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說:「母后的羽翼都被你剪除了,她還能夠利用誰?她插手軍隊,難道不顧忌你嗎?」
雅葛斯說:「還有我的弟妹們呀!我總不能夠把約克斯和埃琳絲也殺了!她當然是顧忌我的,她針對的是你!難道她不知道,如果傷害了你,比對我的直接傷害更重?針對你就是針對我啊,我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算是個男人嗎?何況這次裁減官吏的事,我得罪了很多人。想弄死我的人大有人在,有人給母后一慫恿,她就什麼都不會再想了,這些人是想通過打擊你來打擊我,連這點母后都不明白嗎?她這個人根本不會想事情的後果如何的。」
我說:「那你,你當然會保護我的是不是?」
雅葛斯說:「當然會!鳳儀,就算是為了一個男人的尊嚴我都會保護你到底!我寧願和你同死也不能夠讓你受到傷害。我們快回大營,今天就回迪甘城!」
雅葛斯縱馬馳騁,和他來時一樣的迅捷,一點兒不知疲倦,彷彿他渾身有著無窮無盡的精力,我昨天晚上一晚上只睡了一會兒,十分困乏,今天早上又被哲羅丹一席話說得心情壞透,再加上擔心雅葛斯和我又會被孟茜琪絲怎麼個折騰法,騎在馬上總是心神不定,如果不是我全力支撐,恐怕又會摔下馬來。
回到大營,雅葛斯命令立即收拾,待午餐之後起程回迪甘。畢竟這次統領的是海軍,海軍是不可能跟他回迪甘城的,我們真正要帶回迪甘的人馬也只三千來人。
我累得要命,也不想騎馬了,在車裡窩著睡覺,我強迫雅葛斯也到車裡來睡覺,他的臉色非常的難看,雖然他自己說他一點也不覺得疲累,可是我實在是擔心,他心裡或許不覺得累,可是他的身體呢?肯定非常累,甚至比我還要累,畢竟我昨天只是在遠遠地觀戰,他卻親臨戰場,打了一天的仗,怎麼會不累?他總是透支自己的健康,那怎麼行?何況一回迪甘城,不知道那個要命的孟茜琪絲又會鬧出些什麼事,雅葛斯恐怕又沒有時間好好休息,不趁這個時間讓他好好休息休息,總是讓他超負荷工作絕對不可以的。
雅葛斯乖乖地聽我的話,到車裡睡覺,陪我坐了兩天的車,他派人回迪甘城打聽,奇怪的是,信使回來說迪甘城很平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莫非那個哲羅丹預言不准?我一想一個算命先生的話那麼當真幹什麼,被他一席話攪得我們倆都緊緊張張的,實在沒必要。雅葛斯原本說好要陪我在海邊玩幾天,被這個哲羅丹一席廢話搞得我們神經緊張,急著要回迪甘城察看情況,這一次的約定又被取消了,掃興!
