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戰場,硝煙瀰漫。前方衝殺聲一片,後方鼓聲陣陣。
營帳內,經緯縱橫交錯,黑白雙子布下險陣,相互拚殺,幾欲被對方吞盡,卻又一次次虎口逃生,扭轉乾坤。
突然,帳外傳來一聲高喊:「報——」
「傳!」
「嘩!」帳門被撩起,一名小兵應聲而入,道:「回稟皇上,夏將軍驍勇善戰,三刻鐘之內已經連斬敵軍三將。」
「好!」聞言,案前手執黑子那人一聲低喝,道:「再探!」
「是。」
小兵應聲退出。
對面,手執白子的白衣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不掩的喜悅,只是她神情鎮定,似乎這種結果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並無驚異。
「你對他們倒是有信心,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陪我下棋?」她淡淡開口,一派風輕雲淡、不急不躁模樣,可是她身側的另一名青衣女子卻額上滲出汗來,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遊走,似有心事。
「呵!」聽得此言,蘇夜涵不由輕笑一聲,「吧嗒」,黑子落,「棋如戰場,若我都不能安心陪你下好這盤棋,又如何能讓他們為我盡心打好這一仗?」
「哼!」衣凰不由撅嘴,道:「有恃無恐。」
蘇夜涵微挑嘴角,問道:「我有何恃?」
衣凰沒有立即答他,只是抬眼向著帳門瞟了一眼,青芒會意,立刻上前將帳門撩起一角,透過這撩起的一角,衣凰清晰地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一字排開站在不遠處,銀色盔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此言的寒光,猶如一把把鋒利刀劍,欲將橫敵咽喉,取敵性命。
「你的『恃』就是他們。」她亦眉角彎起,眼中閃著與他相同的自信。
「太聰明的女人,實在是個麻煩。」蘇夜涵面色清淡,眼底卻有深濃的霸氣與殺意。又一黑子落,圈去大片白子。
青芒神色一驚,衣凰卻面不變色,鎮定自若,纖纖素手執起一枚白子,緩緩落到棋盤上。
只聽又一聲「吧嗒」,清脆悅耳,蘇夜涵卻沒由來的一愣,似是沒有料到。
「報——」
「呵呵……」蘇夜涵笑了,朗聲應道:「傳!」
「回稟皇上,冉將軍勇猛無比,連斬敵軍兩名上將軍,直逼得盧恆欲要親自出手,只是……」
「只是什麼?」
「盧恆本欲出手,卻似被什麼人攔住了。」
蘇夜涵與衣凰相視一眼,兩人既是驟一沉色,蘇夜涵沉聲應道:「知道了。通知冉嶸,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必取明城!」
「是!」
「明城……」看著還在輕輕搖晃的帳門,衣凰低聲輕念,不緊不慢地將被圈殺的黑子一顆顆捏起,似是無意道:「取回明城,銀甲軍便是一連拿下被奪的三城了。」
旁人無心,蘇夜涵卻聽得眉角一抖,低聲問道:「有何不妥?」
「如今比之一個月前,不過是多了你我二人,可是他們已經與突厥聯手,卻落得連連敗退,眼看就要連失三城,未免有些……蹊蹺。」
「哈哈……」蘇夜涵朗聲一笑,笑聲醇厚,略有些冷冽,「不管是當真還是故意為之,我蘇夜涵都會讓他成真。這三城他是無意失手也好,故意也罷,既然被我拿了回來,就絕不會再讓他們拿走的道理。」
頓了頓,他看向衣凰,又道:「再言,你的出現並非只是多了一個人,我想他們心中比誰都明白,也都知道,那一年的三十六天罡陣。」
衣凰淺笑,笑意清潤,定定地看著蘇夜涵半晌,正色道:「不管他想玩出什麼樣的花樣,我都一定會奉陪到底,為沛兒、為所有人枉死在他手中之人報仇!」
「好!」蘇夜涵一抬手,寬大手掌將衣凰的雙手握在手中。
「報——」
「傳!」
「回稟皇上,敵軍已退!」
沉靜片刻,蘇夜涵看著衣凰輕聲笑出,似乎這個結果早已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衣凰道:「這個九陵王實在詭異,之前從未曾聽說過此人。鳳衣宮在北方的探子待了這麼多年,也從未得到過絲毫與其有關的消息。」
