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檳榔常去颻颻的店裡,颻颻很熱心,以最快速度幫她找到一個心理醫生,男的。週日,他們一起陪她去看蘇母。
蘇母正在家做活,檳榔進來介紹道:
「媽,這是我的好朋友颻颻,這是她朋友。」
「阿姨你好。」康颻打招呼。
「哦!」蘇母訝然地看著康颻,笑道,「這麼漂亮,像外國人,你是混血嗎?」
「是。」康颻笑答,「阿姨,你坐吧。」
「媽,坐下吧。」檳榔上前扶母親坐下,「這是李先生,他是颻颻的朋友,你和他談談。」
「談什麼?」蘇母莫名其妙。
「阿姨,隨便談談。」李醫生笑道,接下來給蘇母做一堆測試,檳榔和颻颻在一邊陪著。
半小時後,李醫生起身告辭,檳榔和颻颻把他送出門。
「阿姨沒什麼事,很健康,不是抑鬱症。」李醫生對檳榔說,「不願意說話就是因為一系列事故造成的影響。你平時多來陪陪她,讓她出去走走。她現在不願意出去其實也是在意別人看她的眼光,你要幫她克服這一點,多出去接觸外面,不要總在封閉的環境裡,慢慢地會好起來的。阿姨很堅強。」
「謝謝你,李醫生。」
「不客氣。颻颻,我還有預約,先走了。」
「謝謝。」康颻笑道。
「沒事。有事打電話給我。」李醫生拍拍她的肩,走了。
「他是你的新男友?」檳榔笑問。
「我的前男友。在法國時我們談過戀愛,不過一個月就分手了。」
「為什麼?」
「他說我只適合遠觀,不適合在一起,跟我在一起他有壓力。」
「怎麼會有壓力?」
「因為那時同時期有十個男人在追我。」她回答,轉身進屋。
「哇,十個!」檳榔驚訝不已,跟著她進去。
「颻颻,這麼漂亮的姑娘,你是做什麼工作的?」蘇母喜愛地拉住颻颻的手,問。
「我是服裝設計師。」
「這麼了不起!」蘇母笑道,「多大了?」
「快二十五了。」
「這麼年輕就這麼有成績!沒想到檳榔能和你交朋友,以後檳榔在外面就請你多照顧她了。」
「沒問題。阿姨,你放心吧。」
「那……晚上在這兒吃飯,我給你做兩道好菜。」蘇母搖晃著站起來,她已經能站著了,「晚上別走,在這兒吃。小王,去買條魚來,再買點牛肉,晚上留客人在這裡吃飯。」
「家裡有牛肉。」
「那就買點魚來。」
「好!
「阿姨,不用麻煩了!」
「沒關係!」蘇母拍拍她的手,笑道,「你留下吃晚飯,阿姨給你露兩手!」
「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在這裡吃飯吧,我媽可會做菜了。」
「好啊,不過有什麼吃什麼,阿姨真的不用麻煩了。」
「沒關係。」蘇母笑得一臉細紋,「我們家好久沒來客人了,不麻煩,不麻煩。」
晚飯時蘇母烹調了一桌子菜,檳榔和颻颻想幫忙她都沒用。吃飽喝足後,兩人從家裡出來。
「阿姨的廚藝真好,做菜真好吃。」在車上,康颻笑道。
「她很高興,家裡好久沒來人了。」
「哎,你爸爸呢?」
「不知道。」檳榔淡淡地回答。
「你不會從出生就沒有爸爸吧?」康颻打轉向燈,問。
「那倒不是,他是後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如果不是他跑了,我也不會十六歲就出來打工,也許現在早就上大學了。」
「哦。」康颻點頭,「和別的女人跑了吧?」
「嗯。」
「我從出生就沒有爸爸,因為在我出生前我父母就決裂了。」
「你父母離婚了?」
「他們沒結婚,他們分手了。我從出生就沒見過我爸爸,我是我媽獨自養大的。」
「那你媽媽呢?」
「我十九歲那年她就去世了,因為胃癌。」
「哦,對不起。」
「沒關係。她成天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身體透支是常事,胃本來就不好。我幾乎見不到她。你媽很漂亮,你和她長得很像。」
「是嗎?我沒覺得。」
「這種事自己感覺不到。哎,現在才八點,我帶你去玩吧,先去酒吧轉轉,然後去跳舞。」
「我不能回家太晚。不然你去我家吧,我給泡西湖龍井,我們家有正宗的西湖龍井。」
「好啊,那就去你家。」
康颻把車開到檳榔家樓下,檳榔拉她上樓,開門,進去。她四處打量她的房子,笑道:
「哇,不錯,很有品位嘛,裝修很好!」
「隨便坐,不用客氣。」檳榔笑說,立刻燒水,拿出茶具,翻出康進買回來的西湖龍井給她泡茶。
「咦?你會茶道?」康颻坐在沙發上,問。
「我也是剛學的。」
「我都好多年不弄這些了。從前我外公最喜歡泡茶,我放假去看他時,他都會和我坐在院子裡泡一天茶。」
「是嗎?那你是專業的,你來。」檳榔把茶壺遞給她。
康颻來了興致,接過來嫻熟地將茶泡好。檳榔看在眼裡,心裡一動,她覺得康颻的舉手投足、泡茶的所有動作都和康進如出一轍:
「哇!我覺得你這些動作好眼熟,和我家那位泡茶時一模一樣!」
「他也會泡茶?」
「嗯,他可喜歡泡茶了。」
「這種技巧應該都差不多吧。那他年紀一定很大。」
「他比我大三十二歲。」
康颻差點沒將嘴裡的茶噴出來:
「三十二歲?他比你爸爸的年紀都大吧?」
「是啊。不過他人不錯,特別有才,性格也好,對我也好。而且他跟你一樣都是在國外出生的,還和你同姓。畢業於沃頓商學院,多了不起!」檳榔用一種崇拜的神情道。
「沃頓商學院?」康颻眨眨眼。
就在這時,玄關處的大門忽然響了,緊接著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檳榔微怔,說:
