那處處籌謀,把奴才性命視若草芥之人相提並論。」
果然聰明,知道我指的是在百合宮維護她一事,過後我雖說了狠話,可若細想,不難想到方纔她說的那層。
「宮中人心叵測,你這般想也無任何不是,本來你那麼想那麼做才是為自己好好打算,可如今被我一語點破,也是我存了私心。」
「小主言重了,皇上讓奴婢來這相思宮是與小主能同舟共濟,並非苟且偷生。」紫寒此時才帶了絲恭敬。
我笑意又起,日後有這等聰明女子做伴,總不至太過孤獨。
「主子,方才昭陽殿的姑姑來傳話,今日昭陽殿將設宴,正四品及以上嬪妃一同商討除夕事宜。」元荷進門稟道。
「小主這些日子以來未去昭陽殿請安,皇后娘娘倒是極為體恤,稱小主許是身體還未完全康健,並不介意。如今小主身體無礙,若是不去,怕有人會存心提起,趁機撤下小主的牌子。」紫寒將個中道理娓娓道來。
「那便去吧。」我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孫子兵法。
「主子可要梳妝更衣。」元荷在旁問道。
淺黃至白的上衣,上面是紫寒用銀絲線親自繡的碎花,一襲暗綠色長裙及地,玄色腰帶雖不搭卻也突顯腰枝盈盈一握。「不必了,這樣甚好。」
「皇上喜歡女子服飾艷麗,惠妃娘娘便是如此,就連皇后娘娘也是多著顏色亮麗的衣服,主子這般,未免太素雅了。」元荷有些著急我的不爭寵,在這宮中當差的人,知道榮寵來得快去得也快,只在皇上一念之間。我雖晉了位分,可天祺若並不上心,這榮寵也只曇花一現。
「宮中的宴會事宜皆是由皇后娘娘定奪的,且如今東北地區突降了幾場暴雪,聽聞有不少百姓餓死凍死,皇上這幾日皆在宣政殿與丞相為首的言官商議此事,許是不會去。」紫寒簡單為我綰了個髻。
「皇上若不去,我梳妝更衣給誰看?」我俏皮笑著問元荷。紫寒神色淡然含笑出去。元荷不再言語將懷中的珠釵拿出,斜插入我的髮髻。
「這珠釵樣式別緻。」我伸手扶了扶,不再拂她一片心意。且這珠釵上面只嵌一顆珍珠,雖不大,倒也晶瑩剔透,倒是討人喜歡的簡單。
「奴婢覺得與主子極般配。」她笑道。
我心中有些感動,這樣一個處在深宮的女子,僅憑第一面便肯定我是能交心之人,認定跟隨我,對我細心照料,比起天祺的幾番試探,她對我的相信讓我不得不動容。這世上真有如此純善之人。
待我到昭陽殿時,人已七七八八到得差不多了,眾人落座後,皇后也進入殿中,一行人皆起身行禮,皇后溫和道平身,便又各自落座。隨後有宮女來道:「惠妃娘娘身體抱恙,今日不能來了。」
皇后娘娘對身旁的宮女道:「既然惠妃娘娘身體不適,你帶人過去瞧瞧。」身邊的女子應了聲便退下了。
在座的女子除了我和慕如嵐皆是入宮有些時日的了,而所謂的商討也只是皇后做主,眾人奉承罷了。淑妃只是閒散的坐著,並不插話。
「林貴儀若有所思,可是有什麼好主意?」皇后突然問道。
「林暖初入宮且不熟識宮中規矩,並無什麼好的主意。」我笑著道。
「宮中規矩雖多,卻也是為了維持宮闈祥和,皇后娘娘入宮八載,執掌六宮,確實無人能及。」慕如嵐及時插話。
「宮中每年新人倍出,各位妹妹都尚年輕,難免心浮氣躁,若能沉下心來好好學習,日後共協本宮處理這宮中事務,本宮相信宮中定會一片祥和,皇上也能只專於朝政,不再為後/宮鎖事煩憂。」皇后此時透出一絲威嚴。
「是,多謝皇后娘娘教導。」眾人又行禮,規矩真是繁瑣得令人厭惡。
又有宮女進來,是那日在百合宮中皇后身邊的那位,「是永和宮的掌事宮女嗎?」我輕聲問元荷。
「是,從皇后娘娘入宮後便跟在身側,入宮二十餘年的老人了,以前曾在太后那兒當差,皇上也算敬重,宮中小主也都尊稱一聲月霜姑姑。」
月霜走過我身邊時微征,又神色不改地走至皇后身邊「大皇子許是頑皮,吵著要去見皇上。」
「皇上還在宣政殿?」皇后輕聲問。
「是,從用過午膳後到現在還未出來,也未吩咐傳晚膳。」
「你且將膳食備好保溫,待皇上傳時也不必慌忙準備,還有,告知一聲海公公,讓公公適時提醒皇上保重龍體。博奕那兒,讓奶娘先安撫著。」皇后有條不紊吩咐道,像極了賢妻良母。「你怎麼神色蒼白,可是身體不適?」皇后關切問道。
「娘娘,奴婢並非身子不適,只是……只是……」月霜似有難言之隱。
「你有話但講無妨。」
「奴婢許是方才沒看仔細,林貴儀頭上的珠釵酷似靈犀釵。」月霜有些戰戰兢兢的回道。
「大膽,這等事又豈是你可胡說。」皇后似不可置信。
「奴婢不敢,林貴儀如今深得皇上喜愛,奴婢是怕這釵會連累林貴儀,才大膽稟報。」月霜竟已跪下。
看眾人神色皆透著不解,看來都不知皇后娘娘唱的哪一出,不過聽其意思,這釵是我帶不起的了。回頭看元荷,她也只一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