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機場。
「嗯,我已經下飛機了,」康爵一邊走一邊含笑打手機,伶俐的大步與溫和的表情顯得很不搭,難怪一旁的steven不住斜睨他,「大概一個小時後會到。」
「好,那我在家等你。」聽筒那頭,檳榔的聲音並不嬌美,但不知為何卻總能直入他心底,如一股暖流,熨平他褶皺的心。
掛斷電話,步速依然不減。此時,一個柔媚的聲音卻突然從身後不遠處響起:
「alvin!」
康爵回身,一股紀梵希愛慕香水的味道迎面撲來,只見一名身穿孔雀綠色連衣裙的高挑美人站在他面前,橙棕色束狀卷髮,白皙細膩的瓜子臉上架著一副遮住半邊臉的茶色墨鏡,膚如凝脂,唇似烈焰。一雙十二寸的金色高跟鞋踩在腳下,兩條勻稱光滑的美腿在短得不能再短的裙擺裡越顯白嫩修長,挺拔的胸脯與性感的翹臀,這是一個相當標緻的尤物。
康爵濃眉微擰,只見綠裙女子笑了笑,摘掉臉上的太陽鏡。
「sasha?!」他不可置信。
「真難得,還記得我!」被稱作「薩莎」的女子說著字正腔圓的中文,笑得柔媚。
康爵卻只是笑笑:「你不是在紐約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當然是來找你。」sasha笑答,一對望著他的歐式眼**攝魄,其中一股柔情一閃即逝。她旋即笑了,平靜著表情說,「開個玩笑,我是來接手一件新案子。」
「你的事務所不是在紐約嗎?」
「這是跨國官司。」sasha回答。
「哦。」他點點頭。
「不過也許有一天我的事務所也會開到這兒。」她噙笑道。
「你也太貪心了,在紐約還嫌不夠風光嗎?」
「當然不夠。沒有你,再風光也沒什麼意思。」
康爵斂起笑,漠然地望著她。sasha卻笑了。
「三年沒見,還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我要登機了,沒想到第一次過來就遇見了你,真是有緣,希望這樣的緣分不會只有這一次。下次見嘍!」說罷嫣然一笑,戴上太陽鏡,轉身飄然離去。
身旁的隨從依舊傻站著,眼珠子都隨著噴火美女的身影遠去。康爵則不動聲色,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那名女子在走出很遠時,忽然回過頭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掩藏在鏡片下的雙眸複雜難懂。
檳榔最近每到停車場都會想起孟轍給她提過的那件案子,所以總覺得身後有人盯著她。
今天是康爵出差回來的日子,她很高興,去超市買了很多菜,來到他家做了頓豐盛的晚餐,然後上樓洗去一身油煙。
康爵很快回到家,一切裝飾依舊冷硬,但卻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味道。似乎這裡已不再是一套房子,而是一個家。
檳榔穿著淺粉色吊帶裙,化好妝出來,見他人已回來,十分高興地像一顆炮彈一樣衝下來,一下子撲進他懷裡,被他高高地抱起來。她緊緊地勾住他的脖頸,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這麼想我?」他抱著她,感受到她的衝動,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受歡迎的,他也非常高興。
「嗯!」她用力點頭,笑問,「難道你就不想我嗎?」
「我當然想你。」他笑著,讓她腳沾地。
「真的?」她裝出一副審判官的眼神盯住他,抿嘴笑問。
「當然是真的。」
「那有沒有時時刻刻都想著我?」她演大戲似的問。
「當然有!」他配合她演這出法官審問嫌疑人的戲碼,認真作答。
「是嗎?」她一把揪住他的領帶,「從實招來,在我不在時,有沒有哪個膽大包天的妖精來勾引你?」
「當然沒有!我又不是唐僧,身邊哪那麼多妖精?!」
「那就好!」她雙手抓著他的衣襟,說,「從此以後哪個妖精敢勾引你,我就要好好修理她!」
「用金箍棒把她們打到現出原形嗎?」他哭笑不得地問。
「那太暴力了,我有我的獨門絕技對付女妖精。」檳榔驕傲地說,「出差還順利嗎?」
「還不錯。」他捏捏她的臉,笑答。
「有沒有買禮物給我?」
「買了,就在箱子裡。」
她嘻嘻一笑,說:「那吃飯吧。我給你做了好吃的,有你最愛的咖哩雞塊和玉米貢丸湯。去洗手!」她幫他脫去外套拿上樓。
康爵洗了手,來到餐桌前,桌子上已擺好三菜一湯,全是他愛吃的。檳榔奔下來,笑問:
「我買了啤酒,要不要喝一口?」
「好啊。」
她就去冰箱裡拿出兩瓶冰涼的小啤酒,打開,又盛好飯,坐下來夾一塊排骨放到他碗裡,笑道:
「嘗嘗看味道!」
他嘗了一口,笑說:「很好吃。」
檳榔揚眉一笑,道:「我做了玫瑰冰茶在冰箱裡,能放很久,你要是沒事時可以拿出來喝。」
「好。」他大口吃飯,指著一道菜問,「這是什麼?」
「菠蘿咕咾肉,粵菜名菜,我媽教我的。」
「真不錯。你媽真的很會做菜。」他吃一口,說。
「我也很會做菜。」
「是是是,你多能幹!對了,明天我休假一天,我們出去玩吧。」
「去哪兒?」
「不知道,不過一晚上總能想到。」他大口吃咕咾肉,回答。
「去哪兒都行,就是別去地下停車場。」她嘀咕。
「為什麼?」他莫名其妙。
「孟轍和我說,最近有個變態專殺開好車的女人,就在地下停車場裡,所以我最近每次去停車場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
「膽小鬼!」他嗤笑,「孟轍是嚇唬你!這你都害怕,真膽小!」
「不是,那張報紙我看了,是真的,而且那個變態到現在還沒被抓住。而且不光是殺人,還劫色,那麼缺德,我可接受不了。據說上次被殺的是開寶馬的,如果我哪天一不注意被『喀嚓』了,你就見不到我了,」她發揮出自己無窮的想像力叨咕,然後看向他,「到時候你會不會懷念我?」
「胡說八道!」他用筷子敲她的頭,想了想說,「不過也是,像你這麼招風,就算沒遇到變態,說不定也能遇到一群色狼。」
「什麼叫招風?我可是很老實的!颻颻才招風!我從來不和男人主動搭訕!」
「颻颻是空手道黑帶四段,就算主動去招惹色狼,色狼也會變死狼。可你成天下班那麼晚,還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
「哎哎哎,你會不會說中文?什麼叫招蜂引蝶?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招蜂引蝶』了?」
「總之你的確不太安全,明天我教你兩招。」
「教我兩招什麼?」
「防身術。你學學,以後有人欺負你,你就揍他。」
「你是不是打算我還沒揍他,你就先揍我了?」她瞪圓眼睛問。
「不會,你放心,我會好好教你的。」他嘿嘿笑答,檳榔怎麼看怎麼覺得他那不是好笑。
而事實果然如此!