「他好像回來了。」
康颻迷惑地望向門口,腳步聲越來越近。檳榔站起來的同時,剛好康進從外面進來。康颻霍地站起來,驚叫:
「康進!」
「颻颻!」康進看到康颻出現在自家客廳,也怔住了。
檳榔愣了兩秒,這種情形她更沒料到,問:「你們兩個認識?」忽然閃現在腦海裡的一種可能性讓她頭皮發麻,她問康進:「你們兩個一個姓,她……是你女兒啊?你女兒都這麼大了!」
「不是!」康颻趕緊否認,「我怎麼可能是他女兒?難怪你說我們泡茶的姿勢一樣,他是和他爸爸學的,我是和我外公學的,我外公就是他爸爸。」
「啊?」檳榔被繞亂了。
「她是我外甥女。」康進低聲回答,神色陰沉。
「啊?」檳榔疑惑地望著他,還沒搞清。
「她媽媽是我姐姐。」康進換種說法。
「他是我舅舅。」康颻更明白地說。
「哦!」檳榔這才明白過來,笑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是他女兒呢!」她嘿嘿乾笑。
「沒想到原來你和他在一起。」康颻看看康進,頓了頓,說,「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
「好,我送你出去。」檳榔覺得這對親戚怪怪的。
康颻就往外走,康進無聲地和檳榔一起將她送出門。檳榔關門,興趣盎然地纏著他問:
「你還有姐姐呢,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你的意思是我還要把家譜念給你聽?」他哼道,轉身上樓去。
「哎,你別走啊!」檳榔跟著他說,「颻颻說她媽媽去世了,這麼說你姐姐已經去世了?」
「她媽媽去世當然就是我姐姐去世,這還用問嗎?」他推開他的臥室門進去,她追進去。
「你給我講講,快講講。颻颻可有錢啦,她說她在紐約、米蘭、巴黎、東京都有自己的服裝店,她還開著一輛保時捷。」
「她換男人就像換衣服,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走進浴室。
「從前在咖啡廳時,她把東西落在那兒了,我打電話叫她來取,就認識了。前一陣我去她店裡,剛好遇到她。我可喜歡她了。」
「所以她就是你說的你也喜歡她,她也喜歡你的那個?」
「是啊。」她靠在門上看他脫衣服,回答。
「你以後離她遠點。她可不是什麼好女孩,私生活亂套,平均半個月換一次男朋友,成天泡夜店,抽煙喝酒什麼都干。上高中時還因為發瘋去參加毒販子的派對被警察抓起來過,結果回家被她媽暴打一頓,後來是不敢了,可改為玩感情遊戲了。大學時曾經同時和四個男人交往,後來一個男的要報復她,結果半夜跑到她家去要殺了她。」
「啊?這麼恐怖!」她緊張地問,「那後來呢?」
「被她打斷四根肋骨,然後送進警察局,最後被判了刑,也許到現在還沒出來。」
「啊?」這結局也太戲劇性了。
「她是空手道黑帶四段。國外持槍合法,她媽送給她的七歲生日禮物就是一把槍。她還參加過業餘射擊比賽,拿過冠軍。所以因為她漂亮,男人都喜歡她。可因為太厲害,喜歡她也被她嚇跑了。」
「哇!」她實在太崇拜康颻了,「她好厲害!」
「你怎麼一點是非觀念都沒有?」他不悅地瞅著她崇拜的表情。
「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那男的那麼不上道,被打斷肋骨也是活該!那後來呢?」
「什麼後來?沒後來了!」他**著上身,問,「你能不能把門關上?我要洗澡,你不會也想看吧?!」
她盯著他的身子,撇撇嘴說:
「有什麼?!我又不是沒看過!」說是說,還是出去帶上門。
康進搖頭,去淋浴間沖澡,然後裹著浴袍到衣帽間換好睡衣,在鏡子前搽晚霜。出來時卻見檳榔躺在床上,他無奈地問:
「你又到這兒來幹什麼?」
「你還沒講完呢!」她丟掉手裡的書,爬過來,在他剛坐上床時從後面摟住他,急道,「你快講!快講!」
「講什麼?」他受不了地說,「你今天怎麼這麼精神?!」
「你從頭開始講!從她出生開始講,越具體越好!她是混血,那她爸爸應該是外國人了?她說她出生前父母就決裂了,為什麼?」
康進躺在床上,知道自己今天不講清楚就不用睡覺了,於是摸摸額頭,講道:
「我父母是在讀書時認識的,後來結婚了,再後來畢業後在舊金山的一家醫院工作。我姐姐三歲時,全家開車去旅行,車子在半路拋錨,被當地人救了。那裡是個小鎮,當時很小,幾乎沒人知道。那裡沒有醫生,想看病就要去很遠以外的地方,於是我父母就放棄了醫院的工作,留在那裡開了一家私人診所。後來我就在鎮子上出生了。我姐姐比我大六歲,長得非常漂亮,她是哈佛的法學博士,是紐約一個很有名的專打離婚訴訟的律師。她專門給有錢的富豪們打離婚官司,男人找到她可以少付給太太贍養費,太太們找到她,就能讓自己丈夫因為付贍養費破產。所以有時夫妻倆會同時找上她,雙方抬價,誰出的律師費高,她就給誰打。」
「哇,好厲害!」
他看她一眼,接著道:
「她還在上大學時,就和一個比她大二十歲的有婦之夫同居了。我們家家教很嚴,父母一度因為這事和她斷絕關係,可她不在乎。那男的是做造紙業的,美國人。我想她應該是喜歡他吧,他們在一起八年,她一直希望他能娶她,可對方根本沒那個意思。他太太和他是共患難過的,他們有三個孩子,根本不可能離婚。後來,她在第九年終於意識到了這點,她就懷孕了,想用孩子來逼他和她結婚。那時我也不太清楚,可能鬧得很僵。後來我姐姐完全死心了,他們分手,對方也知道她是專門打這種官司的,所以被迫給了不少贍養費,又一次性地付了颻颻的撫養費。沒想到在颻颻十歲那年,那男人和太太因為一場意外過世了,颻颻就分到了四分之一的遺產,因為她媽媽在她出生後就拿了那男人的一根頭髮去醫院私自做了親子鑒定,所以颻颻作為私生女也享有遺產繼承的權利。颻颻十一歲時就成了富婆。」
