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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喜憂參半 文 / 李飄紅樓

    那是本城一家很有特色的四川菜館,位於近郊,三層樓,外面裝潢得很有古代的味道。門前停了好多慕名前來的食客的車子,生意相當紅火。檳榔老早就想來,但一直嫌太遠,不然就是沒時間,這次是第一次來。

    「咦?那是爸爸的車!」她把康柔從車上抱下來時,康柔指著餐廳外停著的白色法拉利說。

    「是你爸爸的車。」檳榔笑道,「他已經到了。」

    「阿姨,我們真要和爸爸一起吃飯嗎?」

    「是啊。」檳榔牽起她的手,「你剛剛在車上不是說很想和爸爸一起吃飯嗎?」

    「嗯。」她耷拉著頭,「可是阿姨,爸爸看到我會不會不高興?」

    「怎麼會?!」檳榔蹲下來,皺眉笑道,「小柔是最可愛的孩子,爸爸怎麼會不高興?爸爸只是很忙沒時間總陪你,阿姨保證他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會嗎?」

    「當然啦。來,我們進去吧。」檳榔拉著她往餐廳裡走。

    突然聽到一陣嘈雜聲從裡面傳來,繼而不少人從餐廳內推推搡搡地擠出來,有幾個拿照相機的記者一面不停地拍照,一面七嘴八舌地追問,而被追問的對象則是一對被一群保鏢模樣的黑衣男子護駕的男女。男的約莫五十幾歲,檳榔不認識,但從衣著看肯定是個有錢人。她的目光落在那名女子身上,那名女子應該也就二十幾歲,一身紅紗塔裙,戴著同色的遮陽帽與黑色太陽鏡,又白又嫩,秀色可餐。她不認識她,但那架勢看起來像個大明星。

    一輛黑色林肯開過來,女子很快被那名中年男人護上車,汽車呼嘯而過,只餘下一群摩拳擦掌準備大書明日娛樂版頭條的記者。

    「阿姨!」小柔搖搖檳榔的手,覺得阿姨好像愣住了。

    檳榔忙回過神來,對她報以一笑:「我們進去吧。」

    康柔拉著她一邊走,一邊問:「阿姨,剛剛那是怎麼了?」

    「哦,剛剛那個阿姨應該是很有名的明星,因為很漂亮,所以記者叔叔爭著給她拍照。」檳榔解釋。

    「哦!」康柔明白了。

    餐廳的內部裝潢很別緻,對領位報上康爵的名字,立刻被帶到一間包廂。打開門,康爵果然先到了,正在用手機打電話。聽見門響他忙掛斷電話抬頭,這一抬,卻愣住了。看到康柔時他的笑僵了一下,神情變得不自然起來。康柔的神色同樣不自在,直勾勾地盯住父親,一副無措的模樣。檳榔彎腰摸摸她的頭,笑道:

    「小柔,好久沒見爸爸了,去抱抱爸爸。」

    康柔呆呆地望著她,她柔聲催促:

    「去啊,去抱抱爸爸!」

    康柔猶豫了一陣,很擔心,可還是去了,小心翼翼地走到父親面前。康爵雖不太習慣,但還是站起身蹲下來,笨拙地抱抱自己女兒。

    「把她抱起來。」檳榔上前對他說。

    康爵看她一眼,照做了,把女兒抱起來,這才非常吃驚地問她: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康柔正看著檳榔,檳榔就笑道:

    「你問小柔好了。」

    父女倆顯然都不太習慣她這樣穿針引線,表情都不大自在,但康爵還是看向女兒,康柔這才回答:

    「阿姨本來要帶我去吃披薩,可後來說爸爸要和我們一起吃飯,阿姨就帶我來了。」

    康爵將臉轉向檳榔,倒也沒說什麼。檳榔便問:

    「小柔,餓了沒?我們吃飯好不好?」

    「好。」她有些愣地回答。

    檳榔接過康柔抱她坐下,康爵還是不語,只是坐在一邊。侍者遞過菜單,他問:

    「想吃什麼?」

    檳榔問小柔:「你想吃什麼?」

    「隨便。」她回答。

    「隨便?那就我來點吧。」檳榔笑盈盈地翻菜單點菜。

    點好後,侍者收回菜單去上菜。康爵正不知該說什麼,這時一通電話響起,他忙出去接電話。康柔眼看著他出去,擔心地問:

    「阿姨,爸爸是不是不太高興?」

    「怎麼會?爸爸只是去接電話。他工作很忙,總要接很多電話。」

    「哦。」康柔雖然點頭,但眼神裡還是充滿擔心。

    菜幾乎上齊時康爵才回來,檳榔向侍者要碗水放在康柔面前。

    「我先試試看菜會不會辣,如果太辣我們就蘸點水。」她嘗嘗,是有些辣,只是不知道小孩子能不能吃,「還好,你來試試看辣不辣。」她夾一小口菜放到她碗裡,說,「嘗嘗看,如果辣就喝點水。」

    康柔拿起筷子嘗一口,檳榔問:

    「辣嗎?」

    康柔搖搖頭,檳榔笑道:

    「不辣嗎?」

    「我和阿姨一樣不怕辣!」康柔開心地說。

    「是啊,小柔和阿姨一樣,真乖!」她撫摸她的頭,回頭卻見康爵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就問,「你看我幹嗎?」

    「沒有。」他只是笑,伸手撥弄開她擋眼的長髮,拿起筷子給她夾菜,「吃吧,都是你愛吃的。」

    「怎麼突然想起來約在這裡?這裡這麼遠。」

    「上次是誰抱著美食雜誌在那裡流口水?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約你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他笑她的健忘。

    「我才沒流口水!」檳榔反駁,心裡卻很高興他能記住她的喜好,「你最近去哪兒了?又像消失了一樣,也不打電話!」她嗔怪。

    「我臨時去了一趟紐約,那邊出了點事。」他解釋。

    「出事?很嚴重嗎?」

    「新的技術項目出了點問題,所以我去開緊急會議。那是我們公司最大的項目,已經研究兩年了。如果這款軟件能上市,會有很大的收益,也能讓塔撲集團更上一層。」

    「是嗎?」她笑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

    「當然了,這個項目是我的心血,也是我一直奮鬥的目標。」他得意洋洋地道,「這會是個里程碑式的成功。」

    「聽起來很重大,那現在沒事了?」

    「沒事了,所以一沒事就回來找你了。」他給她夾菜,說。

    檳榔粲然一笑,就在這時,只聽「啪嗒」一聲,她回頭,只見康柔神情十分窘迫,一雙筷子已經掉到地上,她看向康爵,一副膽怯恐慌的模樣。檳榔又回頭看康爵,他正看著女兒,倒沒什麼特殊表情,她不明白康柔為什麼會那麼怕康爵不高興。