到第四天中午,我們順利地回到了迪甘城,留過迪甘的老宰相帶領百官和迪甘百姓迎出了十里之外,十幾萬百姓夾道歡呼,為蒂山海軍頭一次戰勝迪倫海軍的空前勝利而歡呼,雅葛斯騎在馬上,向他的臣民們揮手致意。
還好,一切都很正常,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下午,我和雅葛斯分別在各自的浴室裡泡了半天,徹底洗去了身上的污垢。洗完澡,我又替他按了摩,讓他消除了這些日子來的疲勞,他換了身乾淨衣服,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吃罷晚飯,雅葛斯在燈下觀看這些日子留下的奏折,我坐在一旁,用手托腮,看他處理國事,他似乎沒有注意過我,全神貫注地連看邊披閱。看著他眉毛微挑或者唇邊微動,看著他用筆時而急書時而輕劃,我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靜謐的感覺,要是永遠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那我真是快活極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看看桌上的奏折已經被他披閱得差不多了,他偶一抬頭,見我仍然在默默地看著他,連姿勢都沒有變化,笑了笑,說:「你說你看了我多久了?」
我說:「不知道。」
他笑道:「我真的這麼有魅力嗎?你怎麼看都看不厭?我臉上可沒有開花,我的鼻子和嘴好像沒有發生變化,始終是一個樣子的。而且我自己也覺得我身上確實怪毛病不少,不值得你這麼愛。」
我說:「我喜歡看你,百看不厭。雅葛斯,真想就這麼看你一輩子。至於你的怪毛病,那也沒什麼啊,我姥爺跟我說過,古人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哪個人都是有毛病的,沒毛病的根本就不是人。就是因為你有些怪毛病,你才是個人,是個真正的人!我可不會喜歡神,再完美的神我都不喜歡。」
雅葛斯笑著說:「世界上居然有你這樣的女人,連神靈都不喜歡,就喜歡像我這種有毛病的人?不過我聽著就是高興。鳳儀,如果你真要看我一輩子,你遲早也會看厭的。我會老,越來越難看。」
我說:「不會的,你老了,我也會老的。白髮看白髮,怎麼會看厭?」我輕聲吟道:「兩相看不厭……」
雅葛斯把最後一份奏折合上扔在文件堆裡,站起來說:「現在我就要你再仔細看看我……」他走近我,一把把我抱起……
正在這時,突然看到窗外騰起一片火光,聽到諾威斯惶恐的聲音:「陛下,不好了,有軍隊嘩變!」
雅葛斯放下我,對我說:「別怕。呆在房間裡不要亂走,我去去就來!」他低頭在我額上一吻,神情沉穩,並無一點慌亂的神色,像一陣風似的離開了房間。
雖然他吩咐我不要亂走,但我怎麼能夠讓他一個人去冒險?我立即跟了出去。
有軍隊嘩變,怎麼會呢?雅葛斯治軍嚴謹,賞罰公正嚴明,從不拖欠軍餉,軍人的撫恤更是從優,向來得軍隊的擁護愛戴,從來沒有軍隊在他手裡發生過嘩變,這次是怎麼啦?難道真是孟茜琪絲使壞?雅葛斯有血光之災,會不會就是這些軍人造成的?雅葛斯說過,孟茜琪絲從前的那些花樣不過是宮闈之爭,理論上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這一次,她居然插手軍隊,那就是關係到國家存亡的大事了!
只聽雅葛斯在門口對一臉惶恐的諾威斯和風若斯說:「是哪一隻軍隊嘩變,弄清楚了沒有?」
諾威斯說:「是從南方五省組織起來的軍隊,也就是波利科帶來的那一隻軍隊。」
雅葛斯說:「怎麼會?我對他們和我的其餘軍隊一樣,從來沒有歧視,他們怎麼會發生嘩變?誰領導的?現在他們在哪兒?這件事何以如此突然,事先一點兒沒有徵兆?竟然瞞過我的眼光?奇怪!」
諾威斯說:「是希圖斯將軍!這次他是留守迪甘的成員之一。現在他們在南門外。」
雅葛斯說:「波利科和巴裡克呢?」
諾威斯說:「沒有看見!」
雅葛斯說:「諾威斯,你留下來保護王后。風若斯,你立即到北城外,讓托弗斯軍準備,但不要輕舉妄動,得到命令之後再到城南。我先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再說。」
托弗斯的軍隊也只一萬多人,還不如希圖斯手下的那三萬人多呢,蒂山其餘的六萬餘軍隊,在二十里外的大營裡駐紮了四萬人,另外兩萬分散在各地重鎮之處,大營和各地分散的軍隊倉促之間如何能夠趕來,當真發生事端,就算托弗斯立馬趕到,也只有南方軍隊的三分之一。雅葛斯為了軍心穩定,一直沒有解散打亂波利科帶來的軍隊,讓他們駐紮在南門外。現在的南門和雅葛斯剛即位時的南門已經有所不同了,從前南門外是荒地,現在的南門外已經修建了很多居民點,那些軍隊在南門外嘩變,會不會影響到南門外的居民們,鬧出更大的混亂?波利科和巴裡克怎麼又不見了?
