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颻從倫敦回來,打電話讓檳榔去她家玩。檳榔按地址開車找過去。颻颻家是位於城郊的一棟帶有兩個車位的車庫、庭院以及閣樓層的二層別墅。她把車停在大門外,上前按門鈴,一名四十幾歲的幫傭來開門,她走進去。
房子的裝潢充滿地中海風情,空間極大,對一名單身女子來說,這麼大的房子實在是富貴的象徵。颻颻帶她參觀整棟房子,一樓是客房、客廳、家庭室和廚房;二樓除了颻颻的臥室書房外,還有一間客房;三樓閣樓層是健身室和她的畫室與琴室,沒有隔斷,寬敞明亮;地下室有帶酒吧間的娛樂室和下沉式庭院。颻颻家的寵物非常多,有五狗四貓,在房間裡竄來竄去。她似乎很喜歡小動物。
參觀完畢,兩人坐在後院草坪的椅子上喝下午茶,檳榔抱著一隻叫『綠豆』的雜毛狗,笑說:
「它好可愛!」
「你喜歡狗?」
「嗯,我特別喜歡狗。」她剛說完,一隻不怕生的貓突然跳到她的膝頭,被她抱住,「你怎麼養了這麼多寵物?」
「都是街上撿的流浪狗、流浪貓。我有一個流浪動物收容中心,就在城北。」康颻回答。
「是嗎?」檳榔很驚訝。
「我發現這裡很少有很正規的收容中心,就自己辦了一個。我有個朋友,他是獸醫,很希望幫助流浪動物,可沒錢。我和他在網上認識,我出錢他出力,他直接在收容中心裡開了家寵物醫院。另外我也有個基金會,維持裡面的開銷。這些貓狗都是從那邊抱過來的。其實如果它們沒辦法被收養的話,就必須安樂死,我已經盡力去延長它們等待被收養的時間了。」
「哦,原來上次雷霆說要幫你喂貓餵狗就是去那裡。」
「你見過雷霆了?」
「嗯,前陣子康進帶我去打高爾夫球,把他和孟轍全碰到了。孟轍從進球場開始一直罵我罵到晚上他回家,說我長得難看,還說我傍大款。我又沒妨礙到他,他簡直莫名其妙。」
康颻撲哧一笑,說:「他那人就那樣,嘴特討厭。他和雷霆是好朋友,上大學時我對他客氣一點他就張狂起來了,跟著我說我總換男朋友,說我有毛病。」
「我看他現在和你挺好的。」
「是啊,那是因為我打了他一頓,他就老實了。他那人就是賤,碰著的女人也賤,所以才會把他捧成現在這樣。」
檳榔笑了,康颻又說:
「不過我看你好像很滿意目前的生活,你和康進在一起好像感覺不錯。我跟你說,趁年輕時多從他手裡撈一點,他不會和你長久的。他那個人我太瞭解,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找下一個。」
「他已經給我不少了。雖然他對我很好,不過我也沒想過要和他長長久久。我也還沒想到要做什麼,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可以讓他給你開點什麼。他太太炒股賠了不少錢,後來開家健身會所才安靜下來。江純先開精品店後開酒吧全賠了,現在開了家瑜伽館,都是康進出的錢。」
「我還沒想過自己要開什麼。」檳榔笑道,況且她和他是「先交款後付貨」,他未必會再給她錢讓她幹什麼。
這時綠豆突然從她身上跳下去,慇勤地向從裡面走出來的雷霆獻媚。他見到她在很驚訝:
「你怎麼在這兒?」
「我叫她來的。」康颻回答。
「你叫她?你知不知道她是……」他瞠目結舌。
「她知道。」檳榔回答。
「這麼說你比我們知道得早?」他坐在颻颻身邊,問,「你們一直有聯繫嗎?」
「她來我店裡,我們碰見了。」康颻笑著掃他一眼,問,「今天非節非假,你怎麼來啦?被炒魷魚了?」
「沒事做,所以來看看你。」雷霆把手裡的盒子放在桌上,笑道,「給你買了冰淇淋蛋糕,快吃吧,一會兒該化了。」他熟稔地自己動手倒杯茶喝。
「那個……」檳榔覺得他們應該希望單獨呆著,便說,「颻颻,我先走了,下次再來。」
「你走什麼?留下來吃晚飯吧,我給你做四川菜。」
「我不吃四川菜,我想吃番茄魚和雜燴菜。」雷霆立刻點菜。
「你還真會點菜,那麼麻煩我才不做。」康颻分一半蛋糕給檳榔。
「我給你買蛋糕了,而且晚上我會幫你。」
「你是因為饞嘴,所以才來找我的吧?」
「當然不是,我是來看你的。」雷霆發誓似的,嘻嘻笑道,「晚上我住在這兒,陪你打遊戲,我們兩個還可以通宵下棋。」
「好啊,告訴我現在哪只股票會漲。」康颻問。
「恆洋科技。」雷霆回答。
康颻點頭微笑,吃蛋糕。雷霆則像哈巴狗搖尾巴似的討好地問:
「好吃嗎?」
「『桂嵐坊』的吧?」
「嘴可真好用!」雷霆豎起大拇指。
檳榔心裡一動。不過更令她奇怪的是雷霆和康颻這兩個人,他們不是男女朋友關係,怎麼雷霆還要住在康颻家?