    「哎,你那麼盯著她幹嗎,沒見過筷子掉到地上啊?」她問他,俯身去撿起筷子,對康柔笑道,「沒關係,掉了就掉了,我們換一雙就行了。」說著幫她換雙筷子,又夾好多菜到她碗裡,笑說,「慢慢吃,不急,先嘗嘗這個。」

    康柔小心地吃,檳榔回頭看康爵一眼,低聲問:

    「哎,你虐待過她?」

    「我虐待她幹嗎?!」他亦小聲回答。

    「那她怎麼那麼怕你?」

    「她哪是怕我,她誰都怕。剛來時比這還嚴重,畏畏縮縮,總是害怕,我還為此請過心理醫生,可效果並不好。當初她剛來沒多久,吃飯的時候菜掉到衣服上,我就看她一眼,她就哭著告訴我她會改,那次還把我嚇了一跳。」

    檳榔思忖了片刻,「哧」地笑了:「你還沒我想得那麼冷血。」

    「你什麼意思?!」他不滿地瞪她。

    「你知道嗎?」她望著他,笑道,「一個對待孩子溫柔的男人要比一個冷得像冰的男人有魅力得多,而我很榮幸地發現了你的這種潛質。」她的手輕輕撫過他額前的發,笑道,「至少你還能蹲下來抱抱孩子,至少你還陪她吃過一次飯。」

    康爵撲哧一笑,抓住她的手。檳榔輕輕往外掙,他死拽著不放。沒想到這忽然又演變成一場遊戲,她努力想掙開他,他不讓,她又用上另一隻手幫忙,兩人拽來拽去,把很無聊的遊戲玩得不亦樂乎,最後在小柔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結束「戰鬥」。

    「阿姨,你們在幹嗎?」她問。

    「我們在玩!」康爵搶先回答,被檳榔趁機用力打一下。

    「小柔,吃完飯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她對康柔提議,「我們去砸螃蟹。」

    「什麼砸螃蟹?」康爵疑惑地問。

    「你沒玩過?」檳榔嘲笑,對孩子說,「我們去用錘子砸隨便亂跑的玩具螃蟹好不好?」

    康柔看著她,笑起來,用力點頭。康爵趕忙澄清:

    「我玩過!我從前砸的是土拔鼠!」

    檳榔抿嘴笑問:「想不想和我去那裡比場賽車?」

    「和我比?你輸定了!」

    「那可不一定。要不要打賭?」

    「賭什麼?」

    「如果你輸了,就請我們吃冰淇淋。」

    他一口答應,反問:「那如果你輸了呢?」

    檳榔嫵媚地望著他,附到他耳邊,低聲笑道:

    「如果我輸了,晚上我就跳脫衣舞給你看。」

    康爵撲哧一笑:「成交!」

    室內遊樂場。

    檳榔輸得那叫一個慘!反正和他比,她什麼都吃虧就是了!

    遊樂場總是很熱鬧,打螃蟹、投籃球、玩噴水槍,三人玩得都很開心。尤其是康柔,不停地拉著檳榔玩這玩那,後來竟發展成了開始跑,很興奮很高興,開始大聲笑,嘴裡也變得喋喋不休起來。就在這時,檳榔將她的另一隻手交到康爵手裡。父女倆都愣了一下,但檳榔立刻化解了這個尷尬。就這樣,康柔拉住父親的手再也沒松過。

    最後康爵的西裝外套也脫了,襯衫袖子也捲起來了,今天他也特開心,檳榔從沒見他這麼笑過,笑得極粲然,像陽光一樣燦爛。她甚至還用夾娃娃機幫父女倆各夾到一個能掛起來的小玩偶,雖然是夾了無數次,但這可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夾到玩偶娃娃,值得大聲尖叫!結果卻得到早就等得不耐煩的父女倆的一致鄙視,他們還真是父女!

    檳榔以為他早就玩忘了要和她比賽的事,誰知道最後在她又累又熱快癱倒時他才提出來,結果自然是一敗塗地,她輸得很沒面子。她根本不會開嘛!他簡直是在欺負人!

    「你輸了!」康爵笑得得意。

    「切!我那是讓你!」

    「反正你輸了!」他在她耳邊笑道,「別忘了你說過你今晚要跳脫衣舞!不許耍賴!」

    檳榔推了他一把,他笑得更惡劣。康柔則很失望:

    「阿姨輸了,吃不成冰淇淋了!」

    「沒關係,即使阿姨輸了我們也可以去吃冰淇淋。你想吃嗎?」

    康柔笑著點頭,檳榔提議:

    「那你請我們吃冰淇淋火鍋吧?」

    康爵看她一眼:「好啊,那你先發誓你不會賴帳。」

    「好!」她舉手笑道,「我發誓!」

    他狐疑地看著她:「你怎麼答應得這麼乾脆?」

    她笑意盎然,卻沒回答,而是問:

    「小柔,去吃冰淇淋火鍋好不好?」

    康柔含笑點頭,檳榔說:

    「那你累不累?讓爸爸抱你好不好?」

    康柔便看向康爵,檳榔接過他手裡的外套,笑道:

    「我幫你拿著,你抱她。」

    康爵看看康柔,探身將她抱起來。

    雖是冬姑娘肆虐的季節,但能在大酒店裝潢精美的高級冰品店裡既享受空調與服務,又品嚐美味的冰點,還是很愜意的。

    特色的冰淇淋火鍋,將各色冰淇淋球蘸入熱巧克力中再拿起,巧克力在冰淇淋表面凝固成脆皮,一口咬下去,濃郁甘醇,細膩滑軟,彷彿進入了天堂。

    在外人看來,這就是一個三口之家的幸福畫面,而連他們自己到後來居然也有些相信了。他們都能在這場簡單的吃冰過程中感受到一些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是一種感情,是很細膩很溫馨,但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檳榔偶爾用紙巾給小柔擦嘴,然後取一勺冰淇淋送到康爵的嘴邊,他含笑吃下去。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沒有什麼比無言的溫暖感更令人舒心的,相處在一起,彼此感覺舒適才是真正的安詳的幸福。

    吃完冰淇淋,走出酒店,兩人一起拉著康柔站在門前,檳榔蹲下來對孩子笑道:

    「小柔,你和爸爸回家好不好?阿姨就不送你了。」

    「阿姨,你不給我講故事了?」康柔不願意她就這麼走了。

    「太晚了,阿姨該回家了,爸爸可以帶你回家給你講故事。」

    「哎!」一旁的康爵立刻開口,「答應孩子的事怎麼可以反悔,再說你還答應過我,你不可以耍賴!」

    「哎,我是答應過你,可我答應你的是晚上,又不是今晚。」檳榔揚眉,笑意盎然。

    「好啊,你居然還和我玩文字遊戲!看我不收拾你!」他立刻在她肋間一陣亂捅,檳榔哈哈笑著躲,康爵努力用身體堵住她,不停地搔她的癢,她的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服輸嗎?」