我剛想到這裡,約克斯氣喘吁吁地跑來:「不好了,王兄。希圖斯要我們把嫂嫂交給他,讓他殺了祭典老四啊!」
雅葛斯咬牙道:「好,好,我知道怎麼回事了!母后啊母后,你不仁,別怪我不孝!立即命人快馬去請老族長,請老族長和眾族中前輩務必親來迪甘一趟。母后!母后!這是你逼的!」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這一眼竟然有些淒涼,他說:「鳳儀,等著我。千萬不要離開王宮!千萬!」他轉過身,帶著約克斯和風若斯,大步離開了小院。
聽到這些對話,我隱約猜出了事情的經過,一定是孟茜琪絲使了什麼手段,讓南方五省的軍隊相信齊格斯的死與我有關,這些軍隊都是齊格斯的舊部,對齊格斯忠心耿耿,如果孟茜琪絲使他們堅信齊格斯是因我而死的,他們確實會不顧一切地來起事的!
我我我,我和雅葛斯怎麼會如此命運多舛?波利科和巴裡克哪去了,他們兩人才是齊格斯手下的頭面人物,波利科還口口聲聲要一輩子保護我呢,在這種最要緊的關頭他居然不知道去向,他平常的許諾都是假的,看來,這個世界上只有雅葛斯才是我唯一的依靠!雅葛斯去面對一大群氣勢洶洶的軍人會發生什麼意外嗎?他準備怎樣對付孟茜琪絲,他為什麼要把老族長請來?
我真想出去看看,諾威斯往門口一站:「陛下有命,王后您一步也不能夠離開王宮。」
我說:「我只是去看看!」
諾威斯說:「看看也不成。您回去睡覺吧!」
我去睡覺,我怎麼睡得著?
我急著說:「我只是看看啊,這也不准嗎?」
諾威斯說:「陛下讓您千萬不要離開王宮,是為了你好。如果你出去,被那些亂兵看見了,說不定反而更糟,到時候陛下恐怕都護不住你。要是你出了點兒事,陛下會傷心欲絕的。您還是好好地呆在宮中,聽陛下的消息吧!」
我說:「諾威斯,你能不能夠讓我去看看,我害怕呀,我怕雅葛斯會出什麼意外,那我……」
諾威斯說:「王后陛下,我和陛下一同長大,我們象親兄弟一樣,難道我不比你著急?可是我怕你會出意外。你知道嗎?陛下有多愛你,有時候我簡直有點妒嫉他對你的感情了。上一次你假裝跳崖,死訊比風若斯的消息先傳到他耳中,他把自己關在船艙中,三日三夜不眠不食,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你送給他的護身符發愣,那次我就知道陛下愛你有多深。你千萬不能夠出任何意外,你還是聽他的話,呆在房間裡聽消息吧,陛下一定會處理好的。」
他是一定不會允許我去的了,硬闖也不行,我靈機一動,裝出一付大驚失色的神情,盯著諾威斯身後:「啊,什麼……」諾威斯被我的神情嚇壞了,情不自禁地回頭一看,我就是要他這回頭一看。趁著他回頭一看,我把手中的水杯往小逕深處一丟,自己迅速地隱入了房門之後。諾威斯聽見動靜,以為我從小逕上跑了,立即往小逕深處跑去,我趁機從另一條小路往小院外跑去。
怎麼又被諾威斯擋住了呢,他反應可真快啊。諾威斯說:「陛下的命令,我永遠不會違背。一定要保證你的安全!」
使計也不行,那就硬闖,我一拳向他打去,他動也不動,硬挨了我一下,這,他這個樣子,我還好意思打他?
諾威斯說:「王后陛下,你可以打我,也可以殺我,我是臣子,只有順從的命。但我仍然不會違背陛下的命令!」
這下我沒轍了,我總不能夠真的殺了他,何況當真玩命,我也未必能夠贏得了他。我氣得要命,跺腳道:「你這個死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