黃昏時分,她和康颻在廚房煮菜,雷霆想幫忙,被康颻以「只會添亂」為由踢出去。康颻的廚藝簡直絕了,完全不輸於五星級大廚的標準。檳榔笑道:
「哇,廚藝真好!看不出你這樣一個千金小姐居然還會做菜!」
「我可不是千金小姐。我的中餐廚藝是外婆教的,西餐是從小上學校的烹飪課學的。我中學時還參加過業餘烹飪比賽,拿過銅牌。」
「是嗎?真厲害!」檳榔讚歎,接著說,「我幫你吧,我給你做水煮牛肉和辣子雞丁。」
「好啊,你也會做菜?」
「我是不能總下館子,所以自學成材。」她笑說,操刀烹飪,「你和雷霆,你們兩個好像關係很好。」
「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他從上高中起就是好朋友,上大學時他和我離得也很近。」
「他也是哈佛的?」檳榔驚訝地問。
「他在麻省理工。」
「麻省理工?」檳榔更加吃驚,「他那樣的人居然也能從那麼高等的學府畢業?!」
「他就是被他爸寵壞了,你接觸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挺好的。他爸一個人帶著他,難免會把兒子寵上天去。幸好沒太糟,他還有點能耐,懂得點人情世故。」
「他爸爸一個人帶他,那他媽媽呢?」
「你別和他說,這是他一生的心病。他四歲的時候,因為老雷的公司面臨破產危機,他媽就跟別的男人跑新加坡去了。」
「這麼狠心?哪有這麼當媽的?!」
「就是說。當媽的把孩子扔了,簡直沒人性。而且雷霆是眼看著他媽走的,所以雖然他看起來好像心很大,其實一點安全感沒有。」
「真可憐。我看他和他爸爸的感情很好。」
「是啊,這在這個圈子裡算是難得的。雷霆他媽走的時候他爸才三十一,因為兒子一輩子沒再婚,當然風流債就不算了。這倆人特別搞笑,在外面一個比一個不老實,不過都是在外面不老實,一回家還是兩個人。」
「這麼說老雷還真是絕種好男人呢!」
「我也這麼覺得,對兒子那麼好,很不錯了。」
「我看老雷對你也很好,上次吃飯時他還叫雷霆讓你也去,可你去倫敦了。」
「自從我媽去世後我在法國開始,每年過節不是雷霆過來看我,就是我回到這裡來去雷家。」
「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好朋友。」
「可他說他要住在你家。」
「他住客房,也沒什麼嘛。」
「你是什麼時候回到這邊來的?」
「去年一月。我畢業後,在法國呆了兩年,然後就回來了。」
「服裝業不是在法國才有發展嗎,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開發亞洲市場。歐洲那邊會以巴黎為軸心,我同學在那兒幫我負責。美洲那邊以紐約為基本點,也有我的人在發展。」
「哇,你想開發全球?」
「是啊,我的榜樣就是安娜.蘇。」
「真厲害!那你和雷霆一直都是這樣,在國外也是他住在你家,你們兩個分房?」
「有時候沒有客房,他睡沙發我睡床。」康颻不覺得有什麼。
「你們兩個真奇怪,既然那樣,為什麼不談戀愛?」
「太熟了。」康颻回答,將菜裝盤。
雷霆從廚房外探進腦袋,問:「好了沒有?我快餓死了!咦?小美人,你也會做菜啊!」他拿起剛出鍋的辣子雞丁吃一口,點頭說:「味道不錯!」
康颻在他手上打一下:「你洗手沒有?」
「我先嘗嘗嘛!」
「洗手去!」
雷霆就乖乖地去洗手,檳榔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和談戀愛沒兩樣。
吃飯時,雷霆緊挨著康颻,檳榔坐他們對面。他不停地吃,然後對康颻說:
「明天是星期天,孟轍約我們出去打網球。」
「你們兩個現在這麼閒?」
「閒的不是我,是他。孟轍現在可倒霉了,他爸全面封殺他,警告所有娛樂公司禁止再請他去參加派對和酒會,以防止他再和小明星搞上。他現在閒得發瘋,哪兒都去不了。本來今天他也想來蹭飯,可被他爸臨時抓去加班,相當淒慘。對了,小美人,明天你也去吧。」
「去哪兒?」檳榔問。
「和我們去打網球。」
「我不去,我又不會打網球。」
「去了就會了。你要是沒事,明天一起去吧。」康颻跟著慫恿。
「明天我要去看我媽。」
「哦。」康颻點頭說,「那就不行了,改天吧。」
雷霆則像一隻獻媚的小狗似的給康颻夾菜,道:
「來,多吃一點。最近那麼忙,你瘦了很多。」
「我不吃粉絲。」她把夾到碗裡的粉絲全挑出來,塞進他碗裡。
「好,那我吃。」雷霆並不抗拒,看來他們這樣早就習慣了。
檳榔看在眼裡,更覺驚奇。
飯後她要回家,臨走時颻颻送她一隻從倫敦帶回來的包,然後跟雷霆把她送出門,她開車離開。雷霆隨颻颻回到客廳,說:
「真不一樣,前陣子還是個寒酸的小服務生,現在居然也開上跑車、滿身名牌了!」
「你不是也經常送你那些女朋友跑車、名牌嘛。」她在杯裡倒一點威士忌,放兩塊冰,喝一口。
「她和你舅舅在一起,說不定哪天就成你舅媽了。」
「算了吧,康進那人我知道,不可能娶她。」
「真奇怪,她看上去不像攀龍附鳳的人,明明對有錢人很反感,怎麼會和康進在一起?」雷霆也給自己倒杯酒。
「她媽出車禍,一條腿沒保住。手術費很貴,康進幫她付了錢。」
「搞什麼?賣身救母?現在居然還有這種事!」
「反正就那麼回事。不過我看她不錯,很誠實,至少沒被錢多沖昏了頭,這很難得。這個圈子裡這樣的女人多了,一有錢一個比一個張狂。」康颻坐回沙發,道,「她爸和別的女人跑了,她和她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她媽媽也夠可憐的。」
「嗯。你不知道,上次我在高爾夫球場碰見她和康進了,她和孟轍差點沒打起來。」
「我聽說了,孟轍那張嘴,欠罵!」
「你知道她說什麼嗎?她說孟轍是『拿毒舌當成耍酷的手段,把無禮當做炫耀的資本,品位異於常人』。」雷霆哈哈笑。
「太精闢了!」康颻點頭。
「我也這麼覺得,那天真有意思。那小丫頭挺可愛的,落在康進手裡真可惜。」
「你想幹嗎?」康颻斜睨他,「連康進的人你都敢挖?」
「反正康進也不是認真的,他換女人的速度比你換男人的速度還快,要不了多久那個小美人就會被擠出局。」
康颻嗤笑一聲:「你想不想和我打賭,如果你追不上檳榔,你就買套首飾給我。」