「她媽媽也很有錢吧?律師也是很發財的行業。」
「是啊,她是我們家最有錢的,據說她一天接七個案子是常事,所以五十幾歲就因為胃癌去世了,我看就是累死的。」
「颻颻十九歲,媽媽就過世了,她好可憐!那她自創品牌,是自己給自己投資的?」
「她上初中起就是兼職模特。她媽媽非常不喜歡那樣,她媽媽一直希望她當律師。可她想做模特,然後退出後去做設計師。後來被硬逼著去哈佛讀法學預科,讀一年,實在不願意,就私自退學要去法國學設計。她媽媽因為這事氣得半死,就因為這事被查出了胃癌,查出來第三個月就去世了。她媽媽過世後,她就自己到法國,一邊讀設計一邊兼職模特,給不少品牌走過秀。她剛讀一年時就已經有公司和她簽約了,她做了三年的設計師。後來畢業,她放棄了設計師的職位,開始創立自己的品牌。她媽媽給她留了事務所和一筆遺產,她爸爸也給她留了一大筆遺產,夠她折騰一輩子的。我看她最該做的就是把自己嫁出去,可她偏偏私生活亂七八糟,看誰都不滿意。」
檳榔好半天沒說話,康進看她一眼,問:
「你怎麼了?」
「真是鳳生鳳女呢!」她瞪著天花板,「所以說,什麼樣的媽生什麼樣的女兒,母女倆都這麼厲害!我本來以為你就很厲害了,沒想到還有更厲害的,我太崇拜你姐姐了!」
他立刻半坐起來,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看你長得這麼文靜,怎麼喜歡的全是那種瘋狂的女人?你崇拜什麼武則天、克裡奧帕特拉、瑪麗斯.圖亞特,現在你又崇拜她們。凡是能把男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女人都是你崇拜的偶像,你的喜好就不能正常一點,你怎麼不崇拜一些比較正常的,比如孟姜女、王寶釧之類至死不渝的?」
「王寶釧就是個傻瓜,孟姜女是個神話。我喜歡瘋狂的女人,她們總是敢做我沒辦法做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有辦法整我,你也想用同樣的方式來對付我是不是?」
「我對付你幹嗎?我又不會給你生孩子,我更不想和你結婚,跟你在一起我就已經折壽十年了,嫁給你一定會被你折磨死!」
「你什麼意思?我有那麼差嗎?」
「你姐姐叫什麼名字?」她忽然問。
「英文名是dorothy(多蘿西),中文名叫康遙。」
「她也叫康颻?!」
「是『遙遠』的『遙』。」
「哦,你們倆都是『辶』!她們母女倆的名字可不怎麼吉利,不過英文名倒很好聽,dorothy!gloria!這麼說颻颻姓她媽媽的姓?」
「嗯。你以後少和颻颻來往,她會把你教壞。」
「我喜歡她!再說你外甥女和我做朋友不是很好嗎?」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
「你是怕她把你的事都告訴我嗎?放心,我才不會打聽你的事,我沒有探聽別人**八卦的癖好。」她從床上爬起來,「我走了。」
「你去哪兒?」
「回去睡覺啊。」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幹嗎?」
康進看著她,對她這種他想她走時她賴在這裡、他還沒想她走時她就走的行為感到非常不悅和無奈:
「你還沒回答,和我在一起有那麼糟嗎?」他問。
「反正你很容易讓人短命就是了。」檳榔說著實話,「你自戀、怪癖,喜歡命令人、有時還莫名其妙。」
「我怎麼莫名其妙了?」
「你不許我和颻颻交朋友,還不莫名其妙嗎?」
「我是為你好。」
「對了,你還喜歡教訓人,教訓完以後還會說『我是為你好』。」
「我那麼不好,那你還和我在一起幹什麼?」
「我想不和你在一起你也不能同意啊,」她覺得這問題很蠢,「你花錢也不能白花。」
康進快被她氣死了,他覺得和她在一起他才真是折壽。
「我要去睡覺了,你早點睡吧,晚安。」見他沒話說,她就爬過來在他的額頭上親一下,轉身又爬回去,要下床。
康進不甘地望著她,忽然伸手將她拽回來,翻身壓在她身上。檳榔還來不及說話,他已將她那張鬧死人的嘴給封住……
翌日,鋼琴課結束後,檳榔去找康颻。正值下午,颻颻在店裡和莫莉收拾衣服。
「你來得正好,上午剛有人送我一袋藍山咖啡,正好一起試試。」康颻說,將她帶上樓。
兩人坐在三樓,三樓玻璃圍牆前放著一組紅色沙發,用作對客人的接待區。她在那裡煮好咖啡,喝一口,說:
「我真沒想到你會和康進在一起!」
「康進昨天給我講了好多你的事,你真厲害,居然是哈佛的!」
「我是哈佛沒畢業。」康颻不以為然,「康進沒說我壞話吧?」
「沒有,他就是給我講講你的事。」
「哼!你不用掩飾,我知道他肯定對我沒好話!」
「你們兩個是親戚,怎麼一點也不近呢?」
「我們家的人和別人家不一樣,來往並不密。當時我媽和康進雖然都住在紐約,可大家都很忙,幾乎沒時間見面。再後來我出生,康進就回國了,我們幾乎沒見過,只在我媽的葬禮上見過一次,還有我小時候放假去看外公外婆時才能看見他。」
「哦。」檳榔點頭,難怪!