第二天一早他就把她帶到武術俱樂部,來到一個像道場一樣的地方。換好裝,康爵那傢伙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哪是在教她,根本就是在把她當陪練。簡短的解說配上真槍實戰的猛甩,只那幾下就把檳榔摔到差點沒散架。
又一招把她摔在地上,檳榔哎呦著,然後狠瞪他,突然跳起來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大叫:
「康爵,我招你惹你了,你這麼狠!你是在教我嗎?你這根本就是在拿我當沙包打!」
「我是在教你嘛!」他一面躲,一面笑說,「你這人還真沒有運動細胞!我是在給你做示範。這麼長時間,你到底學會沒有?」
「學你個大頭鬼!有你這麼教的嗎?把我放地上狠狠地摔,你還懂不懂憐香惜玉?!」
「不是我不懂,我是想告訴你,色狼是不會憐香惜玉的。」
「那你也該輕一點!」她對準他的屁股狠狠地踢一腳,「你要是把我身上弄得青一塊紫一塊,我怎麼見人?!」
康爵哈哈笑:「反正你身上只有我能看見,我又不會介意。」
「去你的!」她狠狠給他一拳。
「你要是把這力道用在色狼身上,我想色狼一定不敢近你的身。」他捉住她的手笑道。
檳榔剛要說話,就在這時,只見門被推開,響起大喇喇的聲音:
「alvin,你在嗎?」
雷霆的聲音讓她心頭一震,她趕緊抽回手,扭頭,只見孟轍、雷霆和康颻都進來,全穿著練功服。她心裡非常緊張,這突如其來的緊張差點沒讓她昏過去。
那三人也相當驚訝,雷霆指著兩人,木訥地道:
「你們……你們……」
「你不是說你要休假嗎?」孟轍指著檳榔問,「你怎麼在這兒?和他?」他又指康爵,「你們……」
只有康颻一句話沒說。這時康爵開口道:
「我帶她來的。你們三個來這兒幹什麼?」
「好長時間沒練練手了,所以來練練。在門口聽說你在這兒,我們就來了。」雷霆解釋時還很木訥,似乎大跌眼鏡。
室內沉默半分鐘,康爵又啟口,對盯著兩人的那三隻燈泡說:
「你們看夠了沒有?看什麼?雷霆,和我來一局吧。」
「行啊。」雷霆答應。
康颻就把檳榔拉一邊去坐著,兩人觀看戰局,康颻坐在椅子上,許久,開口道:
「你這種選擇可不怎麼樣。」
「我知道。」檳榔木然地回答,頓了頓,說,「可我從來沒這麼開心過,從來沒有過。」
「等你傷心的時候,那就是從沒有過的傷心。」
「雖然我不希望那樣,但我也考慮過了。」
「你這是在玩火。」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她笑起來,「我覺得我現在就像飛起來了一樣,在做一個很美的夢。我不想管未來是怎麼樣的。雖然我覺得我現在都不像自己了,但我還是很高興。」
康颻歎氣。一個回合下來,雷霆慘敗。檳榔看在眼裡很開心,覺得康爵的勝利就是她的勝利,她有種榮耀感。
「他可真厲害!」她發自內心崇拜地說,脫口而出。
康颻看她一眼:「有一種男人是生下來就不會被任何人掌握的,這種男人只適合遠觀,不能靠近,不然會被他的光芒燒死。」
「你能相信嗎?」她終於望向她笑道,「我心甘情願被燒一次。」
「你不是心甘情願,你是在心存幻想。我想幻想是沒那麼容易變成現實的。」
「算了,我們別再說了。你們今天來幹嗎?怎麼一起來了?」
「雷霆身子癢癢,想讓人揍他一頓。你怎麼想起來要學這個?」
「我是學學防身術。我說你也注意點,最近有一個變態色魔,專門在地下停車場裡劫殺那些開好車的女人,劫財劫色,殺人分屍。颻颻你開一輛保時捷,可要小心點。」
「色魔到她手裡也會變成死魔。」雷霆坐在兩人身邊揉著痛處說,「要是有色魔找上她,那色魔可倒霉了。」
「反正小心點,萬一色魔用什麼**香安眠藥之類的。總之颻颻你要小心,盡量別去地下停車場。」
「那篇報道我也看了,你是被嚇的,所以才到這兒來的吧?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
「就是。你以為你能臨時學完之後弄死一個變態?」雷霆嘲笑,「就你那小個子,我看你最近還是別去地下停車場比較安全。聽說那樁案子都是勒死的,手勁一定很大,就你長得像只小螞蟻似的,人家一勒你就掛。」
「你少嚇唬她!」康爵走過來,扔瓶水給他,讓他不要胡說。
「放心,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拿高跟鞋去刨他的頭。」康颻用很有經驗的口吻說。
「前提是她得能夠得著人家的頭。」孟轍道,「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換輛車,換輛qq或者中華。」
「別胡扯!」康爵說,拉起檳榔,「來吧,繼續練!」
「還來啊?!」檳榔唉聲歎氣地被拎起來。
重新上場,又是一陣摔,一定很疼!