「我才不和你打賭,不過你想要首飾我就買給你。」雷霆伸臂摟住她的肩膀,笑道,「明天打完網球我們就去逛街,晚上讓孟轍請我們吃飯,狠狠敲他一筆。」
「再好不過。他明天不會爽約吧?」
「當然不會,就算他爽約我們也可以去抓他。棋盤呢?下盤圍棋吧?」雷霆提議。
康颻點頭,起身去拿棋盤。
檳榔利用假日去探望母親,她好久沒回去了。換上普通衣服,雖然有了駕照,但也不敢開車,乘地鐵來到母親的住所。
王姨給她開門,告訴她母親在屋裡。她推門進去,卻見蘇母正背對著她站在臥室窗前的書桌旁,手握著毛筆。她走過去,看那桌上攤開的宣紙上已畫好一朵盛開的墨蓮,不禁笑道:
「畫得好漂亮!」
蘇母笑笑:「回來啦,你好久沒回來了。」
「嗯,最近很忙。」檳榔敷衍。
「你瘦了很多!」
檳榔只是笑,摸摸臉。蘇母沉默了許久,問:
「外面天氣好嗎?熱不熱?」
「天氣很好,一點也不熱,我們出去曬曬太陽吧。」她其實就是想來陪母親出去走走的。
沒想到蘇母爽快地答應了,這倒出乎檳榔的意料。母親的轉變有點快,雖然這轉變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幫母親換鞋,小心地攙扶她出門,既然能走,少坐輪椅對身心都好。外面果然光線明媚,未及晌午,熱烈的暖陽放射出奪目的光。雖然氣溫很高,可許久不見太陽的人應該會感到很舒服。沒有一絲微風,但碧翠的綠蔭下,仍舊可以感受到一陣舒心的愉快。她扶母親走了一段路後,母女倆便坐在一株樹下的台階上,蘇母笑道:
「今天的天氣真好!」
「是吧?偶爾出來曬曬太陽好。」
蘇母沉默一陣,問:「你最近過得好嗎?」
「挺好的,別人都對我很好。」
蘇母點點頭,笑了笑,歎道:
「沒想到我四十七歲時居然成了女兒的負擔!」
「媽,你在說什麼?!」檳榔有些不悅。
「檳榔,不管你做什麼樣的選擇,媽都支持你,但那必須是你為自己做的選擇。你不要有太多顧慮,別為了媽委屈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幸福地活著。」
「我知道,我心裡有數,你別亂想。」她別過頭,說。
「你從前常說獨生女的命像媽,我可不想你像我一樣。」
「那都是我以前隨便亂說的,你還真當真了!」
「不管怎麼說,千萬別想著靠別人,人是最不可靠的,和你好的時候怎麼都行,和你不好的時候你就倒霉了。」
檳榔覺得母親這話好像在暗示什麼,可又說不出來是怎麼回事,她猜不透母親的意思,沉吟了片刻,說:
「媽,我在外面很好,人們都很喜歡我,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你沒事比什麼都強,你有什麼事就和我說。王姨做得怎麼樣?」
「她挺好,人很老實,照顧我也很用心。你也不用擔心我,我從來沒過過像現在這麼富貴的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苦笑道,「我擔心的是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檳榔微笑,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道:
「我很好。我都這麼大了,你不用擔心我,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就行。我們再往前面走走吧,多曬曬太陽可以補鈣。」
她扶母親站起來,母親就沒再說別的,只是一路走,低頭望著太陽透過樹縫投在地下的光影。
檳榔在母親家草草吃了飯,趁日暮剛剛降臨,便回到空蕩蕩的家裡,聽著古箏曲,坐在客廳用茶具泡一壺鐵觀音。
她忽然有些心煩,她覺得母親似乎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可是怎麼會知道她不清楚。或者母親也許並不知道,一切只是她在瞎猜。那母親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問題她想不出答案,可她又不能去問,所以只好裝傻充愣。
時光飛逝,她和康進在一起已經很久了,由陌生變為熟悉,這是一個可怕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那麼久的時間裡,她依舊很難找到真正的自己。她找不到她的未來,找不到她的方向,她對她的今後感到茫然無措,這些都令她有些煩躁。
大門響動,康進回來了。檳榔沒動,等著他走過來。他進來,見她身穿黑色連衣裙坐在沙發上聽音樂品茶,笑道:
「這麼有情調!」他走近。
檳榔倒杯茶,他拿起來坐在她身邊喝,然後看著她嚴肅的面孔,好笑地問:
「怎麼了?」
「心煩。」她回答,這答案讓他忍俊不禁。
「為什麼?」
「不知道。」她歎口氣,倒在他身上摟住他的腰。
康進摸她的額頭看她是不是發燒了,她拿開他的手,他就拉住她的手,笑說:
「出去走走就好了,明天我們去普吉島。」
「什麼時候回來?」
「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他捏捏她的臉,回答。
「是我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還是你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她躺在他懷裡,慵懶地問。
康進沒回答,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她也沒用他回答,抬頭道:
「我們除了去普吉島,還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都可以。」
「聽說泰國的夜生活特別豐富,如果我到了那兒,坐在酒吧,你說會不會有人和我搭訕?」
「如果你是因為這個才想去,那我就不帶你去了。」
「那有什麼?!」她仰頭看著他,雙手抱住他的脖子,笑道,「如果有人和我搭訕,然後我說『不』,那樣多酷!」