    「服輸啦!」她哈哈笑道。

    「這還差不多!你敢走你試試看!」他勝利地笑道。

    小柔站在一邊看他們兩個鬧感覺很有趣,問:

    「阿姨,你笑什麼?」

    「阿姨又不想笑。」檳榔說。

    「那你為什麼還笑?」小柔不解地問。

    「因為阿姨的癢癢肉太多。」康爵搶著回答。

    「什麼是癢癢肉?」

    「癢癢肉就是……」他蹲下來笑著看女兒,手忽然往她的腰間撓去,「這就是癢癢肉!」

    小柔大笑大跳,檳榔見狀趁機來撓康爵的腰間,他大笑道:

    「好啊!你還趁火打劫!」撲上來抓她,檳榔趕緊尖叫著逃開。

    這時泊車員將她的車開過來,他便含笑拉住她,一手抱起小柔,想送兩人上車。就在此時,一個悅耳的聲音介入進來:

    「alvin!」

    一名高挑女子從後方越到他們面前。真是個美人兒!真是漂亮!飽滿標緻的瓜子臉,嫵媚迷人的歐式眼,鼻樑很高,鼻尖略尖。傅粉施朱,珠圍翠繞。外穿白色短皮草,碧綠色的絲綢小禮服緊裹住婀娜的曲線。在幾點光源的映襯下,外露的肌膚就像白巧克力一般絲滑細嫩。低領裡雙峰高聳,裙擺處翹臀緊繃。她的腳很好看,小巧,白得像玉雕成的一樣,套在一雙金色的高跟鞋裡。看起來很有富家女的氣勢,但又很平和,平和中還帶著一點危險,就猶如她的端莊裡藏著一絲妖嬈的性感。

    不知為什麼,看到她,檳榔的心突然慌亂起來。

    「sasha!」康爵叫出她的名字,眉微擰起。

    「這麼巧!」sasha笑說。

    「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回紐約了嗎?」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sasha露出頑皮的表情,隨後撲哧一笑,「開玩笑的!上次不是告訴你我在這邊有工作要做嘛。」接著她將目光落在檳榔臉上,細細估量,但語調卻顯得很不經意,她笑問他,「女朋友嗎?真漂亮。」她對檳榔友好地伸出手,說,「你好,我叫聶賞冬,是alvin以前的朋友。」

    檳榔握握她的手,康爵解釋道:

    「她是凌水伊的姐姐。」

    「哦。」檳榔看見這個sasha,不知為何,心裡很不舒服,但卻並沒露出來,而是禮貌地笑道,「真是一家子,姐姐妹妹都是美人,聶小姐很漂亮。」

    「謝謝。」聶賞冬笑說,望向康柔,又問康爵,「這孩子是誰?長得好可愛。」

    就在這時,泊車員又將康爵的車開過來,停在檳榔的車後面,他便冷淡地說:

    「不好意思,車來了,我們先走了。」

    聶賞冬含笑點頭,康爵打開車門抱女兒上車,又幫檳榔開車門。檳榔並沒看他,也沒說別的,發動引擎就走。她的心有些亂,憑借女性天生的直覺,她可以很清楚地判定這個聶小姐很不一般,而且不是一般的不一般。無論是從康爵的舉止、表情還是言語上來看,他對聶賞冬與對別的女人都是不同的。至於哪裡不同她也說不好,總之在感覺上就是有些不大對頭。而聶賞冬對康爵的言語與眼神更令她心慌。從後視鏡上,她看到他緊隨著她出來,這才稍稍放下心。

    他們前往遠郊的度假別墅,這是路上他提議的。

    到達目的地,她將車停在門外,把康柔抱下來。他隨著她把車停穩,管家開門出來迎,道:

    「先生,小姐!」

    檳榔和康爵進去,他又有電話,便在一樓接。她將康柔帶到二樓的一間客房裡,幫她洗澡。康柔很乖,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吵鬧,給這種聽話的孩子洗澡就像是給一隻小狗洗澡,輕鬆簡單。

    「阿姨,這是哪兒?」康柔問。

    「這是你爸爸的度假別墅,這個房間是你的房間。」

    「度假別墅?」

    「嗯。就是我們閒著沒事想看風景時,就會住到這裡來。你不喜歡這裡嗎?」

    「喜歡。不過我從來沒住過家以外的房子。」

    「這裡也是你的房子。」檳榔笑答。

    小柔嘻嘻地笑,讓檳榔幫她洗頭,忽然問:

    「阿姨,你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嗎?」

    「啊?」她一怔,手停住了,「你怎麼會這麼想?」

    「爸爸對你很好,他很喜歡你。」

    檳榔一陣沉默,說:「是嗎?」

    「嗯。阿姨,那你將來會不會當我媽媽?」她的語氣裡似乎充滿期待。

    檳榔愣住了。這只是一句簡單的問話,卻忽然攪亂她的心,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阿姨也不知道。好了,別問這個,閉上眼睛,要衝水了。」她用噴頭幫小柔沖頭髮,小柔閉上眼睛不再問,但並不表示檳榔不會胡思亂想。

    洗得香噴噴的,換好睡衣,檳榔又幫她吹頭髮,催她上床,坐在床邊給她講故事。直到她沉沉睡去,她才關燈出來。

    她不知道康爵在哪兒,這時她忽然很想回家,想一個人靜一靜。她不是不想念他,也不是不想理他,只是今天過得讓她突然覺得有些亂七八糟。孟轍的話、康柔的話以及剛剛那個神秘女人的出現使她忽然記起其實他已多日未聯絡她並且忽略她的事實,她開始心煩意亂起來。她現在只想一個人呆會兒,好好地喘口氣。與他在一起,她總會覺得心臟受的壓迫很強,那會讓她沒辦法思考。

    她從來沒承認過,自從與他在一起,她一直都是不安的。她怕他對她只是沉迷,等新鮮感過去之後就會清醒。這是感情裡最致命的擔心,她非常怕非常怕,因為她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她的一再淪陷,就像是陷在一灘沼澤裡,除了下沉還是下沉。她迷失了,可是她卻抓不住他,這種恐慌常常會吞噬她的心。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她不知道他在她不在他身邊時會做什麼。他總是在給她灌米湯,可一別許久,他卻很少來電。他的條件那麼好,身邊一定美女如雲……她不願意這麼無聊地去揣測,可不願意不等於她能克制住自己。她也想過讓自己灑脫一點,可是她做不到。

