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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搖曳紅塵 文 / 李飄紅樓

    轉眼間來到月底,發薪後,檳榔和梁雪對蘇母撒謊說她們要去外地出差。檳榔特地選在輪休前一天下班後出發,這樣她有一天輪休時間可以浪費,那樣就算再請一天假也不會因為請假太多而被開除。

    二人只帶幾件衣服,坐晚上的臥鋪車,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在第二天下午來到那座遍地是黃金的南方城市。檳榔從未出過自己的小城,這次突然來到這麼大一座城市,剛出火車站就被寬廣的馬路上往來穿梭的汽車弄得暈頭轉向。這裡的尾氣味比她那邊重得多,人多得像螞蟻王國裡的螞蟻,一片嘈雜和混亂彰顯著繁華。

    這裡也是梁雪選秀的城市,她來過一次,雖不覺得新鮮,可她並不喜歡這個地方。

    兩人在一家極便宜的旅社安頓下來,只在周圍轉轉,看看城市景觀。她們都有點心緒不寧,因為她們不知道晚上會是個什麼結果。一方面她們基於**在期盼著,一方面她們又怕現實再給她們帶來失望和災難。

    晚上七點,她們精心打扮一番,出門打一輛出租車,讓他去雲菲夜總會。沒想到司機對那裡相當熟悉,沒找就直接把車開到了。兩人下了車,站在門前才看清,這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夜總會,光外面的裝潢就相當氣派。梁雪笑道:

    「哇!看起來真不錯!」

    「進去看看吧。」檳榔說。

    兩人放開膽子走進去,不想剛推門,一名服務生模樣的人就上前來阻止: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還沒營業。」

    「我們是來找人的。」梁雪問,「請問錢梅在這裡上班嗎?」

    「你們找梅姐啊,你們是?」

    「我們是她的好姐妹。」

    「哦,你們順著那個走廊進去直走,走到頭右轉,第一個門裡就是她們的化妝間,她現在正在裡面。」

    「謝謝啊。」梁雪笑說,拉著檳榔按照他的指引走進去。

    剛走到盡頭,只聽一陣笑鬧聲從一扇虛掩的門裡傳來。梁雪過去推開門,只見裡面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女孩正在化妝,見門被推開,都愣住了。裡面的錢梅一抬頭,驚訝地笑道:

    「梁雪!檳榔!」

    她出來帶上門,笑問:「你們怎麼來了?想通了要來上班嗎?」

    「我們不賣身,只陪酒,可以嗎?」檳榔直截了當地問。

    「那有什麼不行的,這種事你們自願!」梅姐笑道,「你們倆這麼不聲不響地跑來,就是因為不放心怕我騙你們吧?嗨!我告訴你們,在夜總會裡上班的都是在陪酒,只有客人帶出去才會陪別的,所以你們只管放心好了。這樣,你們今晚先試試,我先帶你們去見經理。」她說著將兩人往外帶。

    「這時候還沒營業嗎?」檳榔問。

    「沒有。我們這裡的公關小姐七點鐘上班化妝,八點營業,一直到凌晨三點。待遇也好,有獨立的化妝間和休息室。」

    「來這裡的客人多嗎?」

    「多嗎?我告訴你,這可是全城最火的夜總會,來的全都是腰纏萬貫的金主。實話跟你們說,小姐們想到這裡來上班都不一定要,我們老闆相當挑剔。要不是梁雪認識我,你們都進不來。」

    「那在這裡一定很賺錢了?」梁雪問。

    「那當然,只要客人高興,這一天可比你一個月掙得還要多。你說你們那工作有什麼好?又累,掙得又少。你在這兒,從八點到三點才多久,能掙多少?!像我們安安姐,十九歲就在這裡,一共做了七年,那些男人在她身上花的錢不計其數!」

    「安安姐?」

    「嗯。她是這兒的花魁,也是培訓新人的人,等下你們大概也要見她。不過她人很好,很仗義,所以你們不用緊張。」錢梅一連串地說,帶領她們越過尚且寂靜的前場,正在打掃的服務生都看著她們。後來她們來到一間辦公室前,敲門進去。

    一名瘦小的南方男人坐在辦公桌後玩電腦,錢梅笑道:

    「陳經理,看我帶來的人怎麼樣?」

    陳經理抬頭,眼前一亮,推推鼻樑上的眼鏡,走到二人面前,像驗貨似的盯著兩人看。過一會兒,開口問檳榔:

    「多大了?」

    「馬上十八了。」

    「你呢?」

    「十九。」

    陳經理點點頭,對錢梅說:「帶她們換了衣服再來。」

    錢梅答應,把檳榔二人帶出去。剛走到門口,一名女孩帶著另一名女孩進來,笑道:

    「陳經理,看我帶來的人,這是我同學。叫陳經理。」

    那女孩怯生生地叫一聲「陳經理」,長得嬌小秀氣,雖不是什麼美女,倒也很水靈。穿著樸素,一看就是家境不太好。也是,像家境不怎麼樣的一般只會催生出兩種人:一種是為了生存不顧一切什麼都干,一種是為了生存被逼只能去什麼都干。

    錢梅叫檳榔們跟她走,兩人就跟她走出辦公室,梁雪緊張地問:

    「我們去幹嗎?」

    「換衣服。他想看看你們的身材怎麼樣。」錢梅說著把二人帶到一個很大的房間,裡面堆了好多衣服和化妝台,「這是化妝間,以後就在這裡換衣服化妝。你們去把衣服換下來。」她從旁邊的衣堆裡挑出兩套衣服塞給她們。

    「她們是新來的?」一名正在化妝的女子問。

    「哦。」錢梅發出一聲當回答。

    「更衣間在哪兒?」梁雪問。

    「簾子後面。」

    兩人進去,其實那只是以一道簾子隔住的空間。梁雪站著套短得不能再短的迷你裙,小聲說:

    「我有點緊張。」

    「我也是。」檳榔低頭道,她正在努力拉上那條緊束著她腰身的黑色短裙。

    「你們好了沒有?」錢梅在外面催,兩人趕緊出去。

    錢梅扔給她們兩雙極高的高跟鞋穿上,叫兩人跟她走,兩人就一身清涼地跟著她跑出來。檳榔覺得自己的裙子短得走路直往上竄,感覺十分彆扭。她們又回到辦公室,這時辦公室裡多了一個女人,那是一名身穿豹紋上衣搭配短裙、有一頭大波浪捲的高挑美人兒,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一張瘦瘦的瓜子臉上濃妝艷抹,粉白黛黑,挺拔的身材前凸後翹,相當火辣。

    「安安姐!」錢梅叫一聲。

    「覺得她們怎麼樣?」經理笑問安安姐。

    安安姐就將手裡的煙卷放在煙灰缸裡掐滅,吐出一口煙走過來,仔細地打量著檳榔和梁雪。兩人都很緊張,安安姐的目光則銳利得讓二人無從遁形。她突然伸手捏起檳榔的下巴,端詳一番,說:

    「長得不錯,很有特點,現在的客人就喜歡長得有特點的女孩。多大了?」

    「快十八了。」檳榔老實地回答。

    「叫什麼名字?」

    「蘇檳榔。」

    「嗯。」安安姐點頭,手順著她的下巴滑到她的脖子,竟在她的胸脯上捏一把。

    檳榔吃痛,「哎呦」一聲。

    「叫什麼?」安安姐嚴肅地說,「客人這麼摸你,你也敢叫嗎?」

    「胸倒夠了。」陳經理從桌子上起來,過來道,「腰也還可以。」他的手掐一下檳榔的腰,又蹲身去捏她的腿,「就是腿太鬆,而且皮膚不夠光滑,還太干,也不夠白。」

    「可以穿絲襪。」安安姐說。

    這時陳經理忽然掀開檳榔的短裙,結果看著她裡面的卡通內褲「哧」地笑了,錢梅低頭一看也笑了。陳經理又去掀梁雪的裙子,笑得前仰後合,然後直起腰道:

    「穿這個可不行!」

    他站在梁雪面前也是從上摸到下:「這個更好,又白又嫩,身材也漂亮,不過眉眼長得沒她洋氣有個性。」他指指檳榔。

    「只要稍微包裝一下就行。」安安姐摸摸下巴,「這兩個是目前為止我在這間夜總會裡看到的最像樣的兩個。」

    「我也這麼想。」陳經理笑道,「包裝她們,客人肯定會光顧。」

    「那個……」檳榔怯怯地開口,「我們只陪酒,不陪別的。」

    「是啊,我們不幹別的。」梁雪緊跟著說。

    「來這兒的小姑娘開始時都說自己只陪酒不賣身。」陳經理笑道,「沒問題,以後改變主意可以告訴安安姐。她叫林可安,這兒的半個老闆。」他摟著林可安的肩,給她們介紹,「她管理這裡所有的公關小姐,以後由她帶著你們。現在還沒開業,」他看看表說,「安安姐會告訴你們該做什麼。去吧。」

    林可安和錢梅帶兩人出來,她對錢梅說:

    「帶她們去把頭髮燙了,把裡面的內衣換了,再給她們買幾件衣服和化妝品。老闆說公費出資,回來找會計報賬。等收拾好了,帶她們來見我。」

    「好。」錢梅答應,林可安就走了。

    「你們可真好運!」錢梅對二人道,「我在這裡呆了這麼久,老闆給小姐公費包裝,這還是頭一次聽說!」

    檳榔和梁雪不知該說什麼,錢梅就把兩人帶出夜總會,安置在隔壁髮廊裡燙頭髮。她出去一人給買了四件衣服兩雙鞋,其中兩條連衣裙,兩條短裙加背心,全部是暴露款式。高跟鞋鞋跟很高,穿上去的感覺就像是電影裡的脫衣舞孃。

    檳榔的長髮被燙直,梁雪則因為長得白,染燙出一頭火紅卷髮。兩人重新回到夜總會的化妝間,把錢梅的衣服脫下來還她,換上新衣服。錢梅在她們臉上用新買的化妝品化著濃濃的煙熏妝,然後帶她們出來。兩人都沒穿過十公分的高跟鞋,一走三晃。

    她們來到化妝間隔壁的大包廂,打開門,裡面的沙發上坐著二十幾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姑娘。錢梅帶檳榔二人越過她們,林可安正坐在角落裡的一張沙發上看書,她旁邊同樣坐著兩名濃妝艷抹的美人,正用美麗的眼睛涼涼地盯著她們。錢梅賠笑:

    「安安姐,你看怎麼樣?」

    林可安從書裡抬起頭,瞧瞧二人,說:「不錯,像個樣子了。你忙你的去吧。」見錢梅轉身離開,她又對檳榔們道:「坐!」

    檳榔和梁雪對望一眼,拘謹地坐在林可安對面。她望著她們,微微一笑,問:

    「從前做過這行嗎?」

    「沒有。」檳榔回答。

    「我只在夜總會做過服務員,但沒幹過這個。」梁雪誠實地回答。

    「年紀輕輕,為什麼想來做這個?你們是姐妹嗎?」

    「不是。」梁雪回答,「不過我們一直在一起,就像姐妹一樣。我們以前一直做服務生,後來她媽媽做一次小手術就幾乎花掉了一年的積蓄,所以我們想趁年輕時多賺錢才能多攢錢。」

    「哦。」林可安笑笑,「做這行沒什麼難的,客人喜歡什麼你們就說什麼,客人讓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只要討好他們,他們就會把錢源源不斷地塞進你的口袋。不過你們也不要以為這行很容易,想賺的多就要把自尊踩在腳下。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他們是花錢找樂子,如果你不滿足他們,他們不但會不給錢還會教訓你,這不是沒發生過的,到那時誰也幫不了你們,所以不要把自己推到那種境地。我先給你們交個底,他們甚至會把手伸進你們的裙子裡,所以如果受不了,可以不幹,就是別給我惹麻煩。你們能做嗎?」

    「沒問題,我們能豁出去。」檳榔爽快地道。

    「我也沒問題。」梁雪保證,「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那就好。」林可安掃了兩人一眼,繼續看書。

    從來沒有想到享受夜生活的人竟會如此之多,這種華麗黑暗的夜店裡,邪魅的燈光放肆地引誘著空虛的人的**。震耳欲聾的音樂、閃閃發亮的酒杯、朦朧放縱的眼神,在夜的掩飾下,罪惡的墮落居然也顯得如此迷人。

    檳榔她們一直窩在外面的沙發上等客人上門,這裡有很多跟她們一樣美艷年輕的女子在一面無聊地補妝,一面竊竊私語。林可安始終和另兩名女子坐在角落,可這三人附近卻似乎無人敢接近。

    「你發現沒,這兒的人好像是分等的,一批批都有人帶。」梁雪對檳榔小聲說,「我們被分給頭牌花魁,是不是說明我們比較值錢?」

    「大概是吧。」檳榔亦小聲道。

    「我有點緊張。」

    「我也是。」

    就在這時,一名服務生跑進來喊:

    「安安姐,魯董來了,在三號包房,叫你帶人過去!」

    林可安立刻站起來,叫幾個人,又讓檳榔和梁雪一起隨她出去。一行四五個女孩被帶到包廂前,她問檳榔們:

    「剛剛我說的話都記住了?」

    兩人回答記住了,她這才推門進去。

    包房裡很暗,看不清人。所有女孩都魚貫而入,排著隊在一群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身邊坐下,輕言細語,賣弄風騷。檳榔也看不清是誰,只能按順序坐下來。剛坐下,一隻沉重的手臂就搭在她身上,她扭頭一看,一名長相猥瑣的男人正色迷迷地盯著她,臉湊過來直衝著她的臉,笑瞇瞇地問:

    「小姐,長得不錯,好像從前沒見過,你是新來的?」

    滿口煙臭味差點沒把檳榔熏暈,她又不能摀住鼻子,定定神,覺得自己應該很快進入狀態,林可安已經說不要找麻煩。於是她嫣然一笑,學著從前在電視上看過的蕩婦模樣:

    「是,我這是第一天上班,希望老闆你能多多關照我!」她笑得極媚,順著他手臂給她施壓的力道,偎進他的懷裡。

    「那你叫什名字?」男人笑著問,將臉靠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臉上坑坑窪窪的紋理,「等我以後來好知道該關照誰啊!」