「我帶你去是有條件的,你要乖乖的,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到處亂跑,也不許隨便和陌生人講話。」
檳榔努努嘴,康進問:
「聽見沒有?」
「好!」她乖乖地答應,想了想,跳起來說,「那我要去收拾行李才行。我也幫你收拾行李吧?」
「好。別帶太多東西,用不著的就別帶,不常用的到那邊現買也可以。」
「好。」檳榔點頭,一溜煙跑出客廳。
康進洗完澡後她還在他的衣帽間裡不出來,他走過去一看,她正在壓行李箱,用力壓,因為行李箱蓋不上了。他趕緊上前制止:
「你會把箱子弄壞的。這麼半天連一個箱子都沒收拾好?」
「是你說只帶一個箱子就夠了,可根本裝不下!」
康進蹲在箱子前,把蓋子打開,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整理好,再一件件放進去,最後拉好拉鏈,然後看著她:
「你隨便亂塞,當然會裝不下。」
「我那是……那是……誰知道你怎麼就裝進去了,我裝的時候明明裝不下!」檳榔心虛地道。
「一個女孩子,心一點也不細。」
「我怎麼不細?我只是不會整理箱子而已,不過我會整理衣櫥。」
康進一臉無奈,檳榔就笑道:
「那你幫我把我的箱子也收拾一下吧,我的箱子也合不上了。」
康進站起來跟她出去,來到她房間的衣帽間,她拿的箱子比他的可大得多,但蓋子仍沒合上。一隻登機箱倒裝好了,橫躺在地下。他蹲在她的箱子前,問:
「你帶這麼大的箱子,還帶兩個?」
「嗯。我要帶的東西比較多,而且那個是登機箱。」
「你帶沒帶腸胃藥?你的胃不好,還是帶一點常用藥吧。還有外傷藥,你成天冒冒失失的,萬一受傷了也要用。」他把她的東西一件件地拿出來。
「我怎麼冒冒失失了?我帶了很多藥。」她把裝藥的包拿給他看,「所有的藥我都帶了,我還帶了感冒藥。」
「你把防中暑的藥也帶著,體質那麼差,那邊那麼熱,說不定會中暑。」
「哦。」她出去拿中暑藥回來,康進正在翻她的化妝包。
「這麼多化妝品?你帶這麼多眼影,你以為你是去拍外景?大熱天你在臉上化濃妝不難受嗎?」
「這你別管,那都是和衣服搭配好的。」
「你帶這麼多帽子幹什麼?」
「那裡很熱,我怕曬!你快放回去!」她生怕他不讓帶。
「內衣?你帶這麼多內衣?絲襪!睡衣!你出去一次簡直就是女王視察,帶這麼多東西!」
「我和你不一樣,你幾套西裝可以走遍天下,我要帶很多衣服以保證不會和別人撞衫,而且服裝搭配也很重要。」
「這裡是什麼?」他拖過小箱子打開,「這麼多鞋?」
「不多。」檳榔一一解釋,「這是沙灘鞋,沙灘上穿的,逛街也可以穿,不會累;這是高跟鞋,當然是很重要的時候穿,我穿一雙帶一雙,配我的所有衣服;這是坡跟鞋,可以隨時穿;這是芭蕾鞋,如果穿坡跟鞋太累,就穿這個。」
「你不用為了這幾隻鞋就浪費一個箱子,空這麼大的地方吧?」
「那是準備裝去那邊現買的東西的。」
康進哭笑不得地推她的腦袋:「你還真機靈!」
「你就別囉嗦了,快幫我把這些都放進去!」她搖晃著他的手,然後看他無奈地把她的行李裝好。他整理東西可比她有條理多了。
次日上午出發,世棟來幫兩人拿行李。去機場,在機艙坐定時,偉豪已等在那裡。他將一份活頁夾遞給康進:
「康先生,這是剛剛傳過來的。」
康進接過來看了許久,簽字,交給他,他轉身離開。
檳榔好奇地四處打量,康進將毯子蓋在她身上,問:
「你會不會暈機?」
「不知道。」她順著窗子望向外面的大樓,對他燦爛地笑道,「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
康進囅然一笑,伸臂將她小巧的身子攬入懷中。檳榔問:
「會飛很久嗎?」
「不會,泰國很近。」
「你以前去過泰國嗎?」
「去過。」
「你還去過哪兒?」
「一般的地方我都去過。」
「這麼說你去過很多地方?」
「算是吧。」
「什麼時候去的?」
「從上高中開始陸續去的。」
「你很喜歡旅行?」
「還可以。多出去看看對一個人來說很重要,總呆在一個地方會讓人的心變得很窄。」
「我最喜歡的就是旅行,可惜從來沒有機會,到這邊來才是我第一次真正走出自己出生的地方。」
「以後會有很多機會。」康進給她換個更舒服的姿勢讓她靠著。
「嗯。」檳榔淡淡應一聲,她不知道他說的話算不算一種承諾。事實上她現在有點憂心,憂心她和他現在這種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雖然這種憂患意識並不強烈,但它在她的心裡卻已存在很久。
一個比父親年紀還大的男人,是不可能被她牢牢駕馭的,更嚴重的問題是,檳榔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駕馭他。
普吉島被譽為「泰南珍珠」,是泰國最大的海島,位於泰國南部。盛產錫礦與美麗猶如世外桃源的風景。溫暖的海水、潔白的沙灘、神秘的森林、熱帶的風情,流光溢彩,美不勝收。這裡是著名的度假勝地,即使沒來過的人也會聽過它的名字。島上的度假酒店更是多如牛毛,大多都臨海而建,風景超美,也許還很賺錢,因為有錢的遊客在這裡數不勝數。
泰國並不算遠,可對檳榔來說卻是一種煎熬。從飛機剛起飛時她就感到不適,後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倒霉地暈機了。雖然臨時吃了暈機藥,稍微好轉一點,可一路上非常難受,臉色慘白得嚇人。當下飛機康進扶她去酒店時,她的臉比屍體還難看。
在假日酒店下榻,她剛倒在豪華套房裡鬆軟的大床上,便昏昏睡去。她太難受了,胃裡空空的卻還在翻江倒海。康進給她蓋好被子,她縮成一團,樣子像只蝦米。
一睡就是幾個小時,醒來時太陽已向西落。她好轉後,從床上爬起來四處找,康進沒在房裡,大概是出去了。她看看表,下午四點。沖個澡,換件衣服,她很膽大地拿著包想出去隨便參觀一下,沒想到剛打開門,只見世棟正站在門外,見她開門,便恭敬地叫聲:
「蘇小姐!」
「你在幹嗎?」當門神啊!
「康先生出去了,要我在這裡等小姐。他說也許你醒來後會想出去,要我陪你一起去。」
「他去哪兒了?」他怎麼會知道她想出去?