本來是她摔康爵,結果現在她被摔了。她哀叫著倒在地上,於是旁邊的正義之師發言,雷霆說:
「喂,alvin,你會不會太狠?你都要把她摔死了。」
「依我看麻雀根本沒運動細胞,教了也是白教。」
「她是不會四兩撥千斤,對付色狼我最在行。」康颻道。
「對,她經常遇到色狼,有經驗!」雷霆補充,被打後,連忙說,「我是誇你有魅力!」
康颻白他一眼,對檳榔道:「我教你。遇到壞人首先要鎮定,不然你腳發軟,就更打不過了。你們三個,誰給我當陪練?」
此話一出,三個男人一致搖頭,雷霆說:
「我出去給你叫一個。」
不久,陪練來了,很痛地被康颻連摔好幾下。檳榔終於明白那三個人為什麼不肯陪練,颻颻下手特狠。看來陪練這活也不好幹。
三個男人見她們湊在一起,也就自己去一邊玩了。檳榔跟著康颻學了好久,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她懷疑自己身上會不會全都紫了。下午時離開練習場,她奄奄一息。
雷霆特大方地請所有人到很遠的溫泉浴場去洗桑拿,眾人驅車往偏僻處去。車上,康爵笑道:
「本來想和你呆一天,沒想到來了一堆燈泡。」
「他們沒說什麼吧?」沉默一陣,檳榔問。
「沒有。放心,他們不會說什麼的,即使要說,也會說我是個騙子,現在在欺負你。」
「我是怕我們的關係會讓別人覺得不舒服。」
「我們的事關別人什麼事?更何況他們跟康進也沒什麼交情。」
檳榔沉默不語,康爵見狀,趁等紅燈之時,忽然湊過來,在她臉上親一口。她趕緊推開他,既羞赧又怕被別人看見,含著緊張的笑意看他一眼,他報以微笑。
來到浴場,男女分開,檳榔和颻颻去中藥池裡泡藥浴,說好等洗好後在休息大廳見。
這是本城最豪華的浴場之一,檳榔過去和颻颻來過這裡。兩人舒服地泡在藥池裡,享受著放鬆,她摸著自己被摔得很痛的肩膀。
「還疼啊?」颻颻問。
「嗯,我身上青了好幾塊!」檳榔哀聲道。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不是想碰見色狼不用怕嘛。」
「可真的好疼。」
「泡泡就好啦,我以前學這個的時候也摔得渾身疼,先被摔再摔人,這是規則。」
「那你還那麼辛苦學這些?」
「是我媽讓我學的。她是律師,難免有時候被人報復,她說多學一手沒壞處。現在想想也沒什麼不好,我想修理誰就修理誰。」
「你媽可真偉大。」
「那當然了。你泡泡就好了。」她揚水往檳榔肩膀上潑,
「颻颻,」她沉默一會兒,開口問,「我們是不是好朋友?」
「當然是啊。」
「為什麼?」
「為什麼?這有什麼好為什麼的?」
「其實我的意思是說,」檳榔看著她道,「我們兩個是朋友嘛,雖然我和你什麼都搭不上,但你現在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所以我想說,有些事情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我不希望你也對我想太多,有時候我很在乎你對我的看法。」
「我沒有啊。」颻颻搖頭,「檳榔,我們兩個是朋友,而且都是女人,很多事情我都能明白。再說這都是個人的事,和我沒關係,我也不會說太多,畢竟我不是衛道人士。但基於朋友,我還是要說,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但現在我發現你有些時候心甘情願地不聰明,這很傻。玩火弄不好就會**。有時一件事成功和失敗的結局的確是會截然相反,可你現在玩成功的幾率很低。」
「我不是在打仗,我一點也不在乎輸贏。我也掙扎了很久,可現在,真的,有種飄飄然的感覺。我什麼也不管,我只想過好眼下。」
「這更可怕,不計後果就說明人已經迷失了。」
「我知道,可我不在乎。」
「勇氣可嘉,只是太莽撞太盲目。」
「感情本來就是莽撞盲目的。」
「所以我才加一個『太』字。我只是希望你心裡有數。」
「我心裡有數。」檳榔淡答。
「才怪!」颻颻不信地冷哼。檳榔沉默一陣,歎口氣。
桑拿房內。
康爵正用毛巾擦頭上的汗,孟轍忽然推他一下:
「哎,你和麻雀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會猜嗎?」
「你們兩個不會真是我們想像的那樣吧?」雷霆坐在對面瞅他。
康爵就抬眼看著他:「是又怎麼樣?」
「不會吧,你難道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嗎?」孟轍吃驚地說。
「是什麼關係?」康爵冷笑,「男未婚女未嫁,犯法了嗎?」
「我早就看出你們不正常,沒想到!」孟轍唉聲歎氣。
「就算是男未婚女未嫁,可她後面還有一個。」雷霆說,「而且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是認真的。」
「哪種認真?是將來要結婚的那種,還是現在認真沒有以後?」雷霆犀利地問。
「你和女人剛在一起就會想結婚的事?」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
「就是!」孟轍湊熱鬧說,「如果你不和她認真,而她和你認真,將來會出大亂子的。」
「我和她都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你們還是管好自己吧。」他說完,起身出去。
孟轍與雷霆對望一眼,道:
「他簡直是瘋了!這叫什麼事啊?!」
雷霆搖搖腦袋。
洗泡後,經過全套按摩下來,時間已接近傍晚時分。男人們先出來,在一樓大廳候著,等了好半天,颻颻和檳榔才姍姍來遲。雷霆看看手錶說:
「五點了,去吃飯吧。」
「你們去吧,我們還有事。」康爵開口,拉過檳榔,「先走了,改天我再請客。」說完,將一臉窘迫的她帶走了。
其他三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雷霆說:
「從現在開始可真是亂了套了。」
「我們是不是該幹點什麼?該怎麼辦?」孟轍問。
「和你有關係嗎?該幹什麼幹什麼算了!」颻颻道,「吃飯!」扭身往餐廳方向去。
「難道我們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孟轍追問。
「不然你還想幹什麼?」雷霆反問,轉身跟上颻颻,走了。
檳榔被康爵拉出浴場,塞進車裡。她扣好安全帶問:
「我們就這麼走了,是不是不好啊?」
「今天是我們兩個約會,不走才會不好。」
「你說他們會不會多想?」她小心翼翼地問。
「想什麼?頂多想想我是怎麼把你騙到手的。」
