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路旁的蘇夜澤,蘇夜涵毫不猶豫停步下馬,淡淡瞥了一眼四周,問道:「你怎麼在這裡?」離這裡最近的就是毓皇后的儀秋宮【鳳殤【一百九十四】此恨不關風與月章節】。
訕訕一笑,蘇夜澤道:「方纔路過儀秋宮,正巧碰上了一些事情。」繼而他將在儀秋宮裡所發生的事一一告知蘇夜涵。
弄清狀況,蘇夜涵眉角浮現細微淺紋,神色並不悅,想了想道:「同心殿的宮人不可調入儀秋宮。」
蘇夜澤不明白緣由,「為何?我又沒打算讓調過去的宮人為我做什麼,她們只管照顧好皇后便是。」
蘇夜涵理了理馬繩,牽著馬邊走邊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只怕到時候你派過去的宮人有沒有問題可就由不得你說了算。」
蘇夜澤似乎聽出了些話中深意,不由得垂首凝眉細細想來。蘇夜涵接著說道:「父皇不知從何處尋到了十妹之事,皇后是被人陷害的證據,而且也有宮人為其作證,只怕很快皇后毒害十妹的罪名便會撤去,一旦她的皇后地位恢復,受之影響最大的人之一便是貴妃娘娘,你此時派來自己宮裡的人前去伺候她,豈不是給了她一個由頭?」
「父皇找到了證據?」蘇夜澤驀地停下腳步,皺眉看向蘇夜涵,「誰告訴你的。」
「衣凰。」蘇夜涵腳步倒是一步不停,蘇夜澤只得再追上。
「衣凰……衣凰現在身在華清宮,確實能探得不少消息。」蘇夜澤忍不住歎了口氣,「那,衣凰的意思是……」
蘇夜涵神情漠然道:「看她信中之言,她相信皇后乃是被人陷害,她要我們……靜觀其變。」
蘇夜澤為難道:「可是,方才在儀秋宮我已經留了話,派去的宮人今日便要送進儀秋宮。」
「前些日**中不是新進了一批宮人麼?從中挑選幾個不錯的送去吧。」
「也是,反正都是宮人,去了也只是給她打雜做事的,她應該不會計較是哪宮出來的。」話雖如此說,蘇夜澤眼中疑惑不減,頓了頓問道:「七哥匆匆進宮就是為了告知我這事?」
「自然不是。」直到此時蘇夜涵的腳步才停下,他側身看了蘇夜澤一眼,眼中有幾分探究,「今日父皇突然傳召了冉芸和段芊翩。」
「傳她們做什……」只輕輕嘀咕了一聲,蘇夜澤話音突然一滯,問道:「冉芸和段芊翩?同時傳召?」
「嗯。」輕輕點點頭,蘇夜涵冷眉看著蘇夜澤,問道:「你也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蘇夜澤雖未出生回應,但那緊蹙的濃眉卻給出了他的答案,思索了片刻,蘇夜澤突然回身朝著宮外走去,邊走邊道:「不行,我要去見母妃……」
「站住。」冷冷的一聲低喝,蘇夜澤乖乖停下腳步。
蘇夜涵回過身看著他帶著焦慮的神情,道:「你忘了衣凰說的話?」
「靜觀其變?可是這事若真如你我所料,等事情發生了可就由不得我們願不願意了。」這般嚴肅的神情出現在蘇夜澤臉上實屬少見,蘇夜涵不由得微微凝眉,道:「除夕宴上父皇曾有意將段芊翩指婚於你,你並未直言拒絕。後北疆之行,你二人亦是一路同行,便是何子幾人也看得出你待段姑娘比之旁人大有不同,便是父皇真要給你們賜婚也不為過,卻為何你這般不開心?」
「七哥,我……」蘇夜澤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後狠狠歎了一口氣,「我雖欣賞她的性情脾氣,但這並不代表我就願意與她成婚,若要這麼說,我與衣凰的關係豈不更好?婚姻大事豈可兒戲?父皇怎能僅憑自己揣測,便要我賠上一輩子的幸福?」
「皇家子女,有幾個人的婚姻能由得了自己做主?大哥、二哥、四哥……哪一個不是為了穩固自己的權勢?三哥之幸便在於他愛上的是一個於他的地位無害且又與慕家有關係的女子,再說,這並非父皇的一己揣測【鳳殤【一百九十四】此恨不關風與月章節】。」蘇夜涵神情清利肅然,眸色微冷,直直看著蘇夜澤,似乎已看清他心中所想。
「那是什麼?」
「毓家在朝中的勢力如何近日你也有所耳聞,傳上去的折子半數以上都在為皇后開罪求情,如今放眼朝中能與之一較高下的就只有華家,可是父皇心中再明白不過,華家雖不欲正面與毓家對抗,卻也斷不可能與毓家交好聯手。此時若將皇后的親侄女許配給你,日後華毓兩家在交手時勢必會有所顧忌,倒也正好可以相互牽制,如此便省了父皇一份心思。」
聽完蘇夜涵的話,蘇夜澤只覺如醍醐灌頂。其中的這一層關係他倒是沒細想到,如今經蘇夜涵這一說,他倒是突然明白了些,他說的沒錯,只有相互約束、相互制衡,才能維持雙方的平衡,朝中勢力也才能不至於被一家獨掌。