「康先生去見朋友了。」
「他在泰國也有朋友,他還認識泰國人?」
世棟笑了笑,沒回答。檳榔就鎖門出去了。
這間酒店可真大真豪華,世棟陪著她到處轉悠。檳榔雖然心裡怯怯的,可盡力高揚著頭裝出一副貴婦派頭,以免讓人把她直接從都市姑娘降級為從貧困縣裡出來的小丫頭而瞧不起。好在康進給她的信用卡到什麼時候都有用,再加上身邊跟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翻譯,人家還真以為她是哪兒來的貴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個貴婦大概和那種可愛的小白狗是一個級別的。
在購物廊買了幾件衣服,全由世棟幫她拎包。兩人熟了,她問:
「你跟康進工作多久了?」
「有三四年了。」
「你從上班開始就是助理嗎?」
「對。」
「康進說盧偉豪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還說他是武術冠軍,是不是真的?」
「偉豪的確是從小學武術的。」
「你也是嗎?」
「我?」
「嗯,你也會武術道之類的?」
「我學過柔道和空手道。」
「黑帶?」
「對。」
「兩個黑帶?」
「對。」世棟淡淡地回答。
「真了不起!」
世棟笑了笑,檳榔又問:
「那盧偉豪工作多久了?」
「他比我早,能有七八年了。」
「你們倆誰也沒結婚嗎?」
「沒有。」他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尷尬地回答。
「你們是怎麼進『全景』的,通過考試嗎?」她好奇地問。
「對。我和偉豪是被康先生一手栽培的,康先生對我們有恩,所以我們讀書或者是幹什麼都是為了報答他。」
「啊?為什麼?什麼嘛!」她不解地看著他。
「偉豪的爸爸原來是康先生手下的員工,偉豪的家庭條件一直不錯,品學兼優文武兼修,他爸爸一心想把他培養成精英。可惜偉豪高二時,父母回家探親,因為遇上地震全去世了,只剩下他和他弟弟。是康先生以私人名義一直資助他們到大學畢業,又把兩人送出國。偉豪從俄亥俄州立大學畢業後,拒絕了那裡的高薪職位回國。他弟弟則去了新西蘭,現在是會計師,有自己的會計事務所。每次康先生去新西蘭,他們全家都會接待他。」
「哇哦!」檳榔眨眨眼,頓了頓,問,「那他弟弟結婚了?」
「嗯,孩子都兩個了。」
「康進真會糟蹋人才,俄亥俄畢業的,他拿來當助理。」
「偉豪雖然職位不高,但在集團的實際地位很高。」世棟解釋。
「哦。這麼說你爸爸也是康進的員工?」
「我不是。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我父母是誰我也不知道。從孤兒院出來後,成天不務正業無所事事,就會和人打架滋事,後來剛參加一個幫派就因為兩邊不和當炮灰,被人一頓暴打。身上全是傷,又沒有錢,就想鋌而走險。第一次去搶就在酒店門口搶了康先生,結果被偉豪抓住,當時把我嚇死了。後來康先生看我還小就沒報警,還請我吃頓飯,問問我的事情,就問我是想繼續那樣活著還是要換一種活法。後來他出錢把我送出國去讀大學,我在那邊呆了六年,康先生從沒聯繫過我問我的情況,可我一直很感激他。畢業後我進了『全景』在美國的公司,沒想到後來在那裡遇到了康先生,我說我想調回他身邊去,他就把我調回來了。」
「你在那邊也是助理?」
「不是,我在那邊是普通職員。」
「你是學什麼的?」
「我學的是金融。」
「也是俄亥俄州立大學?」
「邁阿密大學。」
「學士?」
「碩士。」
「靠!」她發出一聲感歎,「除了你們,他還資助過別人嗎?」
「有很多,不過都是以公司名義,每年都會做些慈善事業。」
「真沒天理!他都能資助你,他也該資助資助我,我也讀不起大學,我連高中都讀不起!」檳榔憤憤不平地說。
世棟無言以對,檳榔踩著高跟鞋快步走了,他趕緊跟上她。
想也知道康進不會送她出國留學,哪有人會讓自己的情婦出去和自己分開四五年?檳榔這個年紀已經不適合讀高中了,那讓她去上大學呢?似乎也不太可能,康進說不定還會怕有男學生追她。
看看手機,還沒到晚飯時間。她去了珠寶店,在裡面選購耳環。導購熱情地為她介紹,請她試戴。世棟見沒她什麼事,就對她說他想去洗手間,她讓他去了,並答應買完後會在門口等他。等她選完自己想要的,拿著戰利品往回走,不想剛走到門口時,迎面遇上一隊人,為首的一個男人與她走個頂頭碰,她想繞開他,不想他與她讓路的是同一方向,她向左他向右,她向右他向左。她抬頭一看,這是一個頭髮斑白的老頭,黃種人在這裡見到並不奇怪,這老頭個子很高,能有六十多歲,不過衣著講究,身上散發著一種名牌香水的味道。
老頭正低頭看著她,笑瞇瞇的看上去挺和氣,不過那笑容卻讓她有些發毛。他身後站著兩個保鏢,還有一名二十七八歲、身穿黃色連衣裙的美艷女子,相當地漂亮。檳榔對老頭歉意地笑笑,有點不好意思,趕緊繞開他走了。
來到門口剛好碰見世棟回來,上前對她說偉豪剛剛打來電話,說康先生已經回去了,讓她也回去。兩人就回去了。
康進果然回來了,坐在房間裡,叫來的晚餐正擺在桌上。檳榔將買的東西扔在沙發上,他笑問:
「買什麼了?」
「兩條裙子和一對耳環。」
「吃飯吧。你舒服點了嗎?」
「嗯,我沒什麼胃口。」她坐在他對面,說,「我陪你吃,今天不能吃太多,不然晚上會鬧胃疼。」
「你的胃太差了,這樣下去怎麼行?!」
「我的胃生下來就不好,後來更糟踐完了,不得胃癌就已經不錯了。」她吃著蔬菜。
「胡說八道!」他輕斥,「等回去我應該帶你去看看醫生,去看看中醫幫你調養一下。」
「我可不喝那些苦藥。對了,我剛剛去買耳環,回來時碰到一個老頭,六七十歲,頭髮都白了,他也是中國人,看他穿的,還帶了兩個保鏢,看樣子可有錢了。」
「是嗎?」他看著她,虛應,等待她繼續說明。
「他身邊帶著一個大美人,看上去二十七八歲,而且肯定不是他女兒,當然也不會是孫女。」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好笑地問。
「我是說我終於看到比我們兩個年齡差還大的人了,那男的都能給那女孩當爺爺了。我從前只在報紙上看過年齡相差四五十歲的。」
「你以後會見到更多,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他很坦然,「男人出錢,女人出容貌,沒有誰吃虧。反過來也一樣。」
