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她聲音一滯,側身向蘇夜涵看去,看到他沉冷的臉色,不由歎息道:「想當年,儇妹妹深得皇上寵愛,妹妹自己也是個淡泊幽雅之人,卻是不想,竟遭遇了這等災難……」
蘇夜涵沒有說話,眼角卻有遮掩不住的傷痛,他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毓皇后的話【鳳殤【一百三十七】人面不知何處去章節】。
毓皇后面露心疼之色,正欲安慰蘇夜涵,突然又怔了怔,道:「儇妹妹這畫像,本宮瞧著怎麼這麼眼熟啊?」
聽此一言,蘇夜涵霍然抬頭,看了看毓皇后,又看了看畫像【鳳殤【一百三十七】人面不知何處去章節】。
只聽毓皇后繼續道:「這是像……」而後她一聲長長的太息,看著蘇夜涵道:「原來如此。本宮心中其實一直有個疑慮,涵兒你生性向來漠然靜淡,怎會北疆一行之後,就變得有些不同了,尤其是對衣凰,當真是所有人都瞧得出你對她心意不一般。本宮還道涵兒你總算的想開了,卻沒想到竟是因為如此……」
她說著又一次有意識無意識地看向衣凰,衣凰的心高高懸著。通過剛才的幾句話,她已然猜出了些什麼。
頓了頓,毓皇后緩緩道:「竟是因為,衣凰與儇妹妹長得如此相像。」
儇妹妹,冰儇,蘇夜涵的母妃,冷泉宮的主人。她是睿晟帝最為寵愛的妃子冰賢妃,以至於她死後,睿晟帝曾一度消沉,不問朝政,整整一年之久。
便也是在她死後,睿晟帝便再也沒有寵幸過哪一位妃嬪,眾人皆知,冰賢妃就如同這宮中的一朵雪蓮,高貴聖潔,無人可比。
這樣的真相於衣凰而言,是當頭棒喝。
當真如此麼?他這般信賴她依賴她,甚至對她情深意重,最終只不過是因為她長得跟他的母妃如此相像,他能從她的身上找到他親人的影子,而非他真的對她有多麼深厚的真情?
外面,毓皇后看不到衣凰的神情,然只看著蘇夜涵緊緊蹙起的眉,她的心底依然一陣得意,繼續道:「本宮覺得,就連泠兒都不及衣凰長得像儇妹妹,這當真的奇了。」
蘇夜涵的臉色已然冷到極致,一向溫和靜斂的眸中寒光乍現,他站起身開口,語氣卻出奇得平靜,「母后召兒臣來,便是為了這事嗎?」
他已經可以確定,所謂的不小心將畫像摔在地上,只不過是個借口,找出冰賢妃的畫像,再扯上這一番話才是她真正的用意,可是他卻猜不到她這麼做的用意。
看得出毓皇后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他簡單客套了兩句,便快步離開了儀秋宮,卻始終未曾發覺站在簾後的衣凰。
直到數年之後,直到這裡掌權的天子不再是睿晟帝,而是嘉煜帝,衣凰也曾跟他提起這事兒。
衣凰道:「那日我站在簾後,站了許久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該怎麼做。爹曾經告訴過我,我與我娘長得極像,但他卻沒有告訴我,我與賢妃娘娘也是如此相似。當時我便想,也許,你對我的感情真的只是因為這張臉,而非這個人。」
即使聰明如她,在面對蘇夜涵時,她的聰明也變得無計可施