    檳榔突然想吐,不過忍住了,嬌氣十足地說:

    「我……我叫蘇蘇啦!」她給自己取個新名字。

    「蘇蘇啊,這個名字可真甜,長得也甜!」男人說著,在她穿著絲襪的大腿上摸一把。

    檳榔覺得噁心,所以把手按在他下流的手上,嬌聲問:

    「老闆,我能問您貴姓嗎?那樣以後我們就算認識了!」

    「你猜猜我姓什麼?」男人用骯髒的嘴唇在她臉上親一口。

    「哎呀!這人家怎麼能猜得出來嘛!」被親一下,她差點沒吐了。

    「猜不出來就要罰酒!」男人說,在她嘴上擰一把,從茶几上倒兩杯酒,一杯遞她,一杯自己拿著,又伸過手臂摟住她,笑道,「來,我們干了!」說著與她碰杯,把酒一口氣喝乾。

    檳榔想能躲一陣是一陣,可沒想到這麼快就上酒了,只好喝一小口,企圖矇混過關。結果客人卻說:

    「不行,你得都喝了!」

    她只好抱著杯把裡面的酒被男人半灌著全干了,抹抹嘴,笑問:

    「老闆,你現在可以告訴人家你姓什麼了吧?」

    「你姓蘇,我也姓蘇啊!」

    「真的嗎?」她佯作歡喜,心裡卻想蘇家的敗類男人還真不少。

    「是啊,所以你得再喝一杯才行!」蘇老闆說著,拿瓶又給她倒一杯,灌她。

    檳榔這時想乾脆給他灌躺下自己還能少喝點,於是打定主意,接過瓶子笑道:「讓我來嘛,怎麼能讓您動手?!」又給蘇老闆倒杯酒,媚笑道:「來,蘇老闆,我敬你!」她把酒喝光。

    「好!好!真有酒量!」客人高興地說。

    「我都喝了,你也喝嘛!」檳榔被自己的聲音弄得直起雞皮疙瘩。

    「好好好,我喝我喝!」蘇老闆趕緊喝光酒,檳榔馬上叉起一塊水果送到他嘴邊,他張口接了。

    「來,我們接著喝!」他張羅著。

    「好,我來倒!」檳榔趕緊說,倒兩杯酒,遞他一杯,在他仰脖時自己只喝一口就將酒杯放下,等他喝完時,忙又倒一杯,笑道,「再喝一杯嘛!」硬給他灌了進去。

    酒過三巡,檳榔的心開始「突突「亂跳,頭也暈。蘇老闆卻剛到興頭上,笑著提議:

    「來,我們來划拳!」

    檳榔哪敢反對,只好笑道:「可我不會划拳,你得教我才行。」

    「沒問題。」

    「那你不許不耐煩,我可是很笨的。」

    「來吧!來吧!」

    檳榔的確很笨,劃一次輸一次,輸一次喝一次,數杯後,實在是受不了了,索性耍賴:「不來了啦!你那麼厲害,人家才剛學,當然會輸!我不管,不能我一個人喝,你也要喝!」她倒酒後,將酒杯抵到他的嘴邊,笑道:「喝嘛!」

    「好好好!」實在受不了她的撒嬌戰術,恩客只能投降張嘴。

    「真厲害耶!那再喝一杯!」檳榔又灌他一杯。

    「你也喝!你也喝!」老闆開心地說。

    又喝了幾圈,檳榔實在不行了,只覺得天暈地旋,胃裡有一股力量正在咕嚕嚕地向上返。她知道自己喝多了,趕緊對客人說要去洗手間,就出去了。

    離開包房,她快速往洗手間跑,跌跌撞撞地衝開一扇門鎖上,揭開馬桶蓋「哇」地吐了。胃裡翻江倒海地往外嘔,嗅覺因為受不了自己的味道更加噁心。她的身體也因承受不住這劇烈的嘔吐,而癱坐在地上。眼淚鼻涕齊下,彷彿要把胃吐出來似的,分外痛苦。

    直到坐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清醒一點兒。喘息許久之後,用手拭乾淚,她搖搖地站起來,沖馬桶,出來,站在盥洗台前漱口。正在這時,只見梁雪像衝破玻璃的子彈一般闖進來,推開廁所門「哇哇」開始吐。她像沒看見似的,只在鏡中端詳著自己憔悴的臉。梁雪終於吐完,過來漱口,說:

    「這一行還真不好幹!」

    「哪一行都不好幹!」檳榔摸摸頭髮,笑道,「你還挺有量的,才跑出來吐!」

    「這話該我說你,我已經來兩次了。」

    「我現在知道以前那些歌女為什麼都英年早逝,全是吐死的。」

    「希望我能在吐死前享受一下明日的曙光。」梁雪摸摸頭髮,「我看上去就像三級片裡的脫衣舞孃。」

    「你還看過三級片啊!」檳榔望著鏡子笑道。

    「你少給我裝純情!」梁雪湊近鏡子瞧自己的臉。

    檳榔撲哧一笑,兩人回到包房,她在沙發上坐下,蘇老闆很不高興地問:

    「怎麼才回來?」

    「人家去補妝了嘛!」她偎在他身上,嬌聲道,「女為悅己者容!」說完連自己都覺得噁心。

    蘇老闆樂了,嘴上卻說:「那可不行,罰你一杯!」

    檳榔只好喝下去,探身拿兩粒葡萄,餵他一顆,自己吃一顆,笑道:「來,你一個,我一個!」

    蘇老闆邊吃邊摟著她,手在她胸脯上亂捏,順勢滑到她的腰間,再從她的大腿上伸進她的裙子裡,在她臉上咬一口。

    檳榔勉強笑了笑,曾經被流氓騷擾的感覺也沒有今天這麼噁心,她覺得自己想哭,有點做不下去了。可不知為什麼,她還是忍住了。她用餘光瞥見角落裡的所有女子都被這樣蹂躪著,包括林可安,只不過她比她熟練罷了。而梁雪也在一邊半躲半迎客人的鹹豬手,一邊還要強笑。一名肥豬一樣的男人摟著小姐鬼哭狼嚎地在唱歌,還得到一片掌聲。蘇老闆喝得醉醺醺的,興奮地說:

    「我們來唱歌!」

    「我不會唱歌,我唱歌可難聽了,會被人笑死的!」檳榔嗲道。

    「嘖!誰敢笑你?!我們唱歌給自己聽,高興嘛!」

    「那我唱了你可不許笑話我,也不許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他說著在她下巴上摸一把。

    檳榔只好拿歌本跟他點歌,兩人拿起話筒開唱。如果說檳榔唱得是難聽的話,那這老闆的歌就可以用鬼叫來形容,不過倒把她的聲音給蓋住了。一曲唱罷坐回去,她還得用連她自己聽了都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說:

    「蘇老闆你唱得太好了,人家唱得那麼難聽,好丟臉哦!」說著含笑摀住臉,裝出羞臊的模樣,她真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蘇老闆一把將她摟過來,哈哈笑道:「你這小寶貝兒可真討人喜歡!」說著酒氣熏天地與她耳鬢廝磨。

    檳榔一陣想嘔,又不能推開他,只得笑道:

    「蘇老闆,你再接著教我划拳嘛!」

    「好!好!來!」蘇老闆終於離遠點了。

    「不可以太難哦!」她嬌聲說,又被捏一下。

    幾輪後,蘇老闆喝個大紅臉,酒酣耳熱之際,手更不安分起來,鹹豬手再次順著她的裙擺往上爬。檳榔連忙抓住他的手,媚眼如絲地推開他,不依地低笑:

    「蘇老闆,你好討厭!」

    客人淫笑著湊近,在她耳畔輕聲笑道:

    「小寶貝兒,一會兒跟我走,你要多少都給你!」

    檳榔笑了笑,身子在他身上一撞,說:

    「蘇老闆,人家只是來陪酒的!」

    「嗯?像你這麼漂亮的小美人不出去多可惜,你可以賺的更多。」他用手捏她的下巴,用錢誘惑她,「跟我走,隨你開價!」

    「蘇老闆你對我真好,可我第一天上班,還沒準備好。蘇老闆既然這麼關照我,那以後多來光顧我就好了嘛!來,蘇老闆,我敬你一杯!」說著探身取兩杯酒,遞他一杯,自己先干了。還好那頭豬在她的慇勤下又開始一勁兒喝酒,不再提剛才的事,讓她舒了口氣。

    終於到了酒終人散的時候,豪爽的客人看來心情很好,臨走時捏捏檳榔的臉蛋,在她裸露的胸口裡塞進大把鈔票。她樂得快瘋了,還獻媚地笑道:

    「老闆,下次記得再來找我!」

    結果等人走後,一屋子女子集體數錢,就聽有人罵道:「靠!死窮酸鬼,占老娘那麼多便宜才給這麼點,真他媽的王八蛋!」

    檳榔數著錢倒挺高興,梁雪也一樣,邊數邊說:

    「坐我旁邊的那頭豬一個勁兒佔我便宜,我都快噁心死了!」

    「我還不是一樣,那男人臭烘烘的,還一個勁兒叫我跟他走。」

    話音剛落,一抹黑影將兩人罩住,林可安站在她們面前問:

    「你們兩個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兩人回答。

    「看來你們天生是幹這行的料。」林可安唇角一揚,出去了。

    「這話怎麼聽也不像是在誇咱們!」梁雪說。

    檳榔只是微笑,二人往外走,準備去休息室等下一輪。突然從隔壁包房裡傳來的酒杯摔碎聲與辱罵聲把兩人嚇一跳,緊接著,包房門打開,一個小女孩從裡面哭著跑出來,包房裡霎時亂成一團。梁雪望著那女孩的背影,道:

    「好像是跟我們一起來的那個。」

    「是啊。」

    「怎麼了?」

    「多半是讓客人給打了。」

    「真可憐!」

    「來這裡上班要是沒有十足的心理準備,那就要吃大苦頭了,我看她以後可倒霉了。」

    「不過時間長了應該會習慣的。」梁雪說。

    「是啊。」檳榔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笑,笑得很無奈,一起到休息室去了。

    凌晨三點,錢梅和客人出去不在。

    下班後,林可安叫住檳榔二人,問:

    「你們兩個住哪兒?」

    「我們住在旅社裡。」梁雪回答。

    「那先到我家來吧,等過陣子,你們就能在這裡租一套房子了。」她很好心。

    「這怎麼好意思?!」檳榔笑說。

    「沒關係,這兒的人幾乎都在我家住過,都不容易。如果你們願意,就暫時先把我那裡當成落腳的地方吧。」

    「那就謝謝安安姐啦!」梁雪和檳榔道,她們也不願意住在旅社裡成天上下班。

    林可安就帶她們出去,三人走出夜總會,冷風迎面吹來。這邊雖然沒有北方的冬天冷,但也不算暖和。就在她們走出夜總會大門時,只見一名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身邊停著一輛小貨車,手裡抱著一束紅玫瑰,見可安出來,上前將花束遞給她,笑道:

    「可安,下班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可安冷著臉,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讓檳榔和梁雪上車。

    「可安!可安!這個給你!」男人不停地把花往她手裡塞。

    可安拿起花卻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上車去。

    檳榔和梁雪大致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可不完全明白,又不好問。

    林可安先陪她們去旅社取行李,然後來到她家。這是一棟兩室兩廳的住宅,雖不大,但能在這樣的城市裡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絕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她話不多,但人很和氣,讓檳榔和梁雪睡在客房,次日還帶她們一起去上班。

    於是兩個女孩就在藏污納垢的夜店裡待住了,每天迎來送往,煙視媚行,對著尋歡作樂的一批又一批男人賣弄風騷,輕佻地調笑。讓每一雙手在她們青春飽滿的身體上摸個遍,玩著或無聊或變態的遊戲,用以酒精催吐的方式賺取韶華帶給她們的實質財富——那一沓沓帶有古怪味道的紙鈔。

    但她們並沒有怨言,開始時她們只是因為羞恥心在作祟,所以覺得噁心,可沒幾天就習慣了。這個燈紅酒綠的大染缸可以很快麻痺掉所有妨礙你賺錢的心理,讓你一味只是向著高額的報酬前進。

    兩周後,她們在地價不是很高的地方租了一間一室一廳,房子比原來小很多,可房租卻貴一倍。接著檳榔和梁雪把母親接過來,兩人都不放心將蘇母獨自扔在那邊,於是賤賣掉傢俱,收拾行李,書籍、電器則用郵遞的方式寄過來。

    沒多久,她們便在這座遍地是黃金的城市裡安家了,薪水比起從前簡直是天差地別。不久蘇母找到一份保姆的工作,工資也很高,雖然這在這樣的高消費城市裡不算什麼。

    不管怎樣,她們總算安定下來了。她們告訴蘇母,她們在一家酒吧當服務生,蘇母雖然擔心,可兩人結伴,也就沒說什麼。

    於是接下來,她們開始了一段瘋狂的日子。每晚濃妝艷抹地與那些風流的下流的男人鬼混,任他們擺佈,一天又一天不斷地進一步剖析出他們的本質。她們接待一批又一批客人,與各式各樣的人相處,在各種教訓中學會這裡的生存法則,積攢出越來越豐富的閱歷。後來她們才知道,錢梅是有好處才會那麼熱心地將她們推薦來,因為推薦新人者可以拿到獎金。

    林可安對她們很照顧。

    一次檳榔因為例假不舒服,結果那天陪酒時就沒讓客人摸,客人偏要摸,於是在兩人推搡之際,可安趕緊上前給客人敬酒幫她解圍,喝得醉醺醺的客人當然不樂意,反手就給她一巴掌,罵道:

    「你算什麼玩意?照顧你幾次你就張狂起來了!有你什麼事?!多管閒事!媽的!掃興!」

    眾人急忙勸,客人還是罵罵咧咧地走了。

    事後檳榔很過意不去,找到可安道歉。她問原因,她據實說了。可安沒說別的,只是笑笑,道:

    「習慣了就好了。」她拍拍檳榔的肩,然後走了。

    又有一次,梁雪喝一晚上吐一晚上實在不能喝了,那時也是可安巧妙斡旋,將客人的視線轉移,才讓梁雪得以脫身。

    可安教會她們很多東西,怎樣應付客人,怎樣在划拳時贏客人,怎樣千杯不醉,怎樣趁客人不注意時偷偷把酒倒掉。

    除她以外,其他兩名花魁對她們也很照顧,雖然那兩個沒可安的好脾氣,但為人同樣仗義。

    到後來檳榔和梁雪已經很習慣,應付客人對她們來講易如反掌。她們開始喜歡上觀察客人,越來越喜歡。因為看到他們、瞭解他們,尤其是在這裡,在酒後,她們更看清了人是多麼地可笑與可惡。風月場就像海上的浮瓶一樣,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顯得那樣地虛浮夢幻。一切都是假的,人們在虛假中盡情放縱,卻都以為自己得到了真實,並會為此洋洋得意。

    她們在這裡越做越順,很聰明的女孩,在三大花魁的調教下,兩人極快地便從觀察與實踐中學會了如何賣弄風情,如何讓客人俯首帖耳,如何讓自己少喝酒又不會得罪客人,如何能討好各種各樣的人。緊接著,她們又有了自己的客戶群,每天也還會接待不同的客人,成為新人中的佼佼者。她們現在成了兩個承歡賣笑的老手,極其嫻熟。一個月後,她們成了這裡最紅的公關小姐。

    這是一項特殊的職業,出賣自尊,出賣羞恥心,甚至最後出賣身體。以提早罹患胃癌為代價,換取多一點的金錢。因為想多賺錢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樣做是不是值得並不好說,因為至少對當時正在做的人來說當然是值得的,不然她們也不會去做。至於以後值不值得,那就要看她們會不會因為這個選擇而讓自己對人生感到後悔了。

    這個圈子裡清一色是清秀甚至夠得上美麗的年輕女孩,她們曾有著對生活的無限希冀,也或者其實那些希冀就是**,然後她們在一次次的人生實踐中發現現實會讓她們的希望破滅,也因此就走上了這條在許多人看來是捷徑的路。至於走上來後,她們會不會達成她們的希望,那就要看她們各自的運氣了。

    這裡是相當出名的夜總會,來的人都很有錢,這對在這裡工作的女孩也算是一種極大的幸運。因為做這行的何其多,可真正能碰到有錢客人的並不多。這裡算是這個行業裡比較高的層級。

    這裡有很多女孩,而領頭的女子只有三個,也就是這裡的三大花魁——林可安、鳳梨、紫玫瑰。

    鳳梨今年二十七歲,本名葛嵐,二十一歲起就在這裡上班,算起來已經在這裡做了六年。她是只陪酒不賣身的代表人物,也是個美艷的尤物,追逐她的男人多如牛毛,可她就是不動心。她是老闆陳良的情婦,一心希望陳良可以娶她,但看起來並不容易。她和林可安很要好,她們是好朋友。

    紫玫瑰則有二十八、九歲。紫玫瑰是她的藝名,沒人知道她的真名叫什麼。可安說,紫玫瑰二十歲來這裡上班,曾是最紅的陪酒小姐,比任何人都紅。她在最火的時候被一個有錢的富商包養,不僅一分錢沒弄到,還在墮過五次胎後,因為執意生下一個女兒被甩。她只好重新回來上班,並且從陪酒改做應召,雖然昔日韶華不再,但因容顏秀麗,價碼還不錯。去年她女兒在玩耍時不小心順著窗戶掉下樓,摔死了,所以她不大合群,總是獨自坐在一邊喝酒,顯得很憂鬱。

    至於林可安,鳳梨說林可安的父親是酒鬼,高三時她母親因為不堪家暴謀殺親夫被判死刑,導致她大學考上沒錢念。接著本想出來打工,沒想到卻誤入風塵無法自拔。她是這裡最紅的頭牌花魁,追求她想包養她的人一打一打的,可她都拒絕了。她過去也會接客,可最近幾年不再接客,似乎有點要收山的意思,因為白天她會去培訓班讀會計。而且最近還有個開貨車的小白臉在追她。鳳梨說的小白臉大概就是檳榔和梁雪第一天遇見的那位。

    所有人都喜歡林可安,對她言聽計從好像她是這裡的大姐大。女孩們都說她特仗義,這裡的女孩幾乎都被她照顧過,所以大家都很尊重她,包括按理說應該是她對頭的紫玫瑰和鳳梨。

    一場小雨後,天氣轉暖。

    檳榔她們送走今夜的最後一批客人,回到更衣室換衣服。梁雪摸摸胳膊上的紅印抱怨:

    「這些人真變態,玩的叫什麼?還把人綁起來,弄得我好疼!」

    檳榔還在數錢,笑道:「幸好錢沒少給!」

    「奇怪!為什麼你碰的全是大方的主兒,我接的全是小氣鬼?」錢梅抱怨。

    「你還好,那混蛋耽誤老娘一晚上才給這麼點兒!」一名自稱「小咪」的女子晃晃手裡的小費,

    話音剛落,燕燕陪著抽噎的方草進來,方草就是和檳榔們一同來應聘的那個,檳榔的預料還真準,方草自打上班開始就沒好過,不是被客人修理就是被陳良修理,日子慘得不得了。小咪不耐煩地問:

    「她怎麼又哭了?又誰收拾她了?」

    「她把酒灑到客人身上了。」燕燕也很不耐煩,她是方草的同學,就是她把她帶來賺外快的。

    小咪搖頭,大夥兒都忙著收東西,這時可安從外面走進來問:

    「玫瑰呢?」

    「和客人出去了。」鳳梨回答。

    「出去了?和誰?」

    「馮老頭唄!」

    「他是個變態!」可安驚呼。

    「我勸她了,可她不聽,她說她現在能接一個是一個。」小咪說,「依我看,她簡直是不要命了。」

    可安歎了口氣。眾人換好衣服,三五成群地走出夜總會。空氣很冷,地上濕漉漉的很不乾淨。一個男人正抱著一束紅玫瑰站在夜總會門口,是上次的小貨司機。鳳梨見狀,對身邊的檳榔說:

    「看,小白臉!那不就是!」

    小白臉見可安出來,立刻衝上來攔住她,對她大聲朗誦起徐志摩的《雪花的快樂》。所有人都知道林可安酷愛徐志摩的詩,這大概也是一種討好方式。梁雪聽著,不解地問檳榔:

    「他說的是什麼?」

    「徐志摩的《雪花的快樂》。」

    「徐志摩真噁心!」

    「怎麼?」這次輪到檳榔不解了。

    「你沒聽見他念嘛,『那時我憑借我的身輕,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說半天就是想往人家的胸上貼,這還不噁心嗎?而且還是種意淫!」

    檳榔撲哧一笑:「沒錯,我也不喜歡他。」

    這時男子朗誦完畢,討好地笑道:

    「可安,花送你。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可安沒好氣地想走,可那男的總攔著不讓她走,她大怒,一把將花摔在地上:

    「徐鵬,我說過讓你別再來找我,你聽不懂是不是?我告訴你,我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你以後少來找我,聽見沒有!」

