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孟家過得分外無聊,人不齊,誰也沒心情。孟雄有點生氣,因為兒子對他的示威看來是要堅持到底。不想上班時,在辦公室裡,居然意外收到快遞公司送來的一隻新皮夾,是梁雪庭送給他的新年禮物,上面同樣是溫馨祝福的話。
這妮子最近總是採用噓寒問暖的攻勢,孟雄心裡清楚,但卻已經對她沒有之前的厭惡了。反倒是對自己兒子,他現在更加不滿。
日子一天天在過,並不會因節日而停止。
康柔到國外參加冬令營,康爵獨自一人,每天重複著加班加班再加班。他內心孤寂,不是因為想念女兒,而是在一個人時更加想念檳榔。家中的每個角落裡都清晰地存在著她的影子,聶賞冬走之前他就能感受得到,而現在,這感受更強烈。
上次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打電話給檳榔,結果被拒接,這使他挫敗好久。可想她的心情卻有增無減地日益強烈,他真的很想念她,於是他想見她一面。
檳榔終於上班了,而且歡欣雀躍,因為冠玉幾乎每天都會給她打來充滿甜言蜜語的電話。從沒有一個男人會這樣對她,無論是康進還是康爵,他們只會玩失蹤,高興才會召見她,不高興就會罵她一頓。
再次享受到愛情的甜蜜,冠玉是相當體貼和完美的情人,會給她打電話讓她知道他在想她,會讓花店送來花讓她開心,偶爾還會發來雖然篇幅很短但卻洋溢著愛意的郵件或短信。她很幸福,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因為他對她實在是太好了。一切都鬼使神差,突如其來得太快,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真讓她覺得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看著手中的報表,這麼差的營業額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門突然被敲響,她隨口應聲,一陣皮鞋聲加熟悉的味道迅速催促她的心跳。她猛地回頭,果然是康爵。她霍地站起來,戒備地問:
「你來幹什麼?」
「我想見見你。」他望著她,彷彿身心俱疲。
「是嗎?」他的眸光使她理解他的意思。她太瞭解他,他在想什麼只要不刻意掩飾,她一眼便能看透。
「最近好嗎?」他站著問,因為她沒請他坐下。
「還好。」她回答,她現在不想再用一副連她自己看了都想吐的冷臉去對待他,「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他聞言,心中不知是喜是憂。她對他的態度不再像過去那樣冷淡,但她嚴肅的語氣卻令他心驚。
「我和康進分手了。」她對他說,他的心跳了下,「我和冠玉在一起了。」他的心「咯登」一聲,彷彿跌入無底深淵。
「你說什麼?!」他低呼,震驚不已。
「康進和我吵了一架,我們就分手了。冠玉說他喜歡我,所以現在我和他在一起了。」她輕鬆地解釋。
「蘇檳榔,你瘋了嗎?」他哭笑不得,「你難道不知道冠玉是有未婚妻的嗎?」
「他們已經分手了。」
「你相信?」他的腦子一團亂,他不知該怎樣勸說她打消這個念頭,「好吧,就算他們分手了,冠玉和雨逢已經十年了,你以為雨逢會輕易放手嗎?你和凌家過去也很熟,他們都知道你的過去,你認為就算冠玉和你是認真的,他父母會答應嗎?」
「我愛上他了。」她注視著他,平靜地道。
康爵的臉霎時由灰變白,他為她堅定的神情甚至一陣暈眩。他望著她,半晌,說:
「你會後悔的!」
「我從沒為我的選擇後悔過。」
「他是不可能和你結婚的!」他低聲警告。
「就當是在賭博吧,我已經習慣被拒絕了。」
康爵不知該說什麼,因為再說下去,他也只是自打嘴巴。於是他在原地呆站了兩秒,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他走出去,跳上跑車,風馳電掣地開出老遠,卻突然把車「嘎」地停在路邊,滿心憤怒地狠狠捶打了一下方向盤。千頭萬緒全部湧上來,讓他的心像被天狗啃噬的月亮一般又痛又癢又難受。
冠玉出差回來,飛機落地時已是晚上八點。他走出機場便打開手機給檳榔打電話,眉飛色舞的樣子讓助理都感到詫異,不住地側目,心想老闆從沒這麼高興過。
「在做什麼?」電話接通,冠玉馬上問。
「在餐廳上班。」她溫柔地笑答。
「我回來了!」他笑說。
「真的嗎?現在在哪兒?」她開心地問。
「正在機場,剛下飛機就打給你了。」
「很累吧?吃晚飯了嗎?」
「沒有,飛機上的東西不好吃。」
「那你早點回去吃飯休息吧。」
「不要,我現在想見你。」他笑著說出地址,讓她到江邊的一處空地上去。