她淺淺一笑:「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當然是去吃飯,然後去看電影。」康爵笑答。
檳榔就粲然一笑,沒再說什麼。
晚飯是在西餐廳吃的,在可以鳥瞰城市夜景的包廂裡。主菜是菲力牛排,康爵將她那份牛排用刀一塊塊地切開餵她,每吃一口,她都覺得自己特幸福,彷彿吃的不是牛肉而是蜂蜜,吃進一口甜在心裡。她真的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開心,飄飄然,彷彿酒不醉人人自醉。
飯後他們去看電影,在黑暗裡,他的氣息在她的周圍縈繞,那是一種終身難忘的浪漫記憶。
而夜晚自然也是**巫山,激情四射,令人心神蕩漾。
檳榔不是沒想過現實,她想過很多,但那些也僅限於是想想,而那些想法在每當看到康爵後就會煙消雲散,杳無蹤影。對於康爵,她有著說不出的迷戀,而這種迷戀不是用任何現實和理智就能打破的。她喜歡他,瘋狂地喜歡,無論他做什麼,她都覺得他是那樣地完美、有魅力、不可思議。縱使他不對她許諾未來,縱使他與她沒有未來,她不願去想這些。即使他現在的想法是過好眼下,她也會發瘋似的想將他的想法植入腦中,與他一起只在乎現在,不在乎未來。
這是一種危險的沉迷,她明知,卻無法抗拒。這樣喜歡一個人其實是一種悲哀,她相當清楚,卻不願清楚。事實上自從和他聯繫到一起,每每遇到與他有關的事,她都會變得敏感異常。當他不對她擁抱和柔情蜜意時,她就會感到深深地不安;當他對她如膠似漆、噓寒問暖時,她就會歡呼雀躍,恨不得用放鞭炮來表示自己有多開心。
他是個可怕的戀人,明明不是個好對象,卻因為致命的吸引力而令她沉淪。她想抓住他,留他在身邊,可他就像一隻泥鰍,每當你以為你已經抓住他並會為此興奮時,他卻能得意洋洋地從你手中滑走,讓你失望又不甘。這是一種危險的遊戲。
可她又離不開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相見時,扇裁月魄羞難掩。
不見時,夢為遠別啼難喚。
這是一場很可怕的癡戀。
她淪落至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卻又想不出解決辦法,就只能這麼乾耗著,走一步算一步,今朝有酒今朝醉,船到橋頭自然直。這絕不是她的做事風格,絕不是,她知道。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是她了,那麼她究竟是誰呢?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想不清楚。
然而春風得意是寫在臉上的。
「蘇檳榔!」早晨上班時,孟轍嚴肅地看著她,表情就像清宮戲裡的老佛爺,臉木木的。
「幹嗎?」
「我覺得你危險了,從前我提醒你的話你簡直都當耳旁風,我是說過讓你早點離開康進那個老色鬼,可是我沒讓你這麼幹。哎,你知不知道……」
「孟轍!」檳榔打斷他,「如果你要說這個,那你就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我現在瘋了。再說你別總罵康進,我聽著怎麼這麼彆扭!」
「我覺得你更彆扭,知道自己瘋了還做這種事!」
「就因為我知道我瘋了,所以才克制不住,所以你別再說了。」檳榔匆匆說完,道,「我要去開早會。」
「別說我沒警告你,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你吃虧的。遇人不淑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悲劇。」
「知道啦!我知道我被警告過了!」她頭也不回地說,出去了。
晚上,雷家。
雷震在沙發上吃點心看新聞,雷霆的幾條狗分別趴在沙發底下吐著舌頭看著他。
「你看我幹什麼?」雷震瞅一眼正對著他的金毛犬紅豆,紅豆還看著他,他只好將咬一半的綠豆糕遞給它。紅豆一口吃進去,咀嚼幾下吞下去,用舌頭舔舔嘴巴和鼻子,「你也不怕噎著!」他哼道。
這時門鈴響了,管家去開門,然後過來說:
「先生,一位祁馨女士想見你。」
雷震吃驚了兩秒,吩咐:「請她進來。」
管家開門,不久,祁馨從外面走進來,一如既往地端莊,全身裝扮一絲不亂。雷震說:
「坐吧。」
祁馨微笑了一下,坐在沙發上。雷震從茶壺裡倒出一杯清茶,她看看盯著她的四條狗,笑道:
「養這麼多狗!」
「都是小雷養的,他女朋友有個寵物收容中心,所以他得遵命領養一些狗回來,樓上還有兩隻貓。」雷震把點心碟子推到她面前,「這是水晶綠豆糕,嘗嘗看,小雷女朋友做的。」
「小雷都有女朋友了?」她驚喜地道,「你從沒提過他有女朋友。那該結婚了吧?」
「早呢!他不承認那是他女朋友,不過他連人家的鑰匙都有了,承不承認也沒什麼關係。」
「什麼樣的女孩?」
「非常優秀。比小雷小一歲,中美混血,非常漂亮。以前在哈佛念法律,後來退學去法國學服裝設計。她媽媽過去是紐約非常知名的律師,她爸爸是個美國富商。她繼承了她母親的事務所和父親一部分的公司股份,本人是服裝設計師,有自己的服裝店。你聽過這個牌子嗎?。」
「聽過,我聽過這牌子。是新品牌,不過口碑不錯。我以前只知道是個年輕的小姑娘,沒想到是和小雷!」祁馨非常滿意。
「不止有才有貌,那孩子非常賢惠,有一手好廚藝,將來肯定是個好太太。嘗嘗,這是她做的綠豆糕。其實是小雷要來的,我偷拿了幾塊。嘗嘗看!」
祁馨拿起一塊綠豆糕放進嘴裡咬一口,品嚐後,眉開眼笑:
「味道不錯。有這麼好的女孩,那他們什麼時候結婚?」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們不肯結婚,所以我正在勸。」
「哦。」她的笑容稍稍斂起,頓了頓,問,「就你一個人在家?」
「小雷出去了。你也不說一聲,知道你來,就不讓他出去了。」
「沒關係。其實我今天來不是來見他的,我知道我見他也沒用,要不了一分鐘他就會走。我來是想說我新加坡那邊的店出了點問題,明早我就要回去,我是想讓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她將一隻袋子遞給前夫,「等我那邊沒事了,我會再來。」
「這是什麼?」雷震接過袋子,打開,裡面是從小到大很多件毛衣,「怎麼這麼多毛衣?」
「我這個當媽的,從來沒為兒子做過什麼。」祁馨低聲道,「小雷的生日是在十二月份,從他五歲時開始,每年在他生日的前兩個月我就會開始為他織毛衣,到現在一共是二十五件,可我一直沒有勇氣寄給他,現在都給他吧。今年的這件我正在織,等他生日那天我會從新加坡寄過來。」
雷震聞言,剛要說話,只聽一個聲音從門口處介入:
「收起你那套吧!」
兩人急忙站起來,只見雷霆從外面進來,冷冰冰地說:
「誰知道你這些是從哪兒買來的,跑到這裡來演戲!」
「小雷,怎麼和你媽媽說話呢?!」雷震低喝。
「媽媽?誰的媽媽?我什麼時候有媽媽了?」
「小雷,我……」祁馨想說話。
「你別和我說話!」雷霆怒道,「以後離我家遠一點離我遠一點,少用這些小伎倆來這裡騙人,沒人吃你那一套!我看你現在該走了,不然等下我請人送客就難看了!」
「小雷!」雷震呵斥。
雷霆沒理父親,看祁馨一眼,扭頭上樓去。母親望著他冷酷的背影,滿心酸楚,肩膀聳動,淚光閃爍。
「你沒事吧?」雷震問。
「沒有,沒事。」祁馨勉強笑了笑,克制住情緒,「我先走了。」說完,抓起沙發上的手袋,轉身迅速離開,淚眼婆娑。
雷震望著她的背影,又望望樓上,叉腰,歎氣。
檳榔的古箏走音,於是她抱琴去樂器店調弦,正調著,一抹高大的身影忽然把她罩住,嚇她一跳,回頭一看,居然是康爵。
「你怎麼在這兒?」她吃驚地問,「大白天公然曠工!」
「我路過,在外面看見你的車,就進來看看。你在這兒幹嗎?」
「我來調琴。」
「這是你的琴?」他指著調琴師手裡的古箏問。
「嗯。」
「你還會彈古箏?」他很詫異。
「是啊,剛學三年。」
「了不起!什麼時候彈給我聽聽?」
「以後吧。」
「以後是什麼時候?」
「小姐,調好了。」調琴師插一句。
「謝謝。」檳榔把琴接過來,付錢後往外走。康爵趕緊跟上她。
「哎,你別走那麼快嘛。我們這麼有緣,總能在街上碰見。」他笑嘻嘻地說。
「有什麼奇怪的?這附近就是你的公司。」
「是啊。我們一起吃飯吧?」
「現在都兩點了,我早吃過了。」
「可我還沒吃呢。我們去吃飯吧?」
「我要趕著去上課,我今天有兩節課。」
「那種課有什麼好上的?我都能教你!」
「你會彈古箏嗎?」兩人走下木製樓梯,檳榔問。
「不會。」他回答。
「那你會跳肚皮舞?」她問。
「不會。」他搖頭。
「那你教我什麼?」
康爵語塞,悶了一會兒,嘟囔道:「你一點也不關心我!」
「如果我成天關心你,怕你飛了怕你化了,你多煩啊,說不定還會以為我多管閒事。」她用一雙笑眼望著他。
「我又沒說我會煩。」他不樂地道。
「等你說出來就晚了。」
「你到底和不和我吃飯?」他咕噥著問。
「我要去上課。」她斬釘截鐵。
「那好吧。晚上呢?」他終於妥協了。
「晚上?」
「一起吃晚飯吧?」
「晚上還行。」檳榔想了想,回答,「到時候你來我餐廳,我給你嘗我們餐廳的最新主打菜。」
「好吧。」他答應。
「那我先走了。」檳榔說完,跳上車,向他擺擺手,開走了。
康爵望著她來去匆匆,「哧」地笑了,覺得心裡陽光明媚的。
傍晚時,孟轍坐在辦公室望著網上娛樂版的大標題——梁雪庭正式出任保護兒童宣傳大使,同日成為金曲榜最大贏家。
他托腮望著上面的大幅照片,梁雪庭的公眾形象一向不錯,除了少量從未被相信過的緋聞外,剩餘的全是好的一面,從沒有什麼當眾發飆或者說話被質疑之類的新聞。她這人似乎不太愛上鏡,低調、專心、認真,這在紛亂複雜的演藝圈裡實在是個特例。而對他來說,和以往他交往過的女人相比,這也完全是個截然相反的奇特女子。
可她為什麼總躲著他呢?他想不通。
檳榔「彭」地把門推開,問:「呀,你怎麼還不去相親?」
「我都不急,你什麼急?!」他斜她一眼。
「你再不去,一會兒你媽又來找你了。」她坐下來,拿起他面前的報紙,「今天報紙上有什麼?」
「殺人魔又殺一個,這次是開卡宴的,死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真的?」檳榔驚呼,「看來公司停車場也不安全。」
「那麼黑的地方,一般都是在晚上,當然不安全。」
「這次是殺人奸屍。你說這人是不是變態?」
「不變態能做出這種事嗎?」
「唉!」她歎氣,「要是再抓不住這人,我就得把車賣了。」話音剛落手機響了,進來一條短信:
我在二號包廂,你在哪兒?
她粲然一笑,收起手機,對孟轍說:
「我要出去,你趕緊去相親吧。」說完走了。
她一路小跑奔上樓,打開包廂進去。康爵正坐在裡面喝水,見她進來,笑道:
「你讓我來,自己跑哪兒去了?我還以為你會在門口等我。」
「我在辦公室,沒想到你會這麼早來。」
「今天就你一個人?」
「孟轍等下要去相親。」
「相親?他相上癮了?」他嗤笑。
「依我看,他會把全城的千金小姐都相遍了,到時候再空運幾個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說著,侍者敲門進來侍候點菜,檳榔說,「兩份新套餐。」侍者答應著出去,她便對康爵笑道,「嘗嘗我們這一季新推出的菜,剛推出,你先嘗嘗看。」
「讓我給你試菜?」
「你那麼挑剔,你覺得好,一定會火。對了,我剛看報紙,上次說的那個變態又殺了一個,我說你教我的那幾招到底好不好用?」
「當然好用。你就那麼害怕?」
「嗯!」她點頭,「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我可不想那麼掛掉!」
「你只要晚上別去公共地下停車場就行,你住的那個地方是不可能進去那種人的。」
「我還是有不好的預感,也許最近我不該開車。」
「也行,最近我接送你也可以。」
「你有時間嗎?」她笑瞇瞇地問。
「保護你的時間總是有的。」他認真地回答,檳榔粲然一笑。
侍者送上餐點,兩人慢慢地吃,康爵又說:
「吃完飯跟我走吧,我們去聽音樂會,我有兩張音樂會的票。」
「好啊。」
「你最近好像挺自由的。」
「我是挺自由。」
「他沒纏著你嗎?」他忍不住問。
「上次和我吵一架,從此就再沒回來過。」
「吵架?為什麼?」
「那次在別墅,你不讓我回去,他沒找著我,就以為我紅杏出牆了。當然,我是紅杏出牆了。」
「他還說什麼?」
「他說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別以為現在翅膀硬了就可以飛了,他給出去的隨時都能收回來,到時候我就什麼也沒有了,得滾回貧民窟去。」
他冷笑一聲:「他居然和你說這種話。他那是在嚇唬你。」
「那也未必,修理我這種本事他還是有的。不過他已經快半年音訊全無了,我看他是打算和我到頭了。後起之秀一批又一批,本來也不會再有我什麼事。」
「你不用怕他,一切有我呢。」他說。
她撲哧笑了,他眉微皺,問:
「你笑什麼?我對你是認真的,你應該相信我。」
「我相信你。」檳榔回答,停了停,道,「如果以不公平的位置相處來講,是我對不起他;如果以公平位置來看,他對不起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不過我現在不願再想這些,走一步算一步吧。」