    她非常非常怕他會離她而去,這是很恐怖的想法,如果發展到最後,這種擔心也許會致命。

    偌大的房子空無一人,光影昏黃。

    她匆匆走在走廊上,眼看樓梯就在前面,她迅速過去。突然,一隻手拽住她,用力一拉,讓她旋轉後重重地撞在一個人身上。康爵收緊手臂,笑問:

    「你想去哪兒?」

    「你幹嗎?也不出聲,嚇我一跳!」

    「她睡了嗎?」

    「嗯。」她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回答,接著說,「她睡了,我也該回去了。」她想掙開他的懷抱。

    康爵則更緊地箍住她,笑道:「回哪兒去?說好的,你不會忘了吃飯時我們打的賭吧?別想耍賴!」

    檳榔抬頭看他,回答:「我今天沒心情。」

    「沒關係,我有就好。」他笑說,硬拉她到臥室去。檳榔被拽住,怎麼也掙不開他的手,只好任由他將自己拖走。

    他打開一扇門拉她進去,門剛落鎖,他就將她按在門上,兩片嘴唇便落在她**的肩頭上。小別之後,他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回那些曾經的旖旎情境。

    「康爵……」他一沾上她,她的心便會不由自主地顫動,連呼吸也克制不住在輕顫,她艱難地開口。

    「我想你!」他在她耳邊低喃,灼熱的氣息令她全身一顫,「這麼久不見了,難道你不想我嗎?」

    他咬住她的脖頸,在上面製造著他最擅長的吻痕。檳榔抱住他,喘息著,努力忽略他的唇帶給她的麻癢。她猶豫著想問他一句話,一路上都在猶豫,這時她終於問了:

    「那個聶賞冬,和你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嗎?」

    她明顯感覺到他愣了一下,然後吻上她的耳垂,輕聲笑答:

    「我哪有那麼多特殊關係?!」

    她沒說什麼,他的挑逗讓她直哆嗦。她閉上眼,將他抱得更緊。停頓了半秒,她道:

    「小柔問我是不是你女朋友?」

    「嗯,那你是怎麼說的?」他心不在焉地反問。

    「我沒回答她。她還問我以後會不會給她當媽媽。」

    「你怎麼說?」他親吻她的臉頰,輕啄她的唇。

    「我沒回答。」她說,抱緊他,任由他的啃噬,頓了頓,低聲問,「我對你,究竟算什麼呢?」

    康爵一怔,旋即停下來,望著她,很正經地微笑道:

    「你是我唯一愛的女人。」

    她直視他深不可測的眸子:「你真的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他笑著回答,將手放在她頭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

    「那你會和我結婚嗎?」這個問題在她心裡打轉,此時被艱難地溢出,她等待他的反應。

    而她看到的是慌張與怔愣,對他的表情她不意外,但她的心裡更加不安。他動了動嘴唇,自作聰明地想打破僵局地反問:

    「你才二十五,現在就想結婚了?」

    可是她明白這問話的含義,他在繞圈子,他不想回答。而她不想再問,即使她有些難過,可她的感情依舊在心口氾濫。她望著他,望了好一會兒,突然投入他的懷裡,將他抱得緊緊的:

    「康爵,你要答應我,你永遠不能離開我!我現在已經完了,我已經完全陷進去了,如果哪天你忽然從我身邊消失,我一定會很難受很難受的!我一定會很難受的,真的!」

    「傻丫頭,你在說什麼?!」他哭笑不得地任她抱住,「我怎麼可能離開你?我不會。」

    「你保證?」

    「我保證!」

    檳榔沒說話,她還在很緊地抱著他。康爵也抱著她,抱了半刻,突然低頭從她的發頂輕吻,順著她的髮際,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留下屬於他的烙印。她揚起臉承接他的唇,忽然變得熱烈起來。一股火焰從她的體內竄起,帶著她無盡的愛戀,也將他迅速燃燒。他一步步地將她向室內推去,將她推上床,旋即壓在她身上。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他對她身體的渴望,他並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對這副軀體如此著迷,他也不會刨根問底地去追尋原因,他只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如此地渴望能擁有她,就是這樣,他只知道他想。

    而她,她默默地承受著由他的手、他的唇傳來的強電流撕碎她身體的每一寸,他的聲音、他的味道、他的所有都在誘惑著她。她在他的不斷引誘下膨脹著不斷堆疊而來的激情,她緊緊地抱住他,迎接著他帶給她一波又一波刺激的、香艷的、迷醉的、**的**浪潮。

    他說他愛她,但這種愛是什麼呢?她不知道。

    這夜,她終究沒有向他具體描繪出自己的心。

    與他在一起就像是一場戰爭,她不想向他投降。即使在極度緊張時她想將自己的慌亂說給他,可她始終說不出口,怕惹他厭煩。她知道他不願聽那些。她只好將那些不安深藏在心底,於是那不安越來越深,越來越沉。

    而與他在一起後的每個夜晚,她迷惑、慌亂、恐懼,並且這感覺猶如洩漏在密室裡的瓦斯,越來越濃烈……

    清晨,翻動報紙的聲響擾亂了她的清夢,朦朧中,看到身穿粉紅色襯衫的俊秀男士坐在透著明媚陽光的白紗簾下就是一種享受。

    「醒了?」聽到動靜,他看向半坐起的她,折起報紙,走過來,坐在床沿,俯身,在她的前額吻了吻,「睡得好嗎?」

    他的柔情讓她在清晨本就空洞的心變得越發柔軟,她微笑,伸臂輕輕抱住他。康爵沒有遲疑,雙手圈住她的腰,就讓她一動不動地抱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吻吻她凌亂的髮際,道:

    「你的衣服已經洗好了,掛在浴室裡,去洗個澡吧。」

    「嗯!」檳榔答應,卻沒放開他,她抱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喃喃地道,「康爵,我愛你!」

    康爵笑著又吻了她一下,說:「好了,起床吧。」

    他並未回應他也愛她,而是站起身,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從床上拉起來。她被他拉下地,身子前傾被他圈在懷裡。她穿著他那件可以到她膝蓋的白色睡衣,只扣兩個扣子,領口箍在她的肩頭,露出一大片肌膚。他幫她拉好衣服,她這才露出些羞赧,自己動手拉拉衣服,綻開一抹笑,去浴室打理自己。

    她的衣裙已被洗乾淨燙好掛在浴室裡,他每次都會把這些照顧得很周到。在一起這麼久,無論在哪裡過夜,第二天浴室裡總會顯眼地掛著她要穿的衣服與梳洗用具。她也從不會在他的浴室裡感受到其他女人曾經存在的信號,儘管她清楚他的風流成性。那麼這到底算什麼呢?在感情上,也許他給予了她任何女人都不曾有的特權,可這又能代表什麼?他們之間沒有未來,不是嗎?