「幹嗎?」她不解地問。
「你來就對了。你一小時後出發,到那裡來找我,好嗎?」
「好。」她雖然不知道他想幹嗎,可還是答應了。
冠玉掛上電話,匆匆去了機場的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發動引擎,跑車風馳電掣地向黑夜裡駛去。
檳榔掛斷電話,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心裡卻充滿期待。不過她更關心他到現在還沒吃晚飯,餐廳裡沒有外賣業務,她只好跑到有外賣的餐廳去買披薩和茶。一小時後,她打車去了約定地點。
那是江邊的堤岸,順著一道石階,下面還有一塊平整的空地。再往前,向下才是森森的江河之水,在夜晚猶如一條墨色的水帶貫穿全城。船隻閃著燈光轟鳴而過,水面上滿是亮晶晶的建築倒影。離近看雖然會為那流動迅速的激流膽寒,但遠看卻是極美的夜景。
春節未完結,天上還有許多鞭炮騰空炸開,發出很大的聲響。檳榔趕到時,站在石階上,一眼看見冠玉正在下面的空地上。她將袋子放下,笑問:
「你在幹嗎?叫我來幹什麼?」
「站在那兒別動!」他制止她下來,立刻拿出打火機點燃腳邊的禮花,然後迅速跑上來,摟住她的腰。
檳榔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一束禮花橫衝直上,在天空裂開,伴著厚重的聲響。美麗的煙火在天幕之上鋪開,如一束束閃閃發亮的金星,縱情地散發出光芒與絢麗,緊接著撲簌簌地落下來,猶如金色的星雨。她訝異地望著天空中那曼妙的火焰,是那麼美,那麼絢爛多彩,看上一眼,便會被深深吸引。
「真漂亮!」她含笑讚道。
「這是為你一個人放的。」他望著她,笑問,「喜歡嗎?」
檳榔抬頭看著他,萬般柔情在心中蕩漾。他的目光就猶如那美麗的煙火,是如此地吸引她。而這份意外驚喜更是讓她感受到無盡的喜悅與幸福。她再次望向那星空之中正在瑰麗燃燒著的焰火。
「我沒想到你會在今天……在這裡……我真的沒想到……」她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的開心,「這些真是太漂亮了!」她重新諦視他,溫柔的眸光水一般地漾動,「我喜歡你!」她對他說,嗓音很輕。
這告白很突然,重重地撞擊到他的心,令他的心底洋溢起全部的喜悅。他深情地凝睇著她,瞳仁的顏色變深。他望著這個令他滿心喜愛的人兒,低頭吻住她的唇,吮吸著那讓他渴望已久的唇瓣。
檳榔抱住他,在綻放著美麗煙火的星空下,與他肆意擁吻。
他們都沒有看到,在岸邊不遠處,那輛黑色的瑪莎拉蒂跑車裡,程雨逢清楚地看著這一切,淚花翻滾,縱情橫流。她去機場接他,想給他一個驚喜,他沒看見她。她在這裡眼睜睜地看著他與另一個女人親暱,而他從未主動吻過她,也從未為她製造過如此浪漫的氛圍。她覺得自己的心粉碎,那情景令她幾欲昏厥。她覺得自己再看下去一定會死掉,於是腳踩油門,開車走了。
檳榔和冠玉並未注意到這點,焰火結束後,他將她拉到岸邊自己的跑車裡,幫她搓手取暖,問:
「冷嗎?」
「不冷。」她從袋子裡拿出披薩,笑道,「你沒吃飯,我的餐廳不能外帶,所以只能給你買披薩。從披薩店出來我就過來了,應該不會涼。還有綠茶。」她把綠茶遞給他,打開披薩盒子。
「這麼好,想和我野餐啊!」他笑著用紙巾墊著,拿起一塊吃。
「涼了嗎?」她合上蓋子問。
「沒有,很好吃。你怎麼不吃?」
「我吃過晚飯了。」
「這麼多我吃不了,你陪我吃一塊,我一個人吃沒意思。」
「我已經吃過飯了,再吃會發胖的。」
他「哧」地笑了:「你也怕發胖嗎?」
「當然了。」
他笑笑,不再堅持,接著對她說:
「對了,我帶了禮物給你。」說著從小櫃裡取出一隻盒子。
她接過來打開,是一條珍珠手鏈:「哇,真漂亮!」
「你喜歡就好。」他又拿起一塊披薩。
「你送我這麼貴的禮物,我可沒禮物回送你。」
「把你自己送給我就行了。」他微笑,她就看著他,他立刻將披薩送到她嘴邊,說,「咬一口!」
她笑了笑,張嘴咬一口。他把剩下的吃完,笑問:
「你開車來的嗎?車停哪兒了?」
「沒有,我把車賣了。」
「賣了?你缺錢用?」
「不是。那輛車放著也浪費,又要保養,油價也很貴,而且越開越不值錢。那是剛買不到一年的新車,現在可以賣個好價錢。我用那筆錢買了套公建,過一陣肯定會升值。」
「那我以後可以天天接送你上下班了。」
「你哪有時間?不過我想好了,自己養車還不如打出租合算。而且我可以晚點去上班,那樣坐地鐵的人不會太多。等到晚上孟轍在,我就蹭他的車。賣車的時候我還想,我從前那輛報廢的跑車可惜了,那輛車更貴,像我兒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