康爵握住她的手,真摯地說:「檳榔,我不是在和你鬧著玩,我是真心喜歡你。可能你覺得和我沒有未來,但我真的是在努力往未來去想。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想和一個人永遠在一起。我是真的很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我不會過多地對你承諾什麼,因為我覺得那樣反而不可靠。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是真心愛你。」
「我知道。」她的確很開心。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保護你,絕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他承諾著。
一股暖流順著他的掌心傳入她的心底,讓她一笑嫣然。
飯後,兩人去看音樂會,歸來時檳榔先把下午調弦的琴放回家,康爵要跟她去,她不用,讓他先回去。她開車回家放好琴,又把獨自在家的漢堡牽下來帶到他家。把漢堡安頓在一樓,她奔上二樓。康爵已經洗完澡,正站在地上擦頭髮。她道:
「我把漢堡也帶來了。」
「漢堡?」
「嗯,就是我的狗,它一個人在家害怕,等我以後給它找個伴它就好了。」
「你把它放哪兒了?」
「樓下客廳。」
「哦。」康爵倒也沒反對,看樣子不是討厭狗的那種。
「我先去洗澡。」檳榔說,眼光向旁邊一瞥,「咦?」角落裡放著一架嶄新的古箏,「哪來的古箏?從前怎麼沒見過?」
「我買給你的。」他微笑著回答。
「買給我?」
「是啊,以後你要單獨給我彈曲子,只給我一個人聽。」
檳榔望著他笑吟吟的模樣,撲哧一笑:「怎麼像古代的那些青樓花魁,還要給客人彈曲。那要是彈得好,有沒有賞錢?」
「有啊!」
「你打算賞我什麼?」她挑眉笑問。
「如果你彈得好,我就把我送給你。」他大方回答。
「呸!」她「哧」地笑了,「我先去洗澡。」說罷進入浴室。
康爵莞爾一笑,懶懶地躺在大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不久,她穿著一條白色繡花薄紗睡裙出來,一面走一面編頭髮,坐在床上,背對著他將長髮編成麻花辮,似乎準備要睡覺。
「哎!」他在她背上推一下,「你還彈不彈?」
「你真想聽?」她回過身看他。
「嗯!」他點頭。
「那好吧。」檳榔站起身說,「沒想到你還喜歡民樂。」走到新買的古箏前去,坐下。
康爵躺在床上望著她,笑道:
「你穿成這樣,還真有古代彈古箏的那些女人的那種韻味。」
檳榔撲哧一笑,問:「想聽什麼?」
「隨便,撿你最拿手的彈。」他枕著胳膊,定定地注視她,說。
檳榔想了想,手指在琴弦上輕撥,一首曼妙的《蕉窗夜雨》隨著琴弦的振動響起。初時速度緩慢,安適靜謐,繼而曲音漸快,猶如隆隆雷聲,緊接著那琴音恍若淅瀝細雨打在芭蕉之上,晶瑩剔透,別有情趣。曲調優美,可以完全將人帶到真實的意境中去。
曲終,他還在定定地望著她。
「彈完了。」她說。
「再彈一首,你就一直彈吧。」他道。
檳榔無法,只好又彈一首還算嫻熟的《漁舟唱晚》。
康爵望著她,她彈琴時的樣子是嫻靜的,有別於平日裡的活潑好動或氣死人不償命,與世故大氣也截然相反。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潛藏深閨的安靜女子,在撫琴弄箏時,他又看到了她的另一面,專門呈現在他面前的另一面,純淨清新,安寧悠然。
他忽然很迷戀安靜時的她,燈光照在她身上,曲音在她的周圍縈繞,她的唇很紅,面容很美,帶有一種難以遮蓋住的魅力。
「檳榔,」他忽然開口,在她彈琴的間歇,「你過來!」
「啊?」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你過來!」他勾勾手。
檳榔便起身走過去,坐到他身邊問:「幹嗎?」
「什麼也不幹。」他握住她的手擺弄著,笑說,「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一直這麼安靜下去,會怎麼樣?」
「那你一定會無聊到想自殺,寧可自殺也會把我甩掉。」
康爵哈哈笑:「這倒是,你要是總這樣我肯定受不了。不過你彈琴時的樣子真的很漂亮。」
「我才只學幾年而已,彈得不怎麼好。」
「我覺得很好。」他摩挲著她身上的薄紗說。
「那有沒有賞錢啊?」她看著他,揚眉問。
「有啊!」
「拿來!」她笑著對他伸出手。
康爵握住她的手,含笑半抬起身,順勢將她壓下來,以唇封緘,向她兌現諾言……
晚上十一點。
康颻和雷霆正在參加午夜派對,她半路忽然想起自己的設計稿有幾處應該修改,便先走了,順著電梯獨自來到地下停車場。
白天這種地方都人煙稀少,更何況是現在。偌大的空間裡除了汽車就只有她自己,高跟鞋聲在這裡被放大幾倍,迴盪在空曠的地方。幾盞半死不活的燈在發光,剩下的一切都掩蓋在昏暗裡。
白天車多,她的車只能停在停車場深處,因此她一路往裡走。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背後似乎有人正跟著自己,她心裡一緊,停住腳步往後看。她並沒看見人,但直覺身後的確有人。她猛然想起前幾天檳榔和她說的那件事,扭頭繼續走,心卻警惕起來。她走到車附近,用發射器將車鎖打開。
這時地面忽然出現一道長長的身影和她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緊接著一個人向她身後快步衝過來,一個東西正往她的脖子上伸來。颻颻早有防備,身子伶俐地一轉,躲開對方的進攻。這下她正對著身後的人,一名身量相當高的男人,能有一米八五以上,三十幾歲,面容猥瑣,腦袋圓圓的,梳著寸頭,嘴角附近有疤痕,看起來就像壞蛋。而壞蛋手中正拿著一根細細的繩子,似乎是勒人用的。
他沒想到颻颻會躲開,冷冷一笑。像颻颻這種美艷女子在外人看來應該屬於被人保護、見到壞人就會尖叫然後昏倒的類型。他立刻雙手拿著繩子撲過來,結果被颻颻穿著高跟鞋的腳狠狠地踢出去,使他倒退好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沒想到背後又一個力道,剛好踢在他的屁股上,讓他直接一個大馬趴撲到颻颻的腳下。
颻颻抬頭,那一腳是雷霆踢的。那男人眼看雷霆上來,而面前這女人似乎又不是善類,爬起來就想跑,被她一把揪住,說聲:
「往哪兒跑?!」左勾拳右勾拳,被揪住用膝蓋一陣頂。轉眼間欲施暴者變成受害者,被按在牆上一頓暴扁。
最後還是雷霆看不下去了:「颻颻,行了,別把他弄死了。警察馬上就來,你歇會兒吧。」