「我真沒想到你會和他在一起。我媽說他那個人從上高中起,身邊就女人不斷,當了一輩子風流種,相當地濫情。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康颻聳著肩說。
「他幫過我嘛。況且我覺得他挺好,又有才,對我也不錯。」
「你想和他結婚嗎?」
「不想。給他當老婆會飽受精神折磨,會被折磨成精神病的。他那種人是不會甘於被一個女人拴住的,他不適合結婚。」
「算你聰明!他喜歡對女人冷暴力是出了名的。他現在的老婆,他們從結婚的第二年開始就分居,一直到現在。」
「為什麼?」檳榔十分吃驚。
「為了報復他老婆當年假懷孕鬧跳樓逼婚。」
「真的啊?」
「嗯。」她重重地點頭,「他老婆可厲害了,當年為了逼他結婚,居然跑到『全景』大樓去鬧跳樓,轟動一時。」
「『全景』?」
「康進的全景集團。你不會和他在一起那麼久,連他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吧?」
「我不願意打聽那種事,他幹什麼跟我又沒關係。那他和他太太分居那麼久,他太太為什麼不離婚?」
「誰知道?不是她腦子有毛病,就是她在盼著康進哪天掛掉,她好分遺產。他太太不能生孩子,當初想生孩子拿財產的計劃落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離婚。」
「他太太長什麼樣?」
「就那樣。他們結婚那麼久,人們只知道康進已婚,可沒多少人知道他老婆長什麼樣。」
「你也不知道?」
「我和他又不熟,沒事看他老婆幹嗎?再說那種笨蛋,我才懶得看。不過現在他身邊最得寵的是江純,江純三十一歲,和康進在一起五六年了,有什麼事都是她陪他出席。她是內衣模特,所以出去後能艷驚四座。我覺得過陣子他也該換一個,可沒想到居然是你。康進向來喜歡模特,而且是高個子、前凸後翹的那種。」
「我也不平板嘛!」檳榔低頭看自己豐滿的胸脯,咕噥。
「嗯。」康颻掃一眼她的胸,「可你個子矮,康進從沒找過一米七以下的,一米七和他才協調。」
「不用這麼直接吧?」檳榔打量自己,「我也沒那麼一無是處。」
「那倒不是,你長得很好看,眉毛眼睛都很漂亮,身材和身體比例也不錯,性格也好,不過可不是康進以往會喜歡的類型。你說你喜歡康進,你怎麼會喜歡他?他比你大三十二歲。」
「他很有教養,又會彈鋼琴,國際象棋下得也很棒,而且是沃頓商學院畢業的,我從沒見過這種人,他很優秀。」
「那是因為你見的男人太少。也對,比起那些笨熊男人,康進是不錯,可我認識的男人比他好的有的是。」
「我跟你不一樣。其實康進選擇我,我都覺得奇怪。不過我只是喜歡他,我可不愛他,只是一種純粹的欣賞角度。」
「那萬一以後你愛上別人怎麼辦?」
「我能愛上誰?」檳榔嗤笑,「什麼都好的男人看不上我,什麼也不怎麼樣的,我愛那種人不是自虐嗎?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子挺好,至少康進沒虐待我。」
這時,莫莉跑過來對康颻說:「康小姐,鄭小姐和唐小姐找你。」
剛說完,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響起,帶著一股香風,兩名俏麗的女子已經走過來。檳榔和颻颻站起來。
其中一名彩裙女子檳榔見過,是上次潑颻颻咖啡的那個,自然膚色,瘦得像竹竿,臉不大但腮部略寬,梳著金橙色齊肩卷髮,樣貌還算清秀。她身邊的女子和她差不多也就二十五六歲,一頭齊胸的紫粉色蓬鬆直髮,膚質健康,體態豐滿,心形臉,長眉妙目。上唇略薄,所以總喜歡嘟著嘴來顯示唇部飽滿。出身殷富的驕縱之氣裡帶著點風騷與輕佻,一看就是個喜歡到處拈花惹草的萬人迷。
「這是鄭紫桐,這是唐愷恩。鄭紫桐你認識,唐澈的女朋友,『鄭氏』是珠寶公司,她是創意部總監。」康颻為檳榔介紹,「唐愷恩你以前聽過嗎?」
檳榔微怔,她不認識,所以搖搖頭。
唐愷恩聞言,俏臉立刻轉綠,母老虎似的盯住她,問:
「你沒聽過我?」
檳榔疑惑地望著颻颻,她該認識唐愷恩嗎?
「你又不是奧普拉,人家幹嗎要認識你?」康颻譏笑,對檳榔說,「唐愷恩是主持人兼製片,有三檔節目,不過都是午夜的。她是唐澈的妹妹,谷德集團的大小姐。」
「康颻,你要介紹就介紹我,別把我爺爺搬出來!」對方很不滿。
「你們兩個找我幹什麼?」康颻昂著下巴問。
「來找你做婚紗,順便請你參加婚禮。」鄭紫桐從昂貴的手包裡拿出一張請柬,「八月二號,我知道時間緊,所以才來找你。」
「我做婚紗可不免費。」康颻接過請柬。
「你做得好我付雙倍。」鄭紫桐冷笑。
「那倒不用,我這裡都是有嚴格收費標準的。還要什麼?」
「再幫我做兩套禮服。還有,給愷恩做一件伴娘禮服。」
「沒問題。莫莉,請兩位小姐下去把尺寸量一下,然後記下她們的要求。」她對鄭紫桐笑了笑,「畢竟要結婚了,身材可能會走樣,還是再量一下比較精確。」
「我和唐澈要結婚了,你沒什麼要我向他轉達的嗎?」鄭紫桐笑問,言語間充滿挑釁。
「不用了,我和他要說的都已經說過了。還有,婚禮那天我可能去不了,因為我要去倫敦,很忙。不過我會讓人送禮物過去。莫莉,把尺寸量准一點。」
「是。兩位小姐,請跟我來。」莫莉說。
鄭紫桐瞪了康颻一眼,轉身離開。唐愷恩狠狠看檳榔一眼,也走了,檳榔想大概是因為她說不認識她。
「她們是……你的朋友嗎?」檳榔問。
「朋友?是對頭!」康颻笑答,「鄭紫桐在法國學設計時,就一直和我對著幹。唐愷恩,她的業餘愛好是征服各種難上手的男人,以及跟所以比她更受歡迎的女人對著幹。」
「哦!」檳榔詫異地點頭,覺得康颻的生活居然如此豐富多彩。
夏天的氣溫又開始接近四十度,酷暑難耐。