「嗯。不過那老頭一直盯著我,我覺得他怪怪的。」她也很坦然,頓了頓,看著他問,「哎,你到七十歲也會找年輕小姑娘嗎?」
「如果我能活到那麼大年紀,到時候我再告訴你。」
她撇撇嘴:「我看你能活一百歲!」
他笑了笑,接著說:
「明天你要跟我去參加開業儀式,儀式過後還有場午宴。」
「我也要去?」她不願意。
「你當然要去。」
「我還以為我是來度假的。」
「你不是想當貴婦嗎?當貴婦就要不停地參加宴會。」他逗她。
「我想當不用參加宴會的貴婦。我一點不喜歡那種地方,人們笑得都假假的,互相說一堆沒用的奉承話。」
「也不全是奉承話,有些談話也是有用且必要的。」
「那是對你,我又不做生意。我去參加要幹嗎?」
「什麼也不用干,穿得美美的跟在我身邊就行了。」
「好吧。來這裡到底要參加幾個宴會?」
「就一個。我們是來度假的。」他理所當然地說。
檳榔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問:「對了,石頭說他和蘆葦都是被你供上大學的,你還送他們出國留學?」
「石頭?蘆葦?」
「就是你那兩個助理。我覺得盧偉豪叫蘆葦會更好,石世棟怎麼聽都像石頭,還簡便。你供他們上大學?」
「嗯。」他淡應。
「看不出你還挺好心的。」
「這和好心沒關係,那只是因為我當時心情比較好。」
「那你現在心情好不好?」
「幹什麼?」他抬頭看著她。
「你心情好的話,你也可以送我出國留學。」她乾脆地說,雖然心裡沒一點期待。
「想都別想!」果然拒絕了。
「為什麼?你怕我出國以後翅膀硬了就把你甩了,去找外國人?我不會那麼幹的!」
康進不得不承認這丫頭既聰明又直接,可他只是淡淡地回答:
「不行就是不行。你連英文都不會,去國外留學會像到了地獄裡一樣。況且你現在什麼也不缺,你要什麼我給什麼,你還不滿足?」
「我很滿足。可你不可能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也許我還沒到二十五你就換人了。」
「那你就等到二十五以後再留學吧。你放心,如果我哪天真和你分手了,我會給你一筆錢把你送出國留學的。」
「你是認真的?」檳榔趕緊問。
他瞄她一眼,然後湊近,定定地看著她,問:
「你是不是在心裡等著盼著要和我分手?」
檳榔望著他,想了想,回答:「這問題我還真沒想過。」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低頭盯著自己盤子裡的菜,搖搖頭,道:「這道菜的咖喱放得有點少。」她叉起一塊放進嘴裡。
康進看著她,他知道這丫頭不像那些見錢眼開的女人一樣,可以利用物質誘惑使她們頭腦發昏,完全地服從他。她天生就太精,不容易發昏,很不好對付。這種情形他從未遇到過,所以很有意思。
翌日,檳榔穿著白色連衣裙跟著康進去參加酒店的開業儀式。沒什麼特殊的,首先坐在台下聽台上講話,講什麼她也聽不懂,只是乾坐著瞎鼓掌。接下來午宴開始,她跟在康進身邊,反正不會說英文更省事,只要站著就行了,偶爾露出一絲微笑。不能總微笑,那樣別人會以為她是傻瓜。
不過與會的另一隊人馬卻意外地令她很熟悉,那人走過來,與康進寒暄,檳榔認出那正是昨天在酒店的珠寶店遇到的那個西裝革履的老頭,而跟在他身邊的美女也是昨天那位。
那女子容顏俏麗,性感的淺棕色肌膚,一身亮銀色長裙,高昂的胸脯非常豐滿,像掛了兩個水球似的。高挑,腰細,腿長,臀翹,全身的本錢好得沒話說,應該是男人性幻想的不二人選。
「阿進。」老頭迎上來,說的是中文。
「世臣。」康進含笑回應。
「康先生,又見面了。」大美女對他媚笑,笑得勾魂。檳榔覺得她的眼睛自從看見他就開始冒光。
「安小姐你好。」康進不動聲色,很客套,接著對檳榔說,「這是唐世臣,谷德集團的董事局主席。」
「我們已經見過了。」唐世臣微笑,目光落在檳榔身上,她覺得他的眼神很莫名其妙。
「唐先生,你好。」她客氣地打招呼,猛然想起這就是上次見的那個唐愷恩她爺爺,沒想到爺爺這麼風流。
「你們見過?」康進有些驚訝。
「哦,在珠寶店裡。」檳榔回答。
「我沒想到她是和你一起來的。」唐世臣對康進笑道,問檳榔,「小姐貴姓?」
「我姓蘇。」
「蘇小姐。」唐世臣點頭微笑,接著對康進說,「這間酒店經過了這麼久,終於竣工了,你和老吳這次的合作很成功。」
「全仰仗你在中間搭橋牽線。」
「這不算什麼,我手頭還有更好的生意,等下我們私下談。這次先祝賀你酒店順利開業,以後生意越做越旺。」唐世臣舉杯。
康進噙笑與他碰杯,不過檳榔覺得他們的私交並不太好。
宴會結束後,康進果然和唐世臣私下去談,他要檳榔先回房間,她答應了。
回到房間,走進浴室,沖掉一身汗水。外面太熱,在花園呆了一會兒就大汗淋漓的。洗過澡後,用大毛巾包住濕發,裹著黑色繡花睡袍,在臉上塗滿海藻泥面膜,她趴在床上聽音樂。過了好久,昏昏欲睡時,門突然被推了兩下,接著傳來敲門聲和康進的聲音:
「你在裡面幹什麼呢?」
「等一下!等一下!」她趕緊喊,跑下床把面膜洗掉,擦乾臉,這才過去開門。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你鎖門幹什麼?」
「我在做面膜。」她走回梳妝台,開始做一套護膚程序。
「你天天做面膜,不累啊!」
「想保持美麗容顏就不能怕累!」
康進「哧」地笑了,也到浴室去沖個澡,把西裝換掉,穿上一身淺色系的休閒服。檳榔正趴在床上吃棒棒糖,見他出來,眼睛在他身上轉了轉,說:
「你穿這種衣服可真夠怪的。」
「怎麼了?」
「你從來只穿西裝,我從沒看過你穿休閒服。」
「你見過有人在沙灘上穿西裝嗎?」他靠在床上,摟過她。
「見過啊,拍婚紗照的嘛。」她舔著棒棒糖。
康進只是笑,摸摸她的肩頭。檳榔問:
「那個唐世臣和你說什麼了?」
「你昨天說碰見的那個人就是他?」
「嗯。他是不是唐愷恩和唐澈的爺爺?」
「你認識唐愷恩?」他很驚訝。
「不認識,不過上次在颻颻店裡見過。颻颻問我認不認識,我說我不認識,唐愷恩就很生氣,下次再見面說不定會找我麻煩。颻颻說唐愷恩是主持人,她哥哥唐澈是醫生。唐澈和颻颻從前談戀愛,我看過幾次,是開沃爾沃的帥哥。」
「你認識的人還真不少。」
「我看你和唐世臣的關係好像沒那麼好,只是表面客氣罷了。他給你介紹大生意?」