颻颻這才停手,把男人扔在地上:
「你給我老實點!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打斷你的骨頭!」
「你可別跑啊,她說得出來就能幹得出來。」雷霆好心地告訴躺在地上的男人。
挨打的暴徒只能老實地趴著,連哼哼的力氣都沒了,他也知道再哼哼估計又會被暴打一遍。
不久,警察趕來把犯人抓獲,這傢伙正是前一陣連環殺人案的罪犯。他做這串案子也不全是為了錢,據說只是因為前女友嫌他沒錢離他而去,所以想報復所有有錢的年輕女性,沒想到最後一次選錯了下手對象,不但沒成功,還被打個半死。
雷霆陪颻颻回家,泡壺茶給她壓驚,關切地問:
「你沒事吧?」
「沒事。」她接過茶杯喝一口,「對了,你怎麼會跟下來?」
「你走了以後,我忽然想起檳榔說的那件事,怕你出事,就下來找你,沒想到還真出事了。」
「我也沒想到前幾天還說這件事,一轉眼就真落到我頭上了,真不知道我走的是什麼運?!」
「早知道你要走,我就陪你一起走了。」
「你和那個田潤眉來眼去的,眼裡哪還有我?!」
「怎麼這麼說?!我多關心你,不然也不會跟你下來。你真沒事嗎?他有沒有碰你哪兒?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他跟著我時我就感覺出來了。」
「真危險。幸好你會兩下子,不然就完了。」
「反正他敢偷襲我,沒好好修理他一頓算他命大!」
「那還不是修理?警察來了還要把他帶醫院去檢查。幸好你沒殺他,你看你把他打得都爬不起來了。」
「他那是不敢起來,我下手有數呢。那也是個沒用的東西,有能耐他怎麼不去打劫男的?!那麼大個的男人來殺女的,欠收拾!」
「是是是,不過我希望可別再有下次了。」
「這倒是。」颻颻喝完一杯茶,說,「再倒一杯。」
雷霆接過茶杯,又給她倒一杯。
報社連夜將那條兇殺案成功告破的消息印上頭條,次日清晨,檳榔在吃早餐時看到了這則消息。
「真是變態!就因為女朋友和更有錢的跑了,他就開始殺女人,簡直是個瘋子!」她對康爵說。
「那他怎麼不去殺他女朋友?他沒殺他女朋友嗎?」他在切煎蛋。
「沒有,大概是找不著他女朋友了。一共殺了六個,真是變態。不過最後這個也真厲害,把他修理了一頓,也沒說這女的是誰。」她放下報紙道,「幸虧我二十歲之前沒亂談戀愛,不然說不定哪樁情殺案就落到我頭上了。現在的人生活壓力太大,都心理變態,一點小事也會演變成兇殺案。」
「你之前沒談過戀愛嗎?」康爵笑問,切香腸餵吃過狗糧過來討零食的漢堡。
「沒有。不過你別以為我很沒行情,從前也有人追過我。」
「有幾個?」
「雖然只有一個,但也許還有其他人暗戀我。」檳榔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沒人追。
「追你的是幹什麼的?」
「我在娛樂城上班時,他在內場做服務生。」
「長得帥嗎?」
「湊合。別人都說帥,我可沒覺得。」
「那你喜歡過他嗎?」
「當然沒有。」
「為什麼?」
「這有什麼好為什麼的?我二十歲之前,就知道賺錢,從來不會想那種事。再說那種人,莫名其妙、幼稚無聊、跟蹤狂、賺的還沒我多,說不定還要我養他,我又不喜歡給自己找累贅。再說也不來電。我這人對一般男人沒興趣,我又不是花癡,我的標準很高的。」
「這麼說我還是你的初戀?」康爵揚眉問。
「所以你應該感到榮幸。」檳榔一本正經地回答。
他撲哧一笑:「我是很榮幸!」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擦嘴,上樓去穿好外套下來,問:「我去上班了。你真不用我送?」
「不用,我自己開車去,反正壞人抓住了。你不是還讓我幫你把衣服扣子縫一下嘛。」她翻看報紙,說。
「好吧,那你自己開車小心點,我先走了。」他湊過來對她笑道,「來,親一下!」
檳榔揚起嘴唇要親他,還沒親到,被他反過來親一口。兩人相視一笑,康爵出門去上班了。
檳榔坐在椅子上抿著嘴唇,揚起一絲笑容。這種日子讓她恍惚間覺得很像家庭生活,感覺還不錯,並沒有想像中的無聊,做做飯、縫縫扣子也沒想像中的令人討厭。
晚上,夜店開始瘋狂。
孟轍如約來到ktv包廂,裡面的人早就玩瘋了,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大吃大喝,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唐愷恩赫然在座,一見他來,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炮彈一樣衝過來。孟轍習以為常,機靈地一躲,讓她撲個空。可她並不氣餒,依舊嬌滴滴問:
「孟轍哥,你怎麼才來?」
孟轍沒理她,其他人吆喝著罰酒,罰完了才讓他坐下。剛坐下沒多久,門又被推開,凌水伊那只珠光寶氣的孔雀從外面進來,面孔緊繃,不知道又是誰惹她了。
「水伊!」唐愷恩揚起手臂招呼,「來來來,坐這兒!」說著把她拉到身邊坐下,「別繃著臉,高興一點!」
「水伊,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鄭紫桐她堂弟鄭天凝問。
「誰欺負我關你什麼事?」水伊沒好氣地說,鄭天凝從很早開始就對她有意思,只不過她一直不想理。
「我可以幫你出氣。說吧,誰欺負你了?」
「還能有誰?」唐愷恩代答,「還不就是那個梁雪庭!」
「梁雪庭?」鄭天凝努力回憶,「就是那個最紅的女明星?」
「除了她還能有誰?水伊本來要代言一個洗髮水牌子,沒想到臨時換人,被梁雪庭頂下去了。有傳言說是因為她和老姚關係曖昧,所以才會臨時換上她。」
「這還不簡單,你和你爸爸說一聲不就完了。」鄭天凝道,「只要讓凌伯伯打個招呼,哪家公司會不給面子。」
「呸!」凌水伊怒道,「這是我自己的事,和我爸有什麼關係?我幹嗎要讓我爸打招呼?」
「你不是生氣嘛。」鄭天凝小聲說。
「我生氣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凌水伊更沒好氣。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個破代言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唐愷恩勸慰,「你都為這事生氣一整天了。別氣了,喝口酒!」她端起酒杯遞給凌水伊,又對一言不發在呆愣的孟轍笑道,「孟轍哥,我們唱歌吧。阿南,給我們點首歌!」
阿南給他們點歌,唐愷恩拉住孟轍開唱,不唱都不行。他心想早知道今天有她在,他還不如留在家裡聽老媽的嘮叨。