檳榔的駕照拿到了,她很高興。回去的路上,用手機上網時忽然看到一則消息,梁雪庭的處女作電影《街角教堂》將於明日起正式上映,她決定第二天也去看電影給梁雪捧場。
回到家,踢掉高跟鞋,哼著歌進去,驚訝地發現書房的門開著,康進已經回來了:
「咦?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你去哪兒了?」康進的桌上鋪放一張宣紙,他正拿著毛筆在上面畫畫。
「你在畫什麼?」她好奇地走近去看,畫紙上畫著一幅惟妙惟肖的《百花爭艷圖》,「哇,你會畫國畫!好漂亮的牡丹花!」她崇拜地看他一眼。
「你去哪兒了?」他描畫著一朵月季,又問一遍。
「我去取駕照了,我拿到駕照了。」
「哦。以後開車小心點,別把馬路當成是你家的橫衝直撞。」
「我已經拿到駕照,當然是通過考試了,你就不能讚揚我一下,我怎麼可能橫衝直撞?!」她不悅地說。
「那就好,我是提醒你不要胡鬧,別超車。」
「我發現自從我和你在一起,你就不願意再讚美我了。「她搖頭晃腦地抗議,「這可不行,你這樣會讓我很沒自信,從而影響我的心理健康。」
康進瞅她一眼:「你今天很漂亮,行了吧?」
「行了!」她滿意地點頭。
康進就「哧」地笑了,在她的腦袋上敲一下:
「真是!我下午要去打高爾夫,你去不去?」
「好啊,我去看你打高爾夫。」
康進看看表,說:「那兩點鐘我們一起去。」
「好!」她點頭,看一會兒他畫畫,笑道,「哎,你也教我畫吧。」
康進看她一眼,真的把筆遞給她,然後從後面抓住她的手,教她在紙上畫下一朵牡丹花。
他很耐心,檳榔等於是被他抱在懷裡。她忽然覺得很開心,她喜歡他抱著她,而且越來越喜歡。
green,oxygen,light,firendship,組成了golf這個詞,也代表了高爾夫運動的精神——綠色,氧氣,陽光,友誼。
檳榔穿著她的高爾夫球衣和白色運動鞋從更衣室出來,一邊將長髮編成麻花辮,一邊懊惱地說:
「我看起來像個白癡!」鞋沒跟顯太矮,運動衫一點個性也沒有。
「很漂亮。」康進笑道,拿過她手裡的帽子給她戴上。
「我不戴,像個傻瓜!」
「外面陽光很曬,不戴不行。」他硬是將帽子扣在她頭上,「很漂亮,你很適合戴帽子。」打量她一番,笑說,「個子可真小!」
「我下次來要穿裙子!」
「你想把高爾夫球場弄得像網球場一樣不倫不類嗎?」
「如果可以,我還要穿高跟鞋呢。」
「好啊,只要你不怕崴腳。」
「也許我該化個妝。」她摸摸自己素面朝天的臉。
「算了,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把自己弄成絕代妖姬的模樣,妖裡妖氣的。你這樣很好。」
「是嗎,你真這麼想嗎?」檳榔仰起臉,湊近他笑說,「我覺得你挺喜歡我妖裡妖氣的模樣。」
「走吧。」康進笑了聲,拉她往球場去。
陽光充足,綠草藍天,柔和的天幕上朵朵白雲。偶爾一縷清風拂過,為炎熱的氣溫帶來一絲清涼。這是高爾夫俱樂部,檳榔生平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參與一種屬於紳士的、高雅的、氣定神閒的運動,嚮往之餘不免有些緊張。
草坪上已經站了兩個人,一老一小。小的檳榔居然見過,是雷霆那小白臉,颻颻的好朋友。老的和雷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是放大版,將近六十歲,胖墩墩,肚子圓滾滾的,還有點禿頂,像個聖誕老人。如果她沒猜錯,這就是雷霆他老爹。
「老雷,這麼早就來啦!」康進走過去,笑道。
雷震哈哈笑,拍拍康進的肩說:
「我都好久沒打球了,好不容易來一次,當然要早點來!」
雷霆在第一眼看到檳榔時就怔住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接著走到她面前更死死地盯著她。她莫名其妙:
「你幹嗎?」雖然她也很意外,但他的反應也太誇張了,好像比她還驚訝。
「怎麼是你?!」雷霆忽然尖聲驚叫。
檳榔眨眨眼,忽然一閃,立刻跳到康進身邊,挽住他的胳膊。康進低頭問:
「你們認識?」
「嗯。」她點頭回答,「我在咖啡廳上班時,他和颻颻來過。」
雷霆的眼珠子還在她和康進身上掃啊掃,目光充滿明白與不可置信。他盯著她挽住康進的手,像是看見了什麼值得驚奇的事。
「阿進,又換一個?」雷震腆著大肚子不客氣地打量檳榔一番,口無遮攔地笑道,「這個可不如江純,看起來不夠漂亮。」
「你這麼想是因為你沒有欣賞眼光。」檳榔不悅地說。
「檳榔!」康進低聲警告。
檳榔看他一眼,接著對雷震很平板地道:
「我說錯了,您說得對,您非常有欣賞眼光。這樣可以了吧?」最後一句她是對康進說的。
康進就有點訕訕的,雷震卻哈哈笑,看著她說:
「有點意思!」
「她總是這麼任性,你別往心裡去。」康進只能道。
「沒關係,挺有意思的。」雷震背著手,笑說,向前面一抬頭,道,「這個老孟,才來!」
檳榔和康進回過頭,只見一名年過六旬、頭髮斑白的男人穿著球衣走過來,身形有些發福,臉也胖胖的。跟著他的是兩個年輕男人,一個年紀約在三十歲左右,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戴一副金邊眼鏡。另一個不用看就知道,又是那騷包孟轍!
三人由遠及近,檳榔感到孟轍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緊盯著她。雷震迎上去,對孟雄笑道:
「一出門就帶倆兒子!」
「我也不想都帶出來,可阿轍,我不放在身邊他就惹禍。」孟雄笑說,又打量檳榔一番,「阿進,又換了!這個可不如江純!」
雷震撲哧一笑,可能是孟雄和他說一樣的話引他發笑。檳榔這次沒搭理孟雄,覺得這老頭很沒品,跟他兒子一樣!