    她說完,攔輛出租車要走,後面小咪和鳳梨趕緊追上去,她們順路,向來都是晚上拼車,省錢。而那名男子見她們走了,只好彎腰把花撿起來,有些尷尬地離開。

    檳榔、梁雪、燕燕、方草是一路的,四人拼車回家。回家時已經快四點了,新房子進門同樣是個狹窄的門廳面對著陽台的廚房,一個帶蹲廁的衛生間正對大門口,這次裡面好歹有淋浴器。左邊是臥室。南方冬天因為沒有暖氣,室溫和室外差不多,所以更冷。

    蘇母已經睡了,兩人開燈在廚房外的水池前洗臉。妝化得很濃,必須要用卸妝油,並且要在徹底洗淨後做個面膜,這是鳳梨姐教的,她說如果皮膚被化妝品摧殘得那麼嚴重,又不每天去保護,那要不了多久臉就會完蛋。所以每晚都是一人在洗臉,另一人不是在用蜂蜜蛋白調面膜,就是在搗黃瓜敷臉。

    雖然現在的薪水很高,可在這種城市裡,如果又要能生存又要能攢錢的話,還依舊要盡量節省才行。好在檳榔聰明地給家裡的三個人全買了醫療險,雖然平添一筆費用,可再生病就不用發愁醫藥費昂貴了。她也開始有了零存整取的存款。

    「咦?」梁雪望著牆上的日曆,說,「今天三月二號,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是嗎?」檳榔拚命洗臉。

    「嗯。明天是你十八歲生日,我們出去吃一頓吧,再買個蛋糕。」

    「算了,我要累死了,沒那個心情。」

    「十八歲生日很重要,應該好好過。現在我們已經有錢了,也有能力下館子吃頓好的。你想要什麼禮物?」

    「我想當百萬富翁。」

    「這個要求太奢侈,換一個。」

    「那我就沒有想要的了。」

    「那明天給你買雙鞋吧,現在開春,冬天的鞋應該在特賣。」

    「我覺得我應該找份兼職,反正下午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去做小時工,你覺得怎麼樣?」檳榔擦著臉問。

    「你不怕會累死?」

    「趁年輕多賺錢嘛。」

    「你知道我下午想去幹什麼嗎?」

    「幹什麼?」

    「我想去學跳舞。」

    「那你去學跳舞,我去做兼職,我們晚上見,不是很好嘛。」

    「等過一陣再說吧,我們才來多久!」梁雪繼續攪拌面膜,「哎,你說追安安姐的那個男的怎麼樣?」

    「我討厭那種成天抱花追女人的男人。」檳榔接過面膜碗。

    「我也討厭。我覺得那男的看起來也不像什麼可靠人,油頭粉面賊頭賊腦,抱個花死纏著人家,還意淫!」梁雪洗著臉道。

    檳榔哈哈笑,搗著面膜說:

    「管人家幹嗎?我看安安姐也不會看上那種傢伙。」

    「那倒也是。」梁雪也這麼覺得。

    次日,三月三日,檳榔十八歲的生日。

    梁雪再三慫恿才把她拉出門,給她買雙紅色高跟靴,然後在下午時去接蘇母,三人到附近的燒烤店吃頓飯。飯後梁雪說要和檳榔拍張合影,兩人找到一株剛開的迎春花,站在前面,讓蘇母拍照片留念。接著蘇母回家,檳榔和梁雪趕著去上班,她們現在已經徹底習慣了前往夜總會的那條路。

    這裡實行打卡上班,兩人來早了,還沒到七點,女孩們都沒來,她們以為自己是來得最早的,沒想到推開化妝室虛掩的門,卻發現一身紫裙的紫玫瑰正坐在一張化妝台前喝酒。兩人嚇一跳。

    「玫瑰姐!」檳榔叫道。

    「玫瑰姐!」梁雪跟著叫。

    玫瑰沒理她們,還在喝,她總是很冷漠。兩人去簾後換好衣服,出來坐到化妝台前化妝,這時梁雪忽然捅捅檳榔,指指玫瑰的後背,她看過去,嚇一跳,只見玫瑰姐後背沒被頭髮遮住的地方有一大塊傷口正在往外流血。她「呀」地一聲,說:

    「玫瑰姐,你受傷了!你那裡出血了!」她拿出紙巾去給她擦,上面殷紅一片。

    「我沒事!你別管!」玫瑰不耐煩地道,推開她的手,起身出去。不料卻在門口撞見可安和鳳梨,她看她們一眼,還是出去了。

    「怎麼了?」可安疑惑地問。

    「她身上有好大一塊傷,在出血。」梁雪解釋,「我們幫她擦,她不高興,就走了。」

    可安聽完,轉身跟出去。鳳梨笑笑,對二人說:

    「沒事。」

    「玫瑰姐身上好像有很多傷啊!」檳榔道。

    「誰讓她出去接客?出去接客最容易碰到的就是那種事。」

    「她身上的傷都是被客人打的?」梁雪吃驚地問。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鳳梨坐在鏡前補妝。

    「怎麼會有那麼多變態嫖客?」梁雪更吃驚。

    「正常人誰會去**?**的大多數都變態!」鳳梨道,拿起煙盒叼一根,又遞給檳榔,她搖手,再遞給梁雪,她也擺手,她就給自己點上,說,「所以說像你們兩個,趁還沒彌足深陷之際,撈一點就趕快抽身,別在這個圈子裡混。只要在這個圈子裡呆上三四年,你就再也出不去了。」她合上煙盒,話音剛落,可安進來,她回頭去問,「她沒事吧?」

    「沒事,我給她把傷包上了。」可安走到她身邊,拿起煙,點燃,「不知道又被人拿什麼給打了,還喝酒,早晚會酒精中毒!」

    「這就是幹這行的命!」鳳梨嗤笑了下,灑脫地吐出一口煙。

    女孩們陸續走進來,她們便不說了。

    檳榔和梁雪卻從她們的語氣裡忽然覺得,自己根本不算悲慘,真正悲慘的應該是像紫玫瑰那樣的人,在烈火焚身時,費盡力氣想往外跳,可就是跳不出去。

    時間過得很快,夏天,這邊的天氣十分炎熱。

    陳良也是色狼,這點梁雪最清楚,因為他看上梁雪了,總是有意無意地騷擾她。但有鳳梨坐鎮,她經常明著暗著保護梁雪不被侵擾,而陳良在情人面前也不敢太明目張膽。

    三大花魁對檳榔和梁雪特別好,特別投緣。雖然好的方式不同,但對她們都很照顧。即使是紫玫瑰,雖然不說話,脾氣不好,但也經常關照她們。三人經常把還很新的高級時裝送給她們,帶兩人吃飯,甚至會給兩人買新衣服,帶她們去美容院,簡直把她們當成喜愛的小妹妹一樣對待,關係非常融洽。

    很快地,檳榔和梁雪在夜總會的熱門程度直逼林可安和鳳梨,第一兩人年輕新鮮,第二她們的容貌風情甚至超過了鳳梨。她們有了一大批屬於自己的追隨者,有人出高價要買兩人一晚上,陳良因此費盡唇舌遊說二人接客,說了種種誘人的好處,可誰也沒答應。鳳梨也在暗裡幫兩人堅守原則。到後來方草都經不住誘惑有了第一批客人,可她們還是只陪酒不賣身。

