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一道身影悄悄閃進宜蘭軒,而她剛一走進屋內,就被身後突然出現之人嚇了一跳。
「大半夜的,你不呆在屋裡好好休息,幹什麼去了?」
睦蓮公主回身,看到南詔王,不禁訕訕一笑,而後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道:「父王,我這不是……不是對這皇宮好奇嗎?想看一看這裡與咱們的宮所有何不同。」
「蓮兒……」南詔王輕歎一聲,與她一併在桌旁坐下:「這裡是天朝皇宮,不是咱南詔,你不是不知,這裡規矩眾多,宮中各處守衛嚴密,若是你被他們發現,信了,他們道你是一心好奇,不懂規矩,到處走走看看,這不信的,怕是會懷疑咱們居心叵測,心懷不軌。」
聞言,睦蓮公主不由清眉一挑,冷哼道:「那又如何?便讓他們自己懷疑去。我蒙蓮行得正坐得直,才不怕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南詔王搖首歎道:「此次我們前來,一是為了慶賀新皇繼位,二則是藉機加固我兩朝友好,三來,最重要的是為父想給你找個可以托付終身、照顧你一輩子之人……」
「父王……」他尚未說完,就被蒙蓮出聲打斷,撅撅嘴道:「您就這麼著急,一心想要把我嫁出去嗎?如果女兒真的嫁了人,而且是嫁的這麼遠,您當真捨得麼?」
「這不是為父捨得捨不得的事情,蓮兒,你也明白,近年來南方形勢不穩,六詔動亂,誰都想要合為一體,由自己為王。我南詔雖不懼與之奮力一爭,可是如果真的發生戰亂,那苦的還是那些無辜百姓。」南詔王語氣低沉,神色凝重,滿目愁云:「天朝是大國,這數百年來屹立不倒,反而越發強盛,實屬罕見,為父只是想,若是天朝肯伸以援手,又或者哪怕只要他們願意稍稍表露態度,那我南詔在六詔之中所說的話必會有所作用,屆時興許能壓下這場動亂也不一定。」
他所言字字句句出自真心,蒙蓮又豈會不明?垂首,她微微點點頭道:「父王,您的苦心孩兒明白,只要能為我南詔、為我南詔以及六詔一眾無辜百姓做些事情,孩兒萬死不辭。再說……」她的嘴角突然浮上一抹詭譎笑意,繼而似是想起了什麼,低眉竊竊一笑:「再說這個人,確實很優秀。雖然孩兒只與他見數面,相交甚少,可是孩兒感覺得到,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
聽她這麼說,南詔王似乎放了心,舒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你能這麼想,為父就放心了。如果放眼宮中,天朝這位年輕皇上就只有一位皇后,並未其他妃嬪,你若能順利嫁於他,憑著你南詔公主的身份,在這裡地位自然也不會低了誰,即便日後他多納妃嬪,也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蒙蓮不由頰上一紅,撅嘴道:「現在說這些都還為時尚早,咱們連他的想法還沒摸透呢。」
「唔……」不想南詔王突然連連搖頭,道:「想要摸透他的想法,只怕太難,為父與他聊了這麼久,卻是半點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傳聞都說這位嘉煜帝心思深沉,如今看來不假。」
蒙蓮清笑道:「哼,再怎麼深沉,他也是個男人,我就不信我蒙蓮拿不下他。」
「呵呵……」南詔王忍不住輕聲笑開,點頭道:「我的女兒自然是差不了。這天都快亮了,你稍稍歇一歇,下午皇上安排了出遊,到時候你隨為父一道去。」
「嗯,女兒記下了。」
「那就好……」他輕輕鬆了口氣,而後朝向門外道:「隱呈,我們回吧。」
「是,王。」一道人影迅速閃過,眨眼進了屋,仔細一看,卻正是前一天晚上趕來帶走蒙蓮的那個男人,隱呈。
「隱哥哥?」蒙蓮顯然大吃一驚:「你怎麼在這裡?難道……難道你一直都在?」
隱呈微微欠身,恭敬答道:「回稟公主,是的。」
「這麼說,方纔我和父王的談話,你也都聽到了?」
隱呈垂首斂目,不答,卻是默認。
蒙蓮咬了咬嘴唇,點頭道:「我知道了,你陪著父王回去吧。」隱呈便不再多言,垂首侯在一側,隨時準備與南詔王一道離開。
將二人的怪異神色盡收眼底,南詔王故作不見,只是沉沉一笑,轉身出了門,往回走去,隱呈二話不多,緊緊跟上。
身後,蒙蓮看著二人的背影,佇立良久。
連著陰霾多日的天氣過去之後,近日一直是晴好天氣,也算是給足了南詔王與睦蓮公主的面子。
午後,陽光微烈,用完午膳之後華太后習慣性地取過做了一半的針繡,坐在院子裡的避風處,安安靜靜趕著手裡的活兒。
跟在身邊伺候的小丫頭來添換茶水的時候伸頭看了一眼,不禁喜道:「呀,太后娘娘這手真巧,這都快完成了。」