呵!睿晟帝當真是好心思,沒想到如今他的心思已經動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冷冷一笑,蘇夜澤仰頭到:「以前我一直不明白,想大嫂和二嫂那般賢惠美麗的女子,既已嫁與大哥和二哥為妻,安分持家,為何他二人始終不能待她們親和些?卻原來……呵呵……」
蘇夜涵將他落寞的神色收進眼底,道:「如今一切都只是你我的猜測,父皇究竟是何用意還未可知,你大不必如此擔憂。」
「也是,此時此刻我們該著急的,應該是香雪公主的事情。」
蘇夜涵清冷一笑,道:「上馬,回府。」
如此時節,正是蓮花開滿園,整個華清宮中都聞得到瀰漫著的清淡之香。
行雲閣內煙霧繚繞,一爐千步香在距離千步之外便可聞得到,已然蓋過了蓮花的香味兒。
這千步香乃是南郡的貢品,聽聞此香薰人肌骨後,不生百病。每年南郡只進貢兩盒,一盒送往了永德宮,另一盒便在華貴妃手中。
一名盛裝女子在宮人的引領下快步行入屋內,看到正端坐繡架前、不緊不慢繡著花的女子,不由輕歎一聲,走上前道:「姐姐怎還能這般清閒,待在這裡繡花兒?」
華貴妃淡笑一聲,手上動作不停,「為何不能清閒?」
靳妃道:「難道姐姐沒有聽說皇上召見冉芸與段芊翩之事?」
「聽說了,而且這會兒還在聊著。」華貴妃微微抬首只看了靳妃一眼,便又低下頭去繼續手中的活兒,「只怕要不了多會兒皇上就會召你我二人前去,畢竟看姑娘家,我們女更妥當些。」
「姐姐你怎的就不著急?」靳妃不明所以,焦慮地邊歎息便道:「我聽說皇上已經找到了證明皇后未曾毒害淽兒的證據,又在這時候召見冉芸和段芊翩,顯然是有意給幾位王爺賜婚,更極有可能會將澤兒牽扯進來,姐姐難道就不擔憂?」
一道愁雲掠過華貴妃的臉上,她低聲歎息一聲,道:「擔憂又能如何?若是你我的擔憂能替澤兒化去這輩子的艱難險阻,本宮願一輩子活在憂慮與擔驚受怕之中。可我們都清楚,這些都只是於事無補,既是如此又何苦要自尋煩惱?本宮瞧著那兩個丫頭都還不錯,若婚配於澤兒倒也不損澤兒十三王爺之顏面。如今本宮唯一擔憂的,便只是澤兒……」
她的兒子她心裡清楚,即便蘇夜澤不曾跟她說過任何關於兒女情長之事,她也看得出這兩位姑娘皆不是他中意之人選。要他娶一個他不喜歡的人,對性格傲氣不羈卻極為孝順的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折磨。怎奈他生性散漫頑劣,如今他在意的人就在他周圍,可他卻毫未察覺……
「姐姐是怕澤兒不答應,抗旨拒婚?」
「不,本宮是怕他委屈了自己,唉……」低頭看了看繡好一半的鴛鴦,華貴妃心緒有些掙扎,她心知即便是蘇夜澤不喜歡的姑娘,可是她若非要他娶不可,他也不會違背她的意思。
靳妃卻還是憤憤不平,看到華貴妃這般神色就更加為她難過。她姐妹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同親姐妹,後又得意同入宮中為妃,二十餘年相互扶持走過來,蘇夜瀾師從玄止大師,常不在宮中,蘇夜澤便是靳妃看著長大的,她對蘇夜澤的疼愛並不少於華貴妃。
「真沒想到皇后倒是有一套,連毒害十公主的罪名也未曾將她落下皇后的位子,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要重新翻身了!」
華貴妃低頭輕笑道:「呵,皇上當初不願廢後,一來是因為還未找到確鑿證據,二則是忌憚她身後的毓家。毓家在朝中的勢力已有多年,豈是說動搖便可動得了的?她既是能一步步坐上皇后的位子,沒有幾番能耐怎可?說你本宮疏忽大意了。不過,就算她能東山再起,本宮也不足畏懼,更不會覺得詫異,若她當真這麼輕易就敗下陣來,倒讓本宮放不下心了,畢竟這至少讓本宮看到了她的能耐,日後交手也不至於對她一無所知。」
靳妃道:「這倒是。不管怎麼說我們總算知道毓家的勢力之大,也逼著毓家那些隱在暗處的支持者不得不露出頭來,聯名為其請命。」
華貴妃輕歎一聲道:「只是可惜了,本宮這一番心思,怕是要白費了……」
話音未落,便聽門外宮人道:「娘娘,宗正大人前來拜見。」
「呵呵,來了。」華貴妃說著看了靳妃一眼,道:「讓他進來。」
宗正不慌不忙緩步入內,拜道:「老奴見過貴妃娘娘,靳妃娘娘,皇上命老奴前來請二位娘娘前往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