中途,借出去透氣的理由,他好不容易擺脫唐愷恩,走出包房。走廊上可安靜多了,他也不知要去哪兒,就往洗手間走。沒想到走到半道,路過一間包房時,他忽然聽到從裡面傳來一陣很甜美動聽的歌聲,唱的是首老歌,那歌聲扣人心弦,使他情不自禁地駐足。聽了許久,他心中一動,忽然覺得那個聲音很耳熟。
歌聲停止好久後他還站在原地發愣,這時包廂門打開,他認得那是童珊珊,他過去的緋聞女友,當然現在只是朋友:
「珊珊!」
「孟二少!」童珊珊立刻開始給他拋媚眼,「這麼巧,你也來這裡玩嗎?」
「剛剛那首歌是誰唱的?」他直截了當地問出最關心的。
「剛才的歌?」她微愕後才反應過來,「你說剛才那首歌?那是雪庭唱的。」
「你幫我叫她出來。」
「叫雪庭?」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曖昧起來,「難道你和她……」
「不是。你幫我叫她一下就對了。你就說有人找她,但千萬別說是我找她。」孟轍囑咐。
「好吧。」童珊珊嫣然一笑,轉身進去。
孟轍有點緊張地等在門口,不一會兒,雪庭真的從裡面出來,他看到她忽然有些激動。她很吃驚他居然在外面,但仍保持禮貌問:
「你找我?」
「哦!」他不知該說什麼。
「有事嗎?」
「沒事。」
「沒事你叫我幹嗎?」雪庭哭笑不得,轉身想進去。
「雪庭!」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要走,急忙叫道。
「有事?」她冷淡地問。
「那個……」他開始語無倫次,他從沒碰過這麼冷的女子,「我也來這兒,剛剛路過,聽到你唱歌,你唱得真好聽。」
「謝謝。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他忽然覺得很丟臉。
「那我先進去了。」她禮貌地說完,轉身推門進去。
孟轍這時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算了。他向來都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冰山酷男,現在在她面前卻成了一個連話都說不好的花癡,這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從她的眼神來看,她一定以為他是神經病,她肯定是這麼想的。
洗手間也不願去了,回包房聽著那幫人鬼哭狼嚎,獨自坐在角落裡唉聲歎氣,對唐愷恩也不理不睬,讓她很不高興,可他才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梁雪庭為什麼就不搭理他呢?
他想不通!
玩夠之後,一行人準備離開再續攤。
不想正走在走廊上,走到離雪庭她們的包廂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只見她們剛剛出來,正打算也要走。包括梁雪庭在內一共五人,清一色全是女星。凌水伊和唐愷恩看到她,雙方像遇見仇人似的,兩人走過去,在她面前站定。
「唐小姐,凌小姐,這麼巧!」一旁的童珊珊帶著討好的語調說,可惜沒人理她。
「梁雪庭,有本事啊!」凌水伊抱胸冷笑,「才出道幾年,居然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凌大小姐,你說這話我怎麼就聽不懂呢?」雪庭微笑,「欺負?我哪敢欺負你啊?整個圈子裡誰不知道你的靠山是最硬的,就是借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欺負你。」
「少廢話!」唐愷恩冷笑,「梁雪庭,別以為你現在能改變公眾形象就沒人知道你的底細了!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左右逢迎,現在居然壓到水伊頭上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姚氏』是什麼關係,做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事,不要臉!」
「唐小姐,你怎麼這麼說話?!」童珊珊忍不住開口。
「閉嘴!這裡沒你插嘴的地方!」凌水伊喝道,她望向梁雪庭,冷笑說,「別得意忘形,放聰明點!以為自己摸到底了,這個圈子裡的水可深著呢!」
「和她說這些幹什麼?」唐愷恩說,「梁雪庭,我看你以後還是離那些桃色交易遠一點吧,這個圈子之所以混亂全是因為你這種人,還是少做點見不得光的事吧!」
「唐小姐,說話要負責任,無憑無據信口雌黃,那可叫誹謗。」梁雪庭淡道。
「誹謗?」唐愷恩嘲笑,「就算是我誹謗了,你又能怎麼樣?告我啊?你也配!」
梁雪庭看著她,僅僅莞爾一笑,說了句:「不好意思,我不像某些靠背景吃飯的人那樣無所事事,可以橫行霸道。我還有工作,先失陪了。」她說完,轉身離開,其他的女子也跟著走了。
「你……」唐愷恩火冒三丈,被水伊一把拉住,兩人恚怒萬分。
孟轍在人群裡目睹了這一切,他望著梁雪庭的背影,他為她的淡然所折服,他心中的衝動更深,他真的非常想瞭解她靠近她。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那笑容為何如此恬淡?
雪庭回到家。
難得清閒。輕鬆地泡澡,套上棉t恤睡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十一月,氣溫日益寒冷,躲在房內吹空調的她仍能想起當年所度過的冬天是多麼地寒冷。不過那時她並不似這般寂寞,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有時間可以無聊地發呆。
門被敲響,簡如端進一杯蜂蜜茶,說:
「雪庭,你的蜂蜜茶。你買的那套別墅已經裝修好了,裝修公司要你明天過去驗房,要我替你去嗎?」
「你去吧,我明天想休息一天。」
「好。」簡如答應,出去。
室內復又安靜下來,雪庭歎口氣。房子越來越大,可她心門的縫隙卻像是垂死掙扎的河蚌的嘴,越來越窄。
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孟轍」,她沒接,直接關了機。她不想與他有任何聯繫。
這結果其實是孟轍預料到的,再打過去,對方果然關機。他仰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手機,內心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