蘇夜涵沉眸,道:「既是如此,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九陵朝根本就並非是瞬間崛起,而是一個精心策劃好的局。甚至,他們的出現也並非偶爾,也許,從他們出現在這個世上的那一刻起,就是為了某種目的和利益。」
衣凰接過話道:「換言之,他們本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生,就如同當初屠殺琅峫精兵的那些羯族死士一般,不求活路,但求敵人一死的決絕。加上他們有賀璉相助,銀甲軍才會迎頭吃了個大虧。」
蘇夜涵點點頭,以示贊同。
兩人都不再說話,情況若真如他二人所料,那如今他們所面對的敵人就遠遠要比琅峫、比一個看得見的敵人要危險得多,因為現在,他們尚且不知九陵朝與九陵王出現的目的,究竟為何。
一連三日,九陵王沒有絲毫動靜。
正好這幾日天氣清爽許多,風和日麗,不冷不熱,吃了這麼多天的素糧,多日不見葷腥,不少將士倒是饞的打緊。
安排好防守與勘查,蘇夜涵命冉嶸傳了令下去,讓各營中派出各自的騎射好手,允他們半日時間,到後山的林間打些野味回來,到了晚上便給大家開葷。
一接到這個命令,眾將士不由欣喜若狂,個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駕——」一聲清脆的喝馬聲從林子裡傳來,繼而有「嗖嗖」的弓箭聲從耳際穿過。
「娘娘,在前面!」方亥輕喝一聲,伸手向前方一指,話音剛落便見一道白影策馬從身邊一躍而過,易辰自身後趕來,伸手在他後腦上拍了一下,道:「傻小子,待會兒娘娘若是捉不到那畜生,定要拿你問罪!這般大呼小叫,獵物早被你嚇跑了。」
方亥赧然地嘿嘿一笑,回身看向一身梅色輕裝的男子,卻見蘇夜涵嘴角掠過一抹清笑意,搖頭道:「無礙,她盯上的東西,至今還未有曾逃脫的。」
說話間,幾人迅速跟上去。
不想,上前一看,卻見衣凰已經停下,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前方正緩緩搖晃的草叢,若有所思。
「娘娘,怎麼了?讓它跑了?」
衣凰神色微凝,似有心事,定定想了片刻,突然回身看向方亥與董未幾人,正色道:「不能傷它。」
幾人一愣,不明所以,蘇夜涵也微微挑眉,靜靜地等著她的下,卻不想衣凰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一揚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風,對董未幾人道:「不可傷它。你們分頭行動,定要將它活捉,但絕不能傷它分毫。」
眾人面面相覷,雖不明白衣凰此舉為何,但衣凰向來所做何事都有原因,當下也不多問,等著衣凰繼續道:「我相信你們的騎射之術,一會兒等我拋起這披風,你們便動手,記住,斷不可傷它。」
兄弟幾人相視一眼,已然知會衣凰想讓他們怎麼做,紛紛點頭,道:「娘娘放心。」
言罷,幾人調轉馬頭,朝著不同的方向去了。
身後,蘇夜涵目光漸沉,若有所思,然卻並不說明,只是緩緩策馬上前來,小聲道:「你要幫它?」
衣凰一怔,繼而笑道:「你都知道了。」
蘇夜涵輕笑,點點頭。
不多會兒,待收到幾人全都就位的信號,衣凰便輕輕策馬上前,墨離素來最懂衣凰心思,此時它便沒有一絲驚擾之聲,只是小心向前移去。待看清那只獵物,它正要拔腿逃離,卻見衣凰動作更快,一伸手將那披風拋了出去。
「嗖——」
「嗖——」
「嗖——」
連同蘇夜涵手中這一箭,竟是七箭齊發,無一箭射在那只獵物身上,而是圍著那件披風繞了一圈,七箭悉數扎進地裡,而在那披風的中央,獵物正驚恐地慌亂掙扎。
見狀,衣凰終於滿意一笑,翻身下馬走上前去,緩緩解開披風,卻見那正是一隻斑紋俊美的鹿。
「別動了,你受傷了。」她口中輕輕念著,一邊安撫著小鹿一邊取出腰間的藥囊,替那小鹿包紮傷口,直到這時,眾人方才看清那小鹿的後蹄上有一道很大的傷口,難怪方才它一直跑不快,到處急著找地方躲藏。
董未與夏長空皆吐了口氣,夏長空道:「難怪方才娘娘一直叮囑莫要傷它,卻原來是因為,它已經受傷了。」
衣凰手中動作不停,臉色卻不由得沉了下去,好半晌,方才輕輕吐氣,道:「它不僅受了傷,這肚子裡,還有一隻小鹿。」
方亥一驚,脫口喊道:「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