    他是個好情人,至少在一起時他是。那麼,除了這個,她到底還想要求些什麼呢?

    走出浴室,康爵正坐在窗邊的桃木桌前看報紙。她問:

    「對了,小柔呢?」

    「上學去了。」

    「哦。」她點點頭,走過去,一眼看見他看的報紙背面有一張大幅照片,因為沒戴眼鏡,她將報紙靠得很近才看清,只見上面赫然印著幾個大字:

    靚模魏雲裳再傳緋聞——密會亞非集團老闆遭跟拍。

    她一把將報紙搶過來,康爵嚇一跳:

    「我還沒看完呢!」

    檳榔沒理他,只顧看底下的報道,的確是昨天她在川菜館遇到的一幕,只不過今天男女主角的身份被爆了出來——女的是年輕靚麗、以拍出位寫真走紅的模特魏雲裳,男的則是身價不菲的五十八歲玩具大王,喪偶,相傳兩人已交往近一年,使得魏雲裳收入頗豐。而之前跟她交往過的富豪在她成名以來的短短兩年裡居然就有三個,至於從他們身上撈到的金銀數目更是數不勝數。

    「你在看什麼?離這麼近,不怕近視得更嚴重?」他湊過來,將報紙與她的眼睛拉開距離,看一眼,笑道,「又看娛樂版。」

    「這兩人昨天我看見了,就在我們去的川菜館門口。」

    「是嗎?」他接過報紙看了看,道,「魏雲裳?聽起來這麼耳熟?哦,那個女的,她總和有錢男人鬧緋聞。」

    「你認識這男的嗎?」

    「岳龍翔?做玩具出口生意的。」

    「很有錢嗎?」

    「嗯,反正都是那個圈子裡的,還可以。」

    「這個魏雲裳長得很好看。你說這男的最後會不會娶她?」

    「娶她?」他好笑地道,「不可能吧。」

    「為什麼?他不是沒老婆嗎?」

    「那個圈子裡哪有什麼是真,不過都是隨便玩玩。岳龍翔的名字經常上娛樂版,好多女明星都跟他有緋聞。況且像魏雲裳那種跟過很多男人的女人,一看就是為了錢,她跟的人那麼多,就是逢場作戲,各取所需,誰還會真的想去娶她?有錢人要娶太太,太太的首要條件就是背景清白。」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讓檳榔忽然覺得很刺心,她勉強扯動唇角,笑道:「總會有例外吧。」

    「就是有例外,也不會是對這種亂七八糟的女人。」

    檳榔就沒說話。管家叩門送進兩份西式早餐,兩人開始吃早餐。康爵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東拉西扯,她勉強回應,然而心裡卻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很難受。

    她並不是多心,她也知道他不是在影射她,可她還是不舒服。

    飯後他送她上班,接著他又一次從她的世界裡消失,好久都沒有音訊。他很忙她知道,她也盡力去理解,然而她還是從微小的細節裡發現出點不同。同樣是兩人好久見不到面,他早已不再像最初時那樣會有意無意地打個電話只為聽她的聲音,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忙到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但他確實沒有打來過。

    她並不怨他,但根據他忙碌與閒暇時對她的兩種態度而總結出的他對她有意無意的若即若離,已經讓她常常覺得她要喘不過氣來了。而他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年。

    檳榔覺得她把一切處理得都很糟糕。

    有時她想自己應該主動一點,畢竟感情是兩個人的事,需要一起努力才行,她不能總去要求他來親近她,她偶爾也要讓他感覺到她還是很想念他的。於是在一個晚上,在一番猶豫會不會惹他厭煩之後,她終於撥通了康爵的電話。

    等待好久,居然讓她的心跳一路加速。

    「喂。」良久後,從嘈雜的聽筒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更讓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蒙了,不知所措,全身像虛脫了一樣。

    「喂。」女子又問一聲。

    「哦。」檳榔這才回神,「我找康爵。」

    「康爵?」女子很疑惑。

    「哦,對,我找alvin。」她忽然想起他慣用的英文名。

    「找alvin,你是誰啊?」女子的口氣很沖。

    「我是……」正當檳榔不知該怎樣介紹自己時,電話顯然被搶奪走,少頃,康爵的聲音傳來。

    「喂,寶貝兒,今天怎麼主動給我打電話了?」他問。

    檳榔不知該說什麼,如果他直接掛斷表示心虛她還能有反應,可現在他像沒事似的接電話竟讓她一時手足無措起來,一陣沉默後問:

    「剛剛那位小姐……」

    「哦,一個朋友。」康爵輕鬆地回答,「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嗎?」他這樣問她,這讓她該如何回答。看來她還是打擾他了。

    「沒有,我以為你在加班,所以想問問你……」檳榔說到一半卻不知該怎樣把話說下去,「沒什麼。」她道。

    「是不是想我了?」他笑問。

    「我就是想問問你在幹什麼。」她覺得很窘迫,「你那邊好像很熱鬧,在開派對?」

    「不是,我這邊有點公事,所以要應酬一下。」他低聲解釋。

    「哦,那你忙吧,別太累了。」她還是忍不住叮嚀。

    「嗯。你記得早點睡,我再打給你。」他回答得是那樣輕鬆。

    「好。」檳榔勉強一笑。

    康爵便匆匆掛斷電話。

    檳榔放下電話,抱膝坐在床上,不願去想那個女人到底是誰,也不願去想在良宵美酒的催眠下,在燈紅酒綠的昏暗裡,康爵會不會禁不住誘惑,與一名身穿紅裙的美艷女子逢場作戲。

    她終於知道,其實她早該知道,他是個年輕有為的商人,也是個風流多情的男人。在香艷刺激的夜場裡,她太清楚那些男人是怎樣花天酒地的。她心底裡似乎明白,康爵永遠不會完全屬於她。但她不願承認,因此心情失落且陰鬱。可她卻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反應,因為他做的是那樣地理直氣壯。

    他並沒有實現承諾再打電話來,而她也再沒勇氣主動打給他。年關將至,她莫名地憂愁,心就像隆冬裡的枯木,沒有一點色彩。

    每天都會加班到很晚。

    深夜,孟轍從聖誕節計劃的文件中抬起頭。檳榔手握著筆,眼神卻游移到窗外發呆。

    「不早了,」他突然開口,嚇她一跳,「我送你回去吧。」

    她回過神,看看表,訝然地說:「這麼晚了!」

    「是不早了,回家吧。」

    「我不想走,你先回去吧。」她沒精打采地道。

    「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能出什麼事?!」

    「你最近好像不太開心。」

    「我從來就沒開心過,哪來的不開心?」

    「有心事?」

    「沒有。」她用手支頭,說。

    他看著她,彷彿能看穿她似的。她有點心虛,斂起笑道:

    「真的沒事,就是心裡有點亂。」

    「原因呢?」

    「沒有原因,就是心慌慌的。可能是最近太忙,所以就覺得自己現在過得一團亂,明明沒什麼事,心裡卻總是發慌。」

    他起身去倒了兩杯酒,遞給她一杯:

    「是明明沒什麼事,還是有事,只是你不願去想。」

    她笑笑,沉默了一陣,突然問:「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女人?」

    「你?」他想了想,回答,「很特別的女人。」

    「是有人這麼說過。」

    「這是事實。」

    「可再特別又有什麼用呢?我始終是為了錢出賣自己的女人,始終都是,讓別人瞧不起。」

    「人活著不是為了讓別人瞧不起或瞧得起的,這是你說的。」

    「我是說過。」她托著腮道,「我也這樣想,可我心裡還是會不舒服。我出賣青春換錢,我知道即使你們都沒說出來,但其實我知道,我不怎麼樣。」

    「我可從沒這麼想過。我是不太理解年輕女孩為什麼會去傍那麼大年紀的男人,但我想窮人的日子一定很難過,不然不會有那麼多人選擇那條路。各人有各人的價值觀。」

    「是,這是價值觀的問題,可在男人眼裡,我還是犯賤。即使是康進,在他心裡,我也永遠都是被他買下的,連他都看不起我。」

    「怎麼,你和他吵架了?」

    「而且不止他一個人這麼想,你們男人到最後都會娶個背景清白的女人,而我到最後注定要當一輩子單身貴族了。」她頓了頓,道,「真奇怪,我過去明明說過我不想結婚的,可是現在怎麼會想到這麼奇怪的問題?我過去一直不認為我的選擇是錯誤的,可現在居然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

    「你好像不是在懷疑自己,你是在感情上遇到問題了。」

    她沉默了一陣:「哎,你說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的表現是什麼呢?男人表達愛的方式僅僅是在床上嗎?說一些涉及未來卻不許諾未來的話,其實只是想那麼耗著。拿禮物哄哄你,用謊話騙騙你,不在一起時甚至連個電話都不會打給你,因為很忙沒時間。」

    他放下酒杯,道:「你說的應該不是康進吧?」

    「其實我知道,我從小就知道,所謂的『愛情』是奢侈而不現實的。更何況我的身份我的地位,對有錢的男人來講就是逢場作戲的工具,對沒錢的男人來說則是唾罵鄙視的對象。」

    「你從來不會說這種話來自輕自賤的,以前即使你出賣青春也會賣得理直氣壯。」

    「沒錯,」她想了想,點頭,「我現在還是很理直氣壯。我只是……我最近的確有點奇怪。」

    「如果一個男人真愛你,他一定會娶你,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他都會和你結婚,因為只有選擇了婚姻,才能證明他是真的願意永遠和你在一起。不管結果怎麼樣,但當時那一刻他選擇了要和你共度餘生,這就說明在他心裡,你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可也許發展出這個結果需要一個過程,總不能一開始就想要結婚。」

    「沒錯,但這個過程也一定是認真的。一個男人是不是想和你發展出結果其實過程中你自己就能感覺出來,如果不願意去感覺,那就說明你們的相處已經讓你預感到了不好的結果。」

    她沒說話,他則提醒:

    「不要自欺欺人,那是最糟糕的。」

    她笑說:「到底是情聖,說得挺有經驗的。」

    「我是男人,我瞭解男人,站在男人的角度我一直覺得女人的要求太多,但今天我是站在你的角度來告訴你男人的想法。」

    她笑笑:「可如果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不想相信呢?」

    孟轍看著她,說:「對某些男人來講,女人主動奉獻出去的愛是廉價的、可以任意踐踏的。」

    「為什麼你們這些人都愛把感情形容成戰爭呢?主動奉獻不好,那藏著掖著多累。也許這算是一種策略,但談個戀愛也要三十六計,沒必要那麼複雜吧?」

    「可以,只要你一點也不介意你喜歡的那個會離開你,你能灑脫地進或退,不計較得失不會傷心,你就可以簡單一點。」

    「如果我用盡心思到最後人還是沒留住,那我豈不是要更傷心嘛?!」她把杯裡的酒喝掉,遞給他,「再來一杯!」

    「還喝?已經很晚了。」

    「我回去也是一個人,你就在這裡看著我,反正你也沒事。等我喝完了,你正好送我回家。我心煩,想多喝點。」

    孟轍只好給她倒酒,這一晚看著她喝了好多酒,到最後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勸回家,開著他那輛灰色的奧迪r8將她送到住宅大門口。檳榔不用他開門自己就下了車,搖搖晃晃的。他要扶她,她不讓,笑嘻嘻地對他說:

    「我回家了,你開車小心點!」

    「我送你上去吧,你自己能走嗎?」

    「我沒事,你回去吧。」她擺擺手,轉身往大廈裡走,卻突然腳下一歪,差點扭腳。

    他嚇了一跳,上前扶住她問:「你能行嗎?還是我送你上去吧。」

    「沒事!」她甩開他的手,「我穿著高跟鞋總這樣,你回去吧!」說罷搖搖地進去了。

    孟轍無奈地搖頭,一直見她真進去了,這才上車離開。兩人誰也沒注意到早已停在後面不遠處的黑色奔馳。

    「康先生?」司機請示。

    康進收回望向大廈門口的目光,唇微抿,神色冷凝。沉默之後,他開口說:

    「去葉小姐那兒。」

    「是,康先生。」司機遵命發動引擎,黑色轎車駛離門口,很快便消失在蒼茫憔悴的夜色中。

    檳榔回到家,漆黑四壁,一片冰冷。漢堡和路虎因為最近保姆有事請假沒人餵養已經寄送到母親家,少了它們的迎接家裡更顯冷清。寂寞的夜晚,她不願開燈,睡意全無。帶著酒使她全身無力,心臟突突往上撞。酒後強烈的孤寂感襲來,混在複雜的現實裡,讓她近乎抓狂。她站在露台上望著深色天幕裡羸弱溫和的月亮,徐徐東風吹拂著她的臉龐,一束軟軟的月光罩在她身上,這時她心裡忽然很空洞,腳一軟,跌坐在椅子上。她突然很想很想他,很想很想聽到他的聲音,於是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內心衝動,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他,緊張地聆聽著電話裡的反應——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聲音模式化而冰冷。

    檳榔放下手機,忽然心裡酸酸的,淚水一下子湧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輕輕一眨眼,一顆晶瑩的淚珠便順著眼角流下來,滑過腮邊,感覺癢癢的。她慌忙拭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哭,也不明白這眼淚為什麼會流得那麼長,只是一點斑駁淚痕已凝固在臉上。