這時孟轍忽然站在康進面前打量檳榔一番,然後很沒禮貌、很桀驁不馴地,帶著諷刺的笑問康進:
「這麼難看你也要?這次的品位可不怎麼樣!」
檳榔火冒三丈,臉刷白地盯著他,冷哼:
「沒想到人品不怎麼樣,腦子也不好!」
「你說誰?」孟轍口氣很沖地對她「開炮」。
「你說呢?」檳榔昂頭,輕描淡寫地反問。
「臉圓也就算了,還手短、腿短、脖子短,身材像顆球,個子矮得像二級殘廢!」他很毒辣地打量著檳榔,評論。
「頭髮像鳥窩,瘦得像牛肉乾,黑不隆冬就是塊黑炭,也好意思把眼睛放頭頂上?拿毒舌當成耍酷的手段,把無禮當做炫耀的資本,你的品位還真是異於常人!隨便被幾個鬧緋聞的小明星捧兩下就找不著北了,還真把自己當成東方花美男啦!」檳榔也學著他的樣子上下打量他,不客氣地說。
「你……」孟轍被氣得七竅生煙。其他人心裡都想笑,或者已經悶笑出聲。笑出聲的雷霆和孟轍他哥皆被他瞪一眼,只好強忍著。
孟雄驚奇地打量著檳榔,笑道:
「這張嘴可真夠厲害的!阿進,哪兒找的?」
檳榔揚眉,說:
「孟先生,不好意思,我冒犯了你兒子。不過我看他實在是你們家的異類,因為你是他爸爸,我都覺得你比他有魅力得多!」
孟雄滿面紅光,「哧」地笑了:
「你說他說得太對了,他就是被那些人寵壞了。你有時間好好罵罵他,也許他還能清醒點。」他推一下自己小兒子的頭,對兩位朋友說,「這小子就欠罵!」
「爸!」孟轍抱頭大呼,對這種在眾人面前把他當小孩讓他丟臉的行為表示抗議。他狠瞪著檳榔,而她在望天,像天上長花了似的。
「我先打一桿。」雷震先道,「好久不打球了,渾身直癢癢。」從球童手裡接過球桿,一揮,球飛出好遠。
眾人鼓掌,接著康進接過球桿,一揮,球同樣飛上去,檳榔和其他人一樣啪啪鼓掌。
下面是孟雄,拿著球桿瀟灑一揮。看來這三人旗鼓相當,難怪會湊在一起。
三人都很滿意,說笑著朝下一洞進發,剩下的四個人跟在後面。檳榔先邁開步子,沒想到剛走第二步,雷霆就趕上她:
「你和康進現在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情人。」檳榔答得很乾脆。
「這種事你都能理直氣壯地說出來,你還有沒有點羞恥心?!」孟轍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另一側,惡狠狠地問。
「我只是在回答問題,這和羞恥心有關嗎?」
「你給康進做女兒都嫌小,而且他是結了婚的。他很花心,情人多得不得了!」雷霆說,不知這是種提醒還是什麼意思。
「太子爺,你的情人也很多,不比他少吧?還有孟二少也有很多情人,我在報紙上看過的次數就已經數不勝數了。」
「我們……我們和他能一樣嗎?我們沒結婚,也沒找比自己小三十多歲的。」雷霆仰著脖子說。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一共也沒有三十歲,你還想找沒出生的?你們是沒結婚,所以更缺德。康進好歹還告訴人家不能給名分,你們卻用未婚的名義打著結婚的旗號來騙小女孩,騙完就跑,玩弄感情已經很過分了,還玩弄人家的夢想。再說依我看,你們兩個到五十歲肯定會比他更濫情,還把自己當正人君子呢。」
「真是不要臉,當情婦還有這麼多說辭!不就是為了錢嘛!」孟轍冷哼,乜斜著眼睛看著她,「不過也是見錢眼開的那種女人,還裝什麼清高?那麼喜歡錢,還學人家拾金不昧,上次是裝的吧?」
「我看你真的不怎麼聰明,你不覺得拾金不昧和喜歡錢是兩回事嗎?怎麼,難道你喜歡女人,然後你在街邊看見一個女人,你就能把她帶回家去嗎?你要真那麼干你才是變態!」
雷霆和孟轍他哥「哧」地笑了,孟轍狠狠地瞪著她,說:
「我第一次見到你這種女人,這麼厚臉皮,出賣自己,跟那麼大年紀的男人同居,還這麼振振有詞,現在的女人究竟是怎麼了?!」
「我不代表所有女人,我只代表我自己,你別給我扣那麼高的帽子。再說你自己也不過就是個成天胡亂談戀愛的花花大少,對社會毫無建樹,只會飆車、騙女孩,幹嗎這麼虛偽還要擺出一副道德高尚的衛道人士面孔,你在跟流行嗎?還有,我和你又不熟,我的事也不勞煩你評說,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是為了錢沒錯,可我喜歡康進,我覺得他比你好多了,至少他懂禮貌有教養,不隨便說別人的壞話。如果你再用那些廢話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我會認為你是因為我沒看上你,所有嫉妒,才會對我惡語相向、廢話連篇!」
「我嫉妒?」他啼笑皆非,「你別自作多情了,我……」
「哎!」她打斷他說,「你再說,我就認為你是嫉妒!」
「我……」
「你再說!你再說!」她看著他,成功地將他的話壓下去,然後掃一眼在一旁看熱鬧的孟轍他哥,笑問,「他是你哥嗎?能問你的名字嗎?」最後一句是問孟轍他哥。
「我叫孟軻。」對方笑答。
「哦,和孟子同名!」檳榔禮貌地說,「我叫蘇檳榔。」接著含笑望向孟轍,道,「你看你哥遺傳得多好,多學學吧。哦,對了,我一直想對你說,我在報紙上看過,跟你在一起鬧緋聞的那些明星實在太難看了,其中有兩個簡直像兔子,所有我覺得你的審美觀可能和別人不太一樣,漂亮的你覺得難看,難看的你覺得好看。所有下次還是把審美觀改改吧,免得大家覺得你不正常。」她友好提醒,還善意地微微一笑,快步離開他們的包圍,跑上前跟著康進。
雷霆哈哈笑,把胳膊搭在孟轍肩上,道:
「她挺可愛吧?真可惜,落在康進手裡了。」
「你別那麼沒品位行不行?」孟轍狠狠地瞪著好友。
「她是挺可愛的,長得其實很好看,就是沒化妝。我還從來沒聽過一個情婦會主動承認自己是為了錢。」孟軻笑道,「而且那兩句話總結你真是太精闢了,『拿毒舌當成耍酷的手段,把無禮當做炫耀的資本,品位異於常人』!」
「你有完沒完?!」孟轍狠瞪他。
「唉!」孟軻沒理他,自顧自地歎,「怎麼和康進在一起了?!」
孟轍又瞪他一眼,狠狠地瞅著檳榔的背影。