    一天,陳良又把兩人叫去遊說,又失敗了。檳榔和梁雪回到休息室,一群女孩正在吃雪糕。鳳梨、可安和玫瑰坐在角落裡單獨的沙發上,那是花魁的專屬位子,只有她們三人能坐,這是檳榔她們工作後才知道的。鳳梨揮揮手,笑道:

    「過來,可安今天請吃雪糕。」

    兩人過去,坐在她身邊。可安扔給她們兩根雪糕,問:

    「怎麼,又遊說你們接客?」

    「哦!」梁雪撕開包裝紙。

    「你們兩個可真行,這麼長時間還這麼堅守原則,老陳都快被你們氣斷氣了。」鳳梨笑道。

    「不管怎麼樣,千萬別答應接客,一旦松這個口,你們這輩子就完了。」可安告誡。

    「你這麼告訴她們,看我不告訴老陳!」鳳梨笑說。

    「去!」

    「你們兩個死活不接客,到底是為什麼?連方草都接了,你們還等什麼?」鳳梨問。

    「我們只想多賺點錢,以後還要改行呢。」檳榔咬著雪糕回答。

    「那你們想做什麼?」玫瑰今天似乎挺高興,開口說話了。

    「我想去當明星,她想去念大學。」梁雪回答。

    「哈!」鳳梨樂了,說,「一個紫玫瑰,一個林可安!」

    紫玫瑰也笑了,哈哈笑,不知在笑什麼,把檳榔和梁雪唬得一怔一怔的,她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當明星?我以前也一心想當明星,現在就這下場。還是做點實際的夢吧!」

    剛說完,服務生進來喊:「玫瑰姐,八號包房葉總找。」

    紫玫瑰拿出粉餅盒補妝,起身拍拍梁雪的肩,笑道:「小姑娘,別做那種夢,換個別的夢吧!」說完,踩著十公分高跟鞋走出去。

    「你們別理她。」可安說,「有夢想是好事。她是因為現實對她打擊太大,所以才這麼說。她從前一心想當明星,後來那男的說能把她捧上影后的位置,可那男的騙她。」

    「是啊。」鳳梨點根煙,笑道,「別說影后,她連跑龍套的都沒當上,就幫人家懷孩子、墮胎來著。」

    「你別那麼刻薄行不行?」可安輕斥。

    「夢想是最容易讓人感到絕望的東西。」鳳梨哼道,「我和林可安都是想上大學的那種,結果怎麼樣?誰也沒念上。」

    「鳳梨姐,四號包廂!」服務生說完就走了。

    「這個傻瓜,也沒說誰找我!」鳳梨把煙掐滅,起身走了。

    「別聽她們的,她們都是胡扯。」可安接著說,「如果沒有一個目標,像我們一樣就這麼隨波逐流的話,那才是真的完了。」

    「安安姐,你以前考上大學了?」梁雪問。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安淡笑。

    「安安姐,」小咪從外面進來道,「有人找,六號包廂!」

    「誰啊?」

    「天天在外面抱玫瑰花的那個,今天進來了。」小咪嘻嘻笑,「他說他今晚包你的場。」

    林可安眉一皺,起身出去。

    檳榔覺得她們的說法都是正確的,可這些說法的確又是矛盾的。

    那個姓蘇的自從初次光顧檳榔,以後總來纏著她。隨著她越來越熱門,他又提出要包養她,一遍遍地說他家的母老虎怎麼煩人,還說只要她跟他,他就給房給車給生活費。她當然拒絕了,她是來做陪酒小姐的,又不是來發展當人情婦的。

    梁雪給自己找個舞蹈培訓班,每天下午都上課,學不同舞種,成天回家就壓腿。檳榔則在一家快餐店當下午小時工。兩人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實,全家的款項依舊由檳榔來支配。

    攢更多的錢就意味著生活水平的下降,她每天中午都給梁雪煮掛面、拌捲心菜。梁雪天天吃,眼睛發綠,為這事沒少和她吵。

    一天,檳榔中午起床,煮好面。梁雪撓撓腦袋出來,看著桌上的麵條,哀怨地說:

    「怎麼又吃掛面?天天吃掛面,你想讓我變成掛面啊?」

    「我是為你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如果你不把你可憐的錢存起來,你的辛辛苦苦就會變成白混。我特地給你加了雞蛋。」

    「我不想吃雞蛋,有沒有火腿腸?」梁雪洗把臉,坐下來問。

    「你不能總吃火腿腸,那裡面全是澱粉,會發胖。」

    「蘇檳榔,你可真會安慰自己,每次想省錢都拿胖當借口。」

    「那樣你就不會饞嘴啦,這是一舉兩得。」

    「今天怎麼不吃捲心菜改吃搾菜啦?」

    「給你換換口味。快吃吧,你上課要遲到了。」

    梁雪胃口全無地用筷子攪動麵條,問:「你等下還要去上班?」

    「嗯。」

    「那我下課去找你。」

    「好。」

    「檳榔,」梁雪吃著麵條說,「昨天姓顧的那老頭單獨來找我,他說他要包養我。」

    「包養你?」

    「嗯,他還送我條鑽石項鏈。」

    「你要了?」

    「沒有。有人想包養你嗎?我們兩個不接客,所以那群老色鬼都在打咱倆的主意。有人說要包養你嗎?」

    「當然有,和我一個姓的那白癡已經跟我說了八百六十次,他說只要我跟他,他就給我買房買車,把我全家都安頓好。」

    「靠!這麼看來,姓顧的那個也太摳了,一條項鏈就想把我弄到手!那你同意了?」

    「沒有。他長那麼噁心,還是一個小學沒畢業的暴發戶,給他當情婦我會吐。再說我是來賺錢的,又不是來當情婦的。怎麼,你打算跟那個姓顧的在一起?哪個姓顧的?」

    「就是那個禿頂的老流氓。」

    「他都六十了!」檳榔吃驚地說。

    「不是年齡問題,關鍵是他又不能讓我當演員。」

    「來這間夜總會能有那麼大財力的恐怕很難找到,這裡都是一般般有錢,你要找的恐怕是純種富豪。」

    「不是純種的我還和他在一起幹嗎?為一條鑽石項鏈?」

    「你真打算讓人幫你出錢拍戲?」檳榔喝著麵湯問。

    「如果能遇到當然好,我就算為事業獻身了。如果遇不到那我只好找別的路,我可不想像玫瑰姐似的,被騙,弄那麼慘。」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哪天你成名,被挖出當陪酒小姐的事被爆料怎麼辦?」

    「如果我真成名這些就不算問題,英雄莫問出處,我有實力讓別人注意我的工作而不是八卦。關鍵我怎樣才能成名。」

    檳榔想了想,沒說話。梁雪又問:

    「喂,我說,明天吃拌面不行嗎?大熱天吃混湯麵,你不熱?」

    「知道啦,明天做涼拌面!」

    「我想知道我什麼時候不用再吃麵了!」梁雪蹙眉抱怨。

    「等你成名的吧。我們現在每天晚上在外面吃小吃,中午飯當然要省一點。」

    「我真是快瘋了!」梁雪說,又喝口麵湯。

    晚上,梁雪下課後去快餐店找檳榔,兩人在熙攘的人群裡閒散地漫步,看商店的櫥窗,要去前面的店裡買小籠包吃。正逛著,她忽然一把拉住檳榔:

    「喂,你看,好漂亮!」她指著櫥窗裡一雙紫色高跟鞋。

    「咦?真的,好漂亮!」檳榔湊近,望著櫥窗裡的鞋,「哇,一萬七千八,這麼貴!金子做的?!」

    「呼!」梁雪有點掃興地直起腰,看著那櫥窗,說,「早晚有一天我會買得起這種鞋!」

    這時檳榔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聽,然後對她笑道:

    「安安姐說請我們去吃大排檔。」

    「真的啊?這麼好!」梁雪高興地說。

    兩人趕到約定地點,小吃街裡的一處露天大排檔,可安、鳳梨、玫瑰都在,三人就著各種燒烤在喝啤酒。可安向她們招招手,兩人過去坐下,檳榔笑道:

    「今天這麼早就開始喝了?」她說完,眾人全笑了。

    可安給她們倒酒,笑說:「我們一起吃飯,覺得人少,就想起你們來了。今天我請客,想吃什麼就點,不用客氣。」

    「我是不客氣了!」鳳梨笑道,揚起嗓子叫,「老闆娘,給這裡來一盤烤雞翅!」接著,回頭遞給檳榔二人一堆袋子,「看看這個,今天去逛街,給你們倆買條裙子。」

    「謝謝鳳梨姐!」兩人接過來,很歡喜。

    「我給你們買的化妝品放你們櫃裡了,以後你們兩個別偷用我的唇彩!」紫玫瑰不冷不熱地開口。

    「玫瑰姐你知道啦!」雪庭嘻嘻笑道,「我們的唇彩沒了,所以借用一下!」

    「謝謝玫瑰姐!」檳榔笑說。

    紫玫瑰沒說話,只是點根煙,邊抽邊喝。可安見狀道:

    「玫瑰,你吃點東西好不好?別總抽煙喝酒的!」

    「你吃你的,管我幹什麼?」玫瑰依舊淡笑,語氣卻很沖。

    「你別管她!讓她抽,抽死她算了!」鳳梨啃著雞翅說。

    「我倒是想死呢!」玫瑰淡笑道,「死了更好,早死早超生!」

    「來來來,吃東西!」可安只好張羅,「雪兒,檳榔,來吃啊!」

    「安安,我聽說昨晚那個小白臉又去找你了,你要是聰明就離他遠一點。」玫瑰笑著,「還有你們兩個,」她對檳榔二人說,「現在好像有人要包養你們,信我的話離男人遠一點。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不到萬不得已,能不沾就別去沾。」她說著又喝掉一杯酒,可酒瓶裡沒酒了,她大聲喊,「老闆娘,再來一瓶!」

    「你別再喝了!」可安勸道,「等下還上班呢,別又喝醉了!」

    「沒事。」玫瑰笑道,「我越醉就越清醒。」停了停,她又說,「梁雪,當明星不適合我們這種人,那只是女孩子一個遙遠的夢罷了。我像你這麼大時也夢想著當明星、天後,結果怎麼樣呢?哼!還是實際一點,做人要腳踏實地,過好每一天。不要總想著未來會怎樣怎樣,設想明天的事只會讓你忘記今天該做什麼。你們兩個,年輕貌美,不要因為一時虛榮把自己糟蹋了。趁還沒迷失自己,盡快抽身吧。」

    「可我真想當明星。我以前去跑過龍套,參加過選秀,可都被人擠下來了,我實在不甘心。」梁雪道。

    「所以你來這兒,想從男人身上找機會?」玫瑰笑問,「傻姑娘,讓男人捧紅你,你這是在自尋死路。你應該學學檳榔,等賺足錢,就回去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檳榔,你也想當演員嗎?」

    「我不行,我沒那個天分。」檳榔回答,「我只想多賺一點錢,然後轉行去做別的。」

    「你看,就應該這樣。」玫瑰對梁雪笑道,「不要想著借男人往上爬,那樣做最不靠譜。男人不是傻瓜,他不會讓你往上爬離開他的控制。如果你和他在一起,那你只能生存在他的手心裡,無論爬多高,只要他手一攥,你還是完了。」

    「如果你們真想在這個圈子裡出頭,那就要先靠男人後踩男人,讓他們成為你的跳板。靠男人是靠不住的,踩男人往上爬才是最實際的。只要你有雙慧眼,知道該踩誰。」鳳梨說。

    玫瑰「哧」地笑了,道:

    「鳳梨一心想靠陳良當上老闆娘,可到現在也還在這個圈子裡晃蕩。」她拿起一根牛肉串咬一口,笑著,像在嘲笑鳳梨。

    「如果你們是在這個圈子裡混日子,那就沒什麼可說的。」可安開口,「但如果是有想法的,那麼一條路是靠自己,一條路是靠男人。靠自己就是想在這行上賺錢了,一定不要貪心,見好就收。」她對檳榔說,「我當初的想法也像你一樣簡單,可一味地貪心,結果變成現在這樣。」

    「既然你們這麼不想做這行,為什麼不改做別的工作呢?」檳榔不解地問。

    「是啊。」梁雪也很不解,「你們好像都不喜歡這個工作,那為什麼還呆在這裡?」

    被詢問的三人互相對望一眼,同時撲哧一笑。玫瑰淺笑:

    「等你們在這個圈子裡呆上四五年,你們就明白了,不過我希望你們可別呆到那時候。」

    「這是個怪圈,」可安道,「只要呆到一定時候,即使想擺脫它,它就像有一股吸力,很難擺脫得掉,到最後你不得不回到原點。」

    鳳梨笑說:「別聽她們的。我們是隨波逐流,心理上有些障礙。其實真想出去,就很容易出去。可安我看她現在正想往外走呢。」

    「我可沒說過。」可安用眼睛夾她。

    「我敢說你對那小白臉動心了。」

    「如果真是那樣,你就白混了。」玫瑰警告,「和男人扯不清,絕對沒好事!」

    「你別聽她胡說!」可安笑說,回頭高喊一聲,「老闆娘,這裡來碗酸辣湯!」

    晚飯後回去,夜總會已經營業。四人剛進去,領班便迎上來道:

    「安安姐,四號包有客人。」

    「誰啊?」

    「就是最近幾晚總來的那個。」

    「哈!小白臉又來了!」鳳梨調侃,「奇怪,他哪兒來那麼多錢?不會是去借高利貸了吧?」

    「用這種方法感天動地,俗!」玫瑰冷哼,走了。

    領班接著說:「蘇蘇姐,八號包廂蘇老闆已經等你好久了,他說一定要你作陪。」

    「那老流氓還真盯上你了。」梁雪道。

    「雪姐,一號包廂顧總在等你。」

    「你還不是一樣!」檳榔也說。

    兩人去化妝,然後各自到包廂裡去,聽那些男人訴說婚姻生活多麼不幸、又遇到什麼不順心,好像全天下只有這個女人能理解他們似的。順便再提提多想和你在一起,給你多少好處,還使勁揩油。檳榔和梁雪雖然各自在不同的包廂裡,可都煩到快翻白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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