「嗯。」他摩挲她的手臂,虛應。
「他身邊那女的是誰,他的情人?」
「名義上不是,實際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既然不是,那他們一起來幹嗎?」
「有時候也可以給漂亮女人一筆出場費,讓她陪你出席宴會。」
「那女的是幹什麼的?」
「模特。」
「什麼樣的模特?」
「廣告模特,經常拍些封面、減肥藥、豐胸廣告之類的。」
「難怪有那麼大的胸,像兩個水球一樣。她叫什麼名字?」
「安棉。」
「安眠藥?」
「『棉花』的『棉』。」
「哦。」她抬頭看他,眼神在發光,「你好像很瞭解她?」
「這個圈子裡沒有人不認識她,她算是個很有名的交際花。」他漫不經心地解釋。
檳榔揚眉,沒說話。康進看看表,笑道:
「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出去逛逛。事情辦完了,度假正式開始。」
「去哪兒逛?」她望著他問。
「去哪兒都可以,走吧!」他說著,起身,拉起趴在床上懶洋洋的她,兩人出去了。
度假正式開始,這是檳榔人生中的第一次度假,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旅行。
騎大象游海島是個有趣的項目,大象肥頭肉厚,看起來好可愛。檳榔還在當地人的幫助下摸摸大象,大象很友好地接受她的撫摸,並沒有不高興直接踹她一腳。她很興奮,坐在大象的背上搖搖晃晃地在秀麗的風景裡遊蕩徘徊,這裡有很多花草樹木,長得分外茂盛。她感受著熱烈的陽光透過花裙子照在身上的溫度,愜意而自在,此時可以忘掉一切煩惱。
晚上還在酒店裡吃了更豐富、更正宗的泰國菜,還看了當地人的舞蹈表演,很有趣。
次日上午康進帶她乘船去攀牙灣,這裡有很多古怪的石頭,直直地立在那裡,上面還長著樹木和花。的確像書中說的一樣,感覺就像是走在一個巨大的山水盆景裡,風光極為壯麗。聽說一部007電影就是以這裡作為拍攝地,因此這裡也成為遊客們夢寐以求的地方。乘船在群島間徜徉徘徊,看著多姿多彩、瑰麗奇特的景色,完全是屬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千奇百怪的鐘乳石、石頭縫裡的絢麗花朵,還有碧波蕩漾的水灣裡那些星羅棋布的小島,風景超美。
中午在水上村莊美美地吃一頓午餐,她完全被這裡的美麗景色所折服。她覺得特別開心,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她跟隨康進遊覽了很多地方,他始終牽著她的手,說是怕她一激動走丟了。她非常高興,她在姿態萬千的美景中迷失自己,她燦爛地笑,不停地絮絮叨叨,她覺得這裡的陽光溫暖而熱烈,可以照亮她心裡最黑暗的深處。她感覺到一陣豁然開朗,有著前所未有的輕鬆,特別是他和她在一起,他接受她情難自禁的開心,微笑著聆聽她興高采烈時的言語,無論她說的話有多無聊,他都會耐心地聽著,並且從來不會感到厭煩。他是全世界對她最好的男人,這是真的。
和他一起,在這熱情的天堂裡忘記一切,是件極美妙的事情。
後來他們決定休息一天,在度假酒店後院的露天游泳池裡享受安逸寧靜的午後。池水很藍,就像平靜的海洋一樣。旁邊到處是椰子樹和熱帶植物,假山上循環的流水形成一道道瀑布,隨時隨地都能感受到似水溫柔的浪漫。
檳榔不怎麼會游泳,頂多會撲騰兩下,可還是喜歡泡在池水裡,感受水的浮力帶給她心臟的壓迫感。此刻她穿著白色比基尼,雙手扒在池沿上,喝著好喝的飲料,盯著不遠處一個健碩的帥哥瞧。康進游一圈回來,停在她身邊,說:
「你去游一遊,多游泳對你身體有好處。」
「我不會游泳。」她咬著吸管。
「你不是在海邊長大的嗎?」
「我從小到大去海邊的次數還不到十次,每次都用游泳圈,我根本沒那種力氣,游到半路一定會沉底。」
「所以你才應該多動動,總不動會生病的。」
「嗯。」檳榔哼著,趴在池沿上,眼睛動了動,看到不遠處坐在一邊穿著花襯衫的偉豪和世棟,「咦?我看見你的蘆葦和石頭了,他們穿成那樣坐在那裡像塊木頭,真搞笑!」
「不要總給人家取外號。」
「我覺得這兩個外號可比他們的名字好聽多了。」
「你怎麼能看見了?」他與她並排站著,知道她是高度近視,「你戴隱形眼鏡了?」
「嗯!」她點頭。
康進撲哧一笑,背靠池沿,滿意地感覺著水流的起伏,說:
「出來游泳還戴隱形眼鏡!」
「戴隱形眼鏡看帥哥才方便嘛。」她吸口飲料,舒服地歎氣。
「帥哥?」康進蹙眉看她一眼,回頭去看她目光落下的方向,果然看到不遠處的沙灘椅上躺著一名腹肌結實的古銅色年輕男子,全身散發著性荷爾蒙。她盯著那個男人看,感覺都快流口水了,「這樣也叫帥?你還有沒有審美眼光?」他不屑一顧。
「這還不帥?你看他身上的那些肌肉多性感,頭髮卷卷的,古銅色,我就喜歡古銅色的男人。」她盯著人家,笑得大大的。
康進下意識低頭看看自己,哼一聲。
「這種適合度假的地方全是俊男美女,都在找美麗的邂逅。」她用力地吸飲料,「你知道怎麼和帥哥搭訕嗎?過去撞他一下或者裝作沒站穩,直接坐在他身上。我猜他一定是單身。」
「是不是單身和你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但他肯定是單身。他……」她回頭,卻發現康進已經遊走了,就跟上去問,「你怎麼走了?」
「我覺得你很無聊。」他在水面上仰泳,淡道。
「我怎麼無聊了?我喜歡看帥哥就無聊,你自己還不是喜歡看美女。」她用半生不熟的蛙泳跟在他身邊。
「你什麼時候見我看美女了?」
「怎麼沒有?」她仔細去想,他上街還真沒看過美女,最後實在想不出例子,便說,「反正……就算你沒看過,你也想過。」
「你看男人太膚淺,只重視外表。」
「哇,你看女人不也是只重視外表嗎?你這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怎麼總和我比?你和我能一樣嗎?男人看女人當然會重視容貌,女人看男人要注重實力。」
檳榔扁扁嘴:「再有實力,不可靠也白搭。」
「沒實力的也未必可靠。越漂亮的男人越不可靠。」
「不好看的也不可靠。男人本來就不可靠,靠誰不如靠自己。」
「女人也一樣,尤其是像你這樣,成天朝三暮四做白日夢。」