華太后溫和一笑,道:「哀家就是想著能盡快做好,還有一個要做呢。」
那丫頭笑道:「太后娘娘好福氣,咱們皇后娘娘剛有了喜訊,十三王妃就緊跟著來了,來年我太后娘娘一次就要抱倆孫子,到時候可有的樂了。」
華太后笑意浮上眉梢:「可不是?所以哀家也得趕緊著,看能不能趕在孩子出生之前,給他們多做幾件……」
話未說完,就聽外面傳來一聲:「皇后娘娘到——」
「呦……」華太后稍稍一驚:「這孩子怎麼來這兒了?」說罷擱下手中的活兒,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便看見正迎面緩緩而來的衣凰,一見她正欲附身行禮,卻被華太后一把攔住:「罷了罷了,你有孕在身,與哀家還要這般客套?」
衣凰起身,淺笑道:「」兒臣給母后行禮,本就是應該的。
華太后牽住她的手,二人一同往著屋裡走去,華太后問道:「哀家聽說皇上攜南詔王一同出遊,那睦蓮公主也跟著去了,你怎的沒有一道跟去,卻反倒來哀家這裡了?」
衣凰微微搖頭:「兒臣身子乏,哪來的精神與心思陪著他們東遊西逛?還是母后這裡好,又暖和又清靜,兒臣待著心裡舒坦。」
「你呀你……」華太后頗有些無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輕歎一聲道:「哀家知道這兩日你心裡多有不快,依你的脾性,昨晚的晚宴沒有去,哀家心裡就有數了。只是衣凰,而今你卻不能總是這般躲著避著,這睦蓮公主顯然是鐵了心想要進咱們這後宮,你若是不能一早便將她鎮住,這往後的日子可不好說。」
頓了頓,她側身將衣凰打量了一遍,凝眉道:「在哀家的記憶裡,你雖不是霸道之人,但卻從未像如今這般隱忍退讓,尤其是在你有了身孕之後,你這性情就變了。哀家知道你是顧念孩子,不想給自己招來麻煩和風波,可是若是一直這般退讓,怕也不是辦法,那睦蓮公主怎麼說也是一國公主,即便她取代不了你這正宮娘娘的位子,可也不容輕視了。」
衣凰終於忍不住輕輕笑開,挽住華太后的手臂,連連點頭道:「兒臣知道……兒臣知道母后為兒臣擔心,不過還請母后儘管放心,我慕衣凰可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主兒,有兒臣在,即便她是一國公主也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
「如此最好。」華太后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衣凰,哀家有一樣東西給你看一看。」她抬首看了身邊的小丫頭一眼,那小丫頭立即轉身回屋,取了只小盒子回來了。
華太后將那盒子遞給衣凰問道:「你可認識這個?」
衣凰接過微微聞了聞,凝眉道:「好熟悉的香味兒,似乎在哪聞到過。」
華太后道:「這是九和香,是一味珍貴香料,乃外族進宮之物。」
「貢品?」衣凰微驚,不解道:「想來這該是先帝賜於母后之物。」
不想華太后卻連連搖頭:「不然,據哀家所知,這九和香一共只有三小盒,珍貴無比,當初先帝一再猶豫之後,決定不給任何妃嬪,而是賜給了三位公主。當時泠兒已經回宮,住在宓秀宮,她鮮少外出,在她遇難之後,有人在宮裡搜出那盒完好未動的九和香,後遵先帝之意與泠兒一併下葬了。淽兒那時正好懷有身孕,道是不宜多有香料,聽說她把她的那盒轉贈了她的嫂子清王妃,想來應該早已用完了。至於瀠汐……這孩子粗心大意,毛手毛腳,彼時年齡又小,那盒香竟在她出宮遊玩的時候給弄丟了。」
衣凰接過話道:「如此說來,這三盒九和香應該全都已經不存在了才是。」
「沒錯,所以前天那個小兵將這香料拿來相詢,哀家才會覺得奇怪無比,擅自做主留下,想給你看看,看你是不是能查出些什麼。」
「母后是懷疑,這盒香有問題?」
華太后點頭道:「依那小兵所言,這香是進出宮門之人不慎落下的,哀家就怕莫不是與那晚盜賊有關?」
衣凰那盒香收好,對華太后淡淡一笑道:「母后放心,兒臣一定會派人好好查一查,既然這盒本該已經不存在的香出現了,那就說明當初的三盒香去向不盡如母后所知,待兒臣好生查出真相,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華太后點頭笑道:「如此甚好……」
兩人正相談間,突然一名宮人匆匆入內,慌慌張張稟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與南詔王遇刺了……」
「什麼!」眾人驟然一驚,衣凰與華太后同時起身,驚問出聲。
「皇上與南詔王並無大礙,只是睦蓮公主為皇上擋了一刀,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