今天檳榔一桿也沒打,因為人太多,她只能在旁邊看,順便呼吸新鮮空氣。幸好孟轍後來沒再找她的茬,恐怕是很害怕被認為是因為嫉妒,所以一句話不敢說。
黃昏時分,一群人玩夠了,去更衣室換下高爾夫球衣,準備到大酒店共進晚餐。大家都換好衣服坐在廳裡等,許久卻不見檳榔出來。
「她還有沒有時間觀念,怎麼這麼久還不出來?!讓這麼多人等她一個!」孟轍坐在沙發上,不悅地說。
「你閉嘴行不行?」孟雄忍不住罵兒子,「今天就你話最多!」
康進看看手錶,正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從不遠處傳來,緊接著一抹藍影由遠及近飄過來。眾人循聲望去,檳榔穿著一件藍色吊帶連衣裙走出來,豐滿的酥胸在緊身裙下呼之欲出,一頭平順的秀髮披在身後,腳上一雙十公分高跟鞋跟細猶若匕首。一張小巧的臉已精心描畫過,粉白黛黑,精緻得猶如美麗的瓷娃娃,與剛剛素面朝天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這使一下午看慣沒化妝的她的人們在此時無疑會眼前一亮。所有人都看著她,也有將眼睛瞄在那對胸脯上的。她托著白色手包,一手掛著外套,走到康進面前,順勢挽住他的胳膊。
「怎麼這麼久?」他笑問。
「你又沒規定多少時間嘛。」她揚眉,聲音飽含撒嬌的意味。
康進只是笑,而後眾人陸續出門上車。孟軻還坐著,笑道:
「臉也不圓啊,我說過她長得很漂亮。」
「化妝品的功效還真神奇。」孟轍死鴨子嘴硬。
「不化妝其實也很好看。」雷霆笑說。
孟轍瞪他們一眼:「你們倆真是一點品位都沒有!」說著走了。
雷霆和孟軻笑出聲來,跟著出去。
康進帶檳榔上車,她放開他的手,掏出粉餅盒,不停地用粉撲在臉上補粉。他笑問:
「怎麼突然化妝了?」
「給你掙面子,讓他們別以為你眼光很差。」她生硬地回答。
「你生氣了?」
「沒有。我幹嗎要生氣?我在夜總會幹那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那種人我看多了!」
「聽起來你還很驕傲。」
「是啊,我在那裡做那麼久,早就百毒不侵了。再說反正我的確沒江純好看,江純是不是就是那次在珠寶店我碰見的那個?」
康進伸手摟過她,笑說:「只要我知道你漂亮就行了。他們都是濃妝艷抹的女人看慣了,你別往心裡去。」
「孟轍那個白癡,『金凱拉』有他那種人居然能挺到現在,真是個奇跡!他以為他是誰?長那麼難看,還好意思對別人品頭論足!你看他那個排骨樣子,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女的!」
康進撲哧一笑:「你罵他罵得也夠狠的,你們兩清了。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雷霆把他帶到咖啡廳來,本來是來給雷霆出氣的,因為我說雷霆是馬路殺手。我討厭死那種人了,仗著家裡有錢天天目中無人,沒有一點教養和禮貌!他們憑什麼看不起我?我又沒做壞事,我也沒去偷去搶,我已經盡量不害人了,他們也未必比我好到哪兒去!那個白癡,我跟他勢不兩立!」
「我完全贊成。」康進笑說。
檳榔看他一眼,哼一聲。他摟著她,搖晃了她兩下,她抿嘴笑出來,繼續補粉。
晚餐在金凱拉酒店的紫韻閣進行,大包廂裡坐一堆人,只有檳榔一個女的。她端坐在那裡,感覺孟轍和雷霆總盯著她。
餐廳經理親自幫眾人點菜,說今天有新鮮的海鮮。點菜後,只聽雷震忽然對兒子道:
「你打個電話讓颻颻也過來。」
「颻颻去倫敦了。」雷霆似乎對颻颻的行蹤瞭若指掌。
「又去參加時裝周了?」雷震好像也很瞭解颻颻。
「倫敦的店快要開業了,她去看看。」
「哦。」雷震點點頭。
「颻颻的店已經開五六家了吧?」孟雄說,「前一陣我聽說唐澈和她在一起,沒想到唐澈跟紫桐馬上要結婚了,唐家和鄭家到底還是聯姻了。鄭廣民現在不務正業,也開始投資樓市股市。阿進,你聽說沒有,海邊那塊地鄭家也參與進來,想和你們爭。」
「我聽說了。鄭廣民最近好像因為轉型,在股市上賠了不少,所以開始做起地產生意了。」
「可不是嘛,最近幾年他只賠沒賺,我看他根本不是那塊料。」雷震不客氣地說,「靠金鋪暴發,不好好做他的生意,非要眼饞,看見什麼賺錢就要往裡擠。他讓女兒這次和唐家聯姻,恐怕就要永遠在唐世臣手底下不得翻身了。」
「這話說得對。」孟雄笑道,「唐世臣那老狐狸可不會讓人白佔便宜,鄭廣民這次做這種決定,這輩子恐怕很難再出頭了。」
「鄭廣民賠錢的時候,唐世臣出面幫他周轉了不少,他早就沒辦法出頭了。」孟軻開口。
「我發現唐世臣現在年紀越大越折騰,他在這個圈子裡翻雲覆雨那麼多年,好像越來越精神,根本沒有要收手的意思。」孟轍說,「連馬來西亞的度假村計劃他也要插上一腳,現在聽說他正準備向高科技產業進軍。」
「他想收手也收不了,他們家除了唐澈以外,別人都不怎麼樣。」雷霆道,「偏偏唐澈還是醫生。」
「唐家的孩子倒真是沒一個出息的。」雷震說,見檳榔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笑問,「蘇小姐,覺得這種話題很無聊嗎?」
「不會啊,我很喜歡聽。」她眨眨眼睛。
「又聽不懂,還說什麼喜歡,裝模作樣!」孟轍不忿地嘟囔。
「聽不懂也可以喜歡聽,你不會做飯我看你也很喜歡吃飯。」
「你……」他瞪著她,「你幹嗎總喜歡說那些奇怪的比喻句?」
「這不是比喻句。你中文學得不好,連語法都搞不明白嗎?『你長得像大蘋果』,這才是比喻句。」
「你長得才像蘋果!」孟轍狠狠地說,周圍人早已笑起來。
「你是在誇獎我嗎?」檳榔問。
「誰誇獎你了?!」孟轍大聲說。
「看來你的中文真不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形容女人的時候,你可以用說她『像蘋果』來表示她很可愛嗎?」
「你哪裡可愛?!」孟轍咬著牙說。
「我也不知道,這是你說的。」她聳肩。
「你……」孟轍被氣得倒仰,檳榔則一臉無辜地揚眉看他。
「好了阿轍,你客氣點!」孟雄低聲呵斥,孟轍只好閉嘴。