「我看我再怎麼不可靠也比你可靠。」她揚眉,道,「像你這樣,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不是因為你年輕時吃過女人的苦頭,就是你的感情細胞在心裡埋得太深,到現在也沒人能發掘出來。如果你是兩者都有的話,那就更糟了。要是你再不轉變觀念,等到八十歲時身邊還只有一個二十四歲的小姑娘,那你就等於是孤獨一生,因為你的心裡除了你自己,什麼都沒有。」停頓一下,她笑嘻嘻地說,「不過那樣也沒什麼,反正所有的天才都是孤獨的嘛。」
康進看著她,用一種很嚴肅的表情。這時檳榔忽然眨眨眼睛:
「我的隱形眼鏡不舒服,我得去把它摘下來!」她說完,趕緊游到岸邊,跑上岸去摘眼鏡。
她跑向沙灘椅時,坐在兩邊的蘆葦和石頭立刻站起來。她躺在長椅上摘掉隱形眼鏡和漂亮的泳帽,接過石頭遞來的一杯清涼飲料,一手抓著防曬油,一面喝飲料。康進很快跟著她上來,她見他上來,立刻把防曬油遞給他:
「康進,幫我搽防曬油吧!」
「自己擦。」他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
「我在喝冰茶,而且後背我夠不著!」她硬把防曬油塞給他,「你不幫我塗勻我會變成烤雞翅的!」
康進看著她,「哧」地笑了,無奈地放下飲料杯,接過防曬油。檳榔背過身去讓他塗,然後邊喝冰茶,邊把胳膊腿全遞給他。他一口氣給她搽完,也不客氣,手伸到她的脖子下,要幫她擦胸口。她立刻接過防曬油,對他笑道:
「這裡我自己來,謝謝!」
康進看她一眼,沒說什麼。她就像個跳豆,不停地出爾反爾讓人弄不清。他回到自己的躺椅上,斜睨著她將防曬油塗在胸口,抹勻,然後戴上太陽鏡,舒服地躺在躺椅上假寐。
剛安靜一會兒,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響起迫使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前天的那位美人——安棉。
她穿著橘色比基尼,不愧是當模特的,小馬駒似的腿又細又長,隆過似的胸脯在薄薄的布料裡傲然挺立,楊柳般的細腰,平坦的小腹分外撩人,隨便一笑就可以讓男人拜倒在那雙玉足之下,連蘆葦和石頭看見,眼睛都有點抽筋。她走到康進面前,柔媚地笑道:
「康先生,蘇小姐,這麼巧!」她只是掃檳榔一眼,就又將迷離的眼神落在康進身上。
「安小姐,」康進生疏而有禮地笑問,「怎麼就你一個人,世臣沒陪你嗎?」
「哦,唐先生已經回國了,我這次本來就是來陪他參加開業儀式的,現在工作結束了,所以想好好休假。」幾句話點出自己和唐世臣只是工作關係,沒有別的。
檳榔含笑看著她,這妞兒真聰明!
康進只是笑,什麼也沒說。安棉問:
「康先生這次要呆多久?」
「還沒決定。」他回答。
「哦。」安棉笑道,「康先生那麼忙,難得有一次休假,一定會呆得久一點了。我也會在這邊呆很久。」她綻開一抹嫵媚的笑,「我要去那邊,先走了。」說完,又對檳榔笑笑,扭動著腰肢走開了。
檳榔含著吸管,望著那圓滾滾的翹臀越走越遠,回頭看他一眼,他在閉目養神。她拿著果汁杯站起來,坐到他身邊去,笑問:
「那小妞兒很漂亮吧?」
「還行。」
「多性感啊!腿那麼長,兩個胸跟打了硅膠似的!」
「是打了硅膠沒錯。」他淡笑。
「那也沒關係,現在想性感的人都會去打硅膠。我敢說,所有男人看到她都會想跟她一夜情。」她吸著飲料,說,「她真是個大美人,我看了都會動心。」
「你是雙性戀?」
「有可能哦。」檳榔用力吸吸管,發出空氣振動的聲音,然後對他說,「你相信她跟唐世臣只是工作關係嗎?」
「這和我又沒關係。」
「可她看上你了,這就和你有關係了。」
康進透過墨鏡看著她,笑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問你,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她盯住他,直接地問。
「你覺得呢?」他好笑地反問。
檳榔沒回答,而是望向坐在對面不遠處、看起來不經意,其實卻是很刻意在擺著性感造型的安棉,說:
「反正她的名字挺好的,誰和她在一起一定能睡著,安眠藥嘛!不過她除了比我高點,比我瘦點,臉比我長點,也沒什麼嘛!還有人和她搭訕!(一名外籍男子的確在和安棉搭訕)她是模特,也許氣質好一點,可我也沒那麼差!再說我是純天然的,她是人工的,如果我單獨呆著,肯定也會有人和我搭訕。」
康進嗤笑了聲,檳榔回頭看著他,問:
「你笑什麼?你不信會有人和我搭訕?那我們來打個賭好了,賭一百塊錢,只要我單獨呆著,今天肯定會有人和我搭訕。」
「你連英文都說不清,怎麼和人搭訕?」他好笑地問。
「你看不起我!搭訕只看臉蛋和身材,跟語言有什麼關係?」她霍地站起來,「等著瞧吧,你輸定了!」她從躺椅上拿起毛巾掛在脖子上,昂首走了,像被激怒的義憤填膺的鬥士。
「你去哪兒?」他趕緊問。
「你看吧,看會不會有人和我搭訕,到時候你別忘了付我一百塊錢。」檳鎯頭也不回地說,去溫泉池了。
康進沒攔著,他不相信她真的敢在他面前和年輕男人搭訕。
檳榔坐在溫泉池裡舒服地泡著,剛過十分鐘,果然有人來,就是剛剛她在泳池裡一直盯著瞧的外國帥哥。起先他先在離她不太遠的地方,她看他一眼,禮貌地微笑致意。男子見她笑了,也微笑一下,停頓一秒湊過來,開始用英文和她搭訕。她聽不太懂他說什麼,但並不感到窘迫,只是用英語告訴他,她的英文不太好。男子並不介意,反而慢慢地說,兩人一時間居然交談得很愉快。
康進看到這番情景果然坐不住了,叫蘆葦去把她找回來。蘆葦過去叫她,她對男子歉意地笑笑,說自己得先走了,便從溫泉池出來,水淋淋地跑回去,伸出手驕傲地對康進道:
「怎麼樣,我贏了吧?願賭服輸,付我一百塊!」
康進看著她這樣子,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他明知道她是在鬧著玩,可他很不喜歡她這麼鬧著玩的方式。他在她手上狠狠地拍一下:
「還敢管我要錢?走吧!」
「去哪兒?」她見他站起來,忙問。
「我們又不是來參觀酒店的。去外面逛逛。」他一邊說一邊走。
「那你不給我錢啦?願賭服輸,你不可以耍賴!」她跟他叫嚷。
康進沒搭理她,到最後也沒付錢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