    戀愛似乎很容易讓人情緒崩潰,所以為愛發瘋的人才會存在,即使誰也不想為愛發瘋,可身不由己。

    十二月雷霆過生日,不過因為他要出差,所以今年沒過。檳榔陪颻颻逛過一次街,又陪她去在小腹上紋了一隻蝴蝶,於是自己也心血來潮,在後腰上紋了一個字母「s」,結果腫了一個月。

    唯一值得慶祝的是,餐廳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聖誕店慶時由檳榔一手策劃的聖誕午夜派對大獲成功,又擴大了不少知名度。

    康爵又要出差,不過讓人給她送來一對耳環和一套冬裝作為聖誕禮物。她理解他很忙,雖然心底裡有著深深的失望。她很想念他。

    然後,一年就這樣過去——忙碌、空虛。

    春節即將來臨,她抽空去看母親。

    蘇母正在繡十字繡,她驚訝地問:

    「你還會繡這玩意兒?」

    「沒事閒的,繡著玩兒還能賣點錢。你從哪兒來?」

    「我回來吃飯,一會兒再回去。」

    「又瘦了。」蘇母摸摸女兒的臉說,「媽給你煲了湯,一會兒你帶回去放冰箱裡,想喝時熱熱就行。」

    「做那些幹嗎?多麻煩。」

    「給你好好補補,你也不常回來,在外面肯定不如在自己家。」

    她只是笑,蘇母又說:

    「對了,一會兒別忘了把毛衣取走,早叫你來取你就是不來。我幫康爵也織了一件,你記得帶給他。」

    「給他帶幹嗎?」

    「人家對我們那麼好,我們總要有點表示。對了,上個月康爵叫助理來看我,送來一堆燕窩和冬蟲夏草。」

    王姨來上茶,聞言笑道:「還有不少鮑魚,那小伙子可真大方,」

    「他往家送東西,我怎麼不知道?」檳榔很吃驚。

    「我早就想和你說了,可你每次都那麼忙,電話說不到幾句就掛了。你要記得謝謝人家,還有,有時間帶他回來吃個飯。成天對人家不冷不熱的,多好的孩子,你怎麼一點也不熱心?請他來吃個飯,你不開口他不好來。」

    「我怎麼不冷不熱了?不會一點東西就把你收買了吧?」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那麼優秀的人上哪兒找去,要錢有錢,要貌有貌,人家能看上你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的!」

    「我怎麼了?你是不是就看上他有錢了?」

    「他對你不好嗎?」

    「多久了,一個電話沒給我打,這也叫好?」

    「他那麼忙,沒時間也很正常,至少他還能記著給你娘家送點東西,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他不打給你,你不會打給他?有些時候女人也要主動一點,讓他感覺你是關心他的,不然一味地由他來做,卻得不到回應,他多寒心。」

    「他才不會,他一個人不知道有多自在!」

    蘇母戳她的頭,說:

    「你啊,就是嘴硬。我告訴你,這個你要好好地謝謝人家,我沒有他電話不能謝謝他,你好好說,別以為他這麼做是應該應分的。還有,馬上要到春節了,他不是沒父母嗎,你叫他來家裡吃年夜飯。」

    「他未必有時間,再說那天我也要回來得很晚。」

    「那你也要問一聲,這是禮貌。」

    「這算什麼禮貌?」

    「反正如果他有時間就叫他來,聽見沒有?」

    「知道啦!」檳榔佯作不耐煩,但心情卻平靜下來。

    康爵知道給她母親送東西,證明他還是在乎她的。於是她的心撥雲見日,豁然開朗起來,從前那些不好的情緒一下子全消失了。她現在加倍地想念他。

    二月,情人節傍晚,漫天飛雪。

    她穿著他在平安夜送來的那套冬裝站在餐廳外的聖誕樹前,樹是聖誕節用的,她覺得過完節就撤掉很可惜,至少應該擺到冬天結束。於是每天沒事時她都會擦擦樹葉,然後站在樹前凝望那一抹翠綠。

    灰色的天空迷濛得很不真實,綿綿的雪飄搖而下,銀蝶飛舞,碎瓊亂玉,一片潔白。今年的雪來得分外晚,一陣風吹起她的長髮和裙衫,她一動不動。身後的馬路汽車呼嘯,像演奏在夢幻世界後的交響樂。幾片雪落在翠色的樹葉上,並慢慢融化消失。檳榔仰頭望著,卻突然想起去年的平安夜,同樣初雪的夜晚,他在她耳邊問道:「那麼喜歡聖誕樹嗎?」他的聲音輕、柔、且飽含笑意深沉。他的手在她的耳畔滑過,變出的那朵美麗的花竟叩響了她的心門。

    他,是那樣地迷人。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她飄忽的思緒,把她嚇了一跳。當看清屏幕上的號碼時,她的臉頓時一陣發燙,心跳也隨之加快。深吸一口氣,她接了,柔聲笑道:

    「喂。」

    「下雪了!」他對她說。

    「嗯。」

    「不冷嗎?」他笑問。她微怔,只聽他旋即又含著笑說,「衣服穿在你身上很漂亮。」

    「你在哪兒?」她詫異地問。

    「那麼喜歡聖誕樹嗎?」一個聲音像是從聽筒裡傳來,又像是從背後傳來。她一回頭,一下子撞在熟悉的胸膛上,又一次差點摔倒,而他又一次搶先勾住她的腰。

    「你幹嗎每次都站得那麼近?」她笑問,又驚又喜的心情與小小的化險為夷後的興奮衝擊得她的雙頰緋紅。

    「因為我喜歡你。」他笑說。

    她一把推開他,笑得羞赧,抿嘴問:「你來幹嗎?」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讓我想起了去年的平安夜。」他回答。

    他們都想起了同一件事,這讓檳榔開心溫暖。他的心裡還是有她的,他還記得他與她的相處過程,他還記得,這讓她的心在撲通撲通地亂跳,她感到一陣強烈的快活。

    他的手突然伸到她耳後,使她胸口一窒,剛剛的回憶仍舊令她緊張。他的手輕輕滑過,輕輕地,一朵白色玫瑰花送到她眼前。她接過來,幸福得有些哆嗦,羞怯地望他一眼,突然一陣不好意思。她低下頭,臉變得更紅。他笑望著她嫣紅的臉,手伸入西裝口袋,拿出一條晶瑩剔透的水晶項鏈。她驚訝地看著,他笑道:

    「送給你,喜歡嗎?」

    「好端端的,幹嗎送禮物給我?」她明知故問。

    「情人節快樂!」他將項鏈塞進她手裡,然後翻轉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收到我的聖誕禮物了嗎?」

    她點頭,他又問:

    「喜歡嗎?」

    「如果你能親自來,我會更高興。」她回答。

    「年底時我總是很忙。」他解釋。

    「我知道,但你至少該讓我抱怨一下。」

    「下次我一定陪你一起過聖誕節。」他再一次保證。

    她笑了笑,問:「吃過晚飯了嗎?」

    「沒有,我約了客人在這兒吃晚飯。」

    她嘟起嘴:「我就知道你不是來看我的!」

    「如果不是你,我才不會來這兒吃晚飯。」他笑道。

    「你什麼意思?我的餐廳哪裡不好?」她撅著嘴。

    「沒有你,再好的地方也會黯然失色。」他說,手捏捏她的臉。

    她推開他的手,心花怒放,嘴上卻道:「甜言蜜語!」

    「今天是情人節,說點甜言蜜語也不犯法。說到情人節,我都送你禮物了,你回送我什麼?」

    「我又不知道你會來,哪有準備禮物!」

    「是嗎?那多不公平,我都送你了,你也得回送我。這樣吧,等我應酬完,我就把你帶走。」他正氣凜然地說。

    「要是我不跟你走呢?」她揚眉問。

    「無所謂,是自己走還是被扛著走你來選。」他笑說,忽然湊到她耳邊,低道,「再說這麼久沒見,難道你全身上下就沒有一點想我的地方?好不容易見到了,你應該迫不及待想跟我一起走吧?」

    「去你的!」檳榔拍他一下,笑著,卻忽然想起來,「對了,我媽讓我謝謝你送東西給她。」

    「沒關係。」

    「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我以為你會表揚我。」他挑眉笑道。

    「你送了那麼多東西,我媽都不好意思了。」

    「那是別人送我的,我也不用,本來想給你,後來一想還是給你媽媽送去。你媽媽身體不好,正好可以補補身子。」

    「我媽給你織了件毛衣,我放你家了。我說過你不會穿,可她非要我給你,我也沒辦法。」

    「我知道,告訴你媽媽我試過了,很合適。幫我謝謝她,她的手真巧,織得很漂亮。」

    檳榔粲然一笑,心裡有些感動他沒挑剔:「我媽還讓我等你有時間時,帶你回家吃飯。春節你有時間嗎,她讓你去我們家吃飯。」

    「這次不行,我三月份前的行程都滿了,明早我要飛洛杉磯。」

    「又要出差?去多久?」

    「不一定,我要趕在你的生日前把所有事都處理完,然後給你過生日。」

    檳榔聽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很感動他的用心。她想也許他一直拚命地忙只是想能擠出時間來和她見面,她不該總怪他不給她打電話。他很忙她知道,她應該理解他。

    「那過春節我帶小柔回家了。春節時瑞姐也該放她回家看看。我都說好了,這個春節小柔和我過。」她說。

    「你媽知道小柔嗎?」

    「我會說給她。小柔放寒假了,最近總到店裡來。」

    「你對她真好。」康爵道,伸手幫她將亂飄的長髮夾至耳後。

    檳榔只是笑,享受著他指尖的溫度。這時孟轍從店裡出來,一眼看見二人,面色也嚴肅起來。

    「你不冷嗎?」他對檳榔說,「就這麼出來了,生病了怎麼辦?去吧,景強找你。」

    「哦。」檳榔答應,看康爵一眼,又看看孟轍,進去了。

    留下孟轍和康爵,兩人一直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裡,孟轍問:

    「來了怎麼不進去,和她站在門外幹什麼?」

    「沒什麼,隨便聊聊。」

    「她是個好女孩,對吧?」

    「你想說什麼?」

    「是朋友我才這麼說,別太荒唐,你們還是算了吧。」

    「這是我和她的事,我們知道該怎麼辦。我約了人,先進去了。」康爵相當不悅地走進去。

    孟轍在他背後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小心,你只會害死她。」

    康爵停頓了一下,沒說話,走了。孟轍站在原地,歎了口氣。

    飯後康爵果然把檳榔帶回家,兩人度過了一個美妙愉快的夜晚。期間,由於被他看到後腰的紋身,被打了一下,她大叫一聲:

    「哎呦!你幹嗎?!」

    「誰許你去紋身的?什麼時候紋的?」他不悅地說。

    「大上個月,我陪颻颻去,順便就紋了一個。疼死我了,我以後再也不紋了。」她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告訴你不讓你紋,你非要胡鬧!以後不許再在身上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命令。

    「知道啦!」她回答,笑瞇瞇地望著他,問,「不過你不覺得紋完很好看嗎?是不是很性感?」

    「我沒覺得!以後不許再紋了,聽見沒有?」

    「聽見啦!」她扁著嘴回答。

    康爵知道她不服氣,摸著她的肩膀說:「我是怕你疼,萬一不癒合感染了怎麼辦?再說好女孩不應該紋身。」

    「知道啦!」她偎在他懷裡笑答,又道,「今天是情人節。」

    「那又怎麼了?」他抱著她問。

    「我有禮物送你。」她看著他,笑答。

    他疑惑地望著她,她爬起來,從旁邊的手袋裡拿出一隻精美的矩形盒子遞給他,那是她早就買好的。他含笑接過來,問:

    「這是什麼?」

    「拆開看看!」她抱住他笑說。

    康爵便笑著將禮物拆開,打開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支鑲嵌著海藍寶石的簽字筆,精緻漂亮。他拿在手裡,笑道:

    「簽字筆嗎?」

    「這支筆花了我好多錢呢,我去買的時候,一共看了三十支,只有這支是我喜歡的,雖然價錢比我的手鏈還貴,不過我還是買了,因為覺得它和你很配。」檳榔說,「這是一支筆,是我送給你的第一個情人節禮物,我覺得很實用。你把它帶在身邊,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簽下你的名字,你都是簽在我的心裡的。我的心裡會寫滿你的名字,就像寫滿我愛你一樣。」

    他靜靜地聽著,繼而粲然地笑起來。她問:

    「怎麼?你覺得這話很肉麻嗎?」

    「不會,我覺得很動聽。」他笑答,望著她,含笑給她一連串細吻與愛撫。在他重新壓在她身上時,他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檳榔,我愛你。」

    檳榔嫣然一笑,抱緊他,再次被他帶入另一種旖旎。

    這個情人之夜,是如此地美麗……

    次日他動身去洛杉磯出差,檳榔覺得他真的很辛苦,所以努力地去理解體諒他。

    春節時她帶小柔回家,著實把蘇母嚇了一跳,知道康柔的來歷後雖然有些失望,但小柔很懂事,乖巧聽話,還總叫她「外婆」,讓蘇母很喜歡。在聽到是被生母遺棄的之後,她還很生氣地說了句:

    「哪有這麼當媽的?!真狠心!」

    不過在那之後,倒有一段時間沒在檳榔耳邊提康爵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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