孟雄對檳榔歉意地笑笑,大概是他兒子這麼沒風範很讓他丟臉。檳榔對他報以微笑,目光在掃過孟轍身上後,笑容馬上斂起來,將頭別到一邊去不再搭理他。
有錢人吃東西真是浪費,吃一半剩一半還算好的。吃飯過程中雷震就提議等下玩紙牌,語氣亢奮,似乎特別有賭癮。
服務生來撤桌子時,雷霆要他們把剩菜打包。雷震問:
「你打包幹什麼?」
「颻颻不在,讓我去幫她餵那些阿貓阿狗。」
「不是有狗糧嗎?每年不是給她很多錢了?」
「她說能省則省,再說給貓狗改改伙食,她說狗糧不好吃。」
雷震「哧」地笑了,沒說別的,招呼大家開始玩牌。眾人都不願挪地方,就在包房裡玩,看來已經這樣子習慣了。孟雄叫來一個服務生發牌,雷霆、孟轍和孟軻也加入,一群人一起玩。檳榔不會玩,在一邊看著康進玩,她想他們似乎不知道聚眾賭博犯法。
這幫人特喜歡賭錢,玩的數額很大。玩了很久,雷家人總是贏。檳榔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玩幾圈後,她似乎也學會該怎麼玩了,她越看越覺得有趣,將腦袋湊到康進身前去看。他玩夠了,也玩累了,看到她感興趣的眼神,笑問:
「你玩一把?」
「我?」她笑嘻嘻的,躍躍欲試,又覺得不太好,「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你玩,我在旁邊幫你。」
「那……先說好,輸了你付錢,贏了算我的。」她一本正經地道,這一屋子人都把她當笑話看,看見她就想笑。
「行。」康進答應,和她換位置,坐在她身邊。
檳榔正襟危坐在那裡,手中抓著牌,神情嚴肅。別人看見她那個樣子更覺得好笑,可她很認真。康進並沒有指導她,因為她總是在問他這樣可不可以,那樣可不可以,全部是她自作主張。她似乎已經熟悉了這其中的規則,只是不太確定。最後時她拿著牌忽然心裡一跳,問康進一聲,他含笑點頭。她「啪」地將牌往桌上一摔,再也抑制不住欣喜,跳起來大笑道:
「我贏啦!我贏啦!」
眾人瞠目結舌,一起看她的牌。檳榔又笑又跳地抓住康進的胳膊晃啊晃,笑說:
「這下發財啦!我贏了!」
雷震仔細查看她的牌,笑道:「挺聰明的,這麼快就學會了!」
檳榔歡天喜地只是笑,雷震就張羅著要繼續,她說她不玩了,讓康進自己玩。雷震好笑地問:
「怎麼剛贏一把就不玩了,不想再贏了?」
「我不貪心的,贏一把就夠了。」她搖頭笑答。
雷震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她,揚眉笑笑。檳榔就乖乖地坐在康進身邊,繼續看著他玩。
這群人一直玩到凌晨,檳榔又困又乏,到最後也沒看的勁頭了,直想打哈欠,急忙深呼吸壓住。後來雷老頭終於累了,大家才散。她和康進坐車回家,查看贏來的支票,說:
「雷霆他爸也太愛賭了,這麼晚都不困!」
「他好賭是出了名的,和他兒子有時間就包機去賭場。他們父子倆都喜歡賭錢,雷震喜歡玩紙牌,雷霆喜歡打麻將。」
「你輸了那麼多,簡直是浪費。」
「你不是贏回來了嗎?」他笑著摟住她。
「嗯。」她看看手裡的支票,笑道,「看來我挺有天分的,改天你帶我去葡京賭場玩一把吧?」
「不行。這種東西就是玩玩,你可不要上癮,成天跑去賭錢。」
「我知道,我又不傻,有人出老千我就贏不了了。」
「你知道就好。」
「不過我沒想到今天會贏錢,贏這麼多!」她對著支票嘿嘿笑,「難怪人家都喜歡和有錢人打牌,贏一把就賺很多!」
「你就那麼喜歡錢?」他捏捏她的臉蛋,問。
「當然了!我是最沒安全感的,錢越多越會讓我有安全感。我想有錢人一定很快樂,不用交租、不用貸款買東西、可以給孩子最好的教育,送他們讀私立、出國留學。」
「有錢人有有錢人的煩惱。」
「嗯。可是我想總比窮開心的煩惱要少得多吧?」
他笑了笑,問:
「不過你今天怎麼不多賭幾把?」
「我也是知道風險的,風險太高,即使錢再多我也不幹。贏一把是僥倖,再玩下去,說不定連贏的也輸進去了。」
「不是說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嗎?」
「我拿你的錢去賭錢會不會太沒道德了?」她懶洋洋地問。
康進聞言哈哈笑,拍拍她的臉蛋。
兩人回到家,檳榔已經困得不行了,衝過澡,爬到床上睡下。不久,康進從外面進來,關門上來,推她說:
「哎!」
「幹嗎?」她背對著他,哼道。
「和你說件事。」
「什麼事?」她還是背對著他,瞇著眼問。
他伸手將她的身體扳過來,說:「這個星期五我要去普吉島。」
「你去普吉島幹嗎?蓋酒店啊?」她仰面看著他,睡眼朦朧。
「你怎麼知道?」
「你不是去蓋酒店難道你是去度假?你不就是蓋房子的嘛。」她用一副「你當我白癡啊」的語氣說。
「公司和人合資在當地蓋了一座度假酒店,我去參加開業儀式,你和我一起去,在普吉島上玩幾天。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還從來沒帶你出去玩過。」
「去泰國?」她終於睜開眼睛,「去看寺廟和大象嗎?」
「嗯。」他趴在她身邊,點著她的臉頰。
「那裡還有人妖。」
「你不想看人妖可以不看。」
「不是啊,我非常想看人妖。」
「那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好。」她點點頭,「不過不會在那裡遇到那種說我長得不好看的奇怪的人吧?」
「不會。老孟、老雷和我是很多年的朋友,他們只是開玩笑,別人不會的。」
「嗯。不過事先聲明,我不會說英文,如果有人用英文跟我說話我可聽不懂。」
「那有什麼關係?我聽得懂就行了。」
「那好吧。」檳榔點頭,又翻過身去。
「是去還是不去?」
「去。」
「你怎麼一點也不興奮?」他疑惑地問,對她的表情有些失望。
「我很興奮,到了那裡就興奮了。我快累死了,兩點了,睡吧。晚安。」她再次回身來親他一下,又轉過去,閉上眼睛。
他瞄她一眼,只好也說:「晚安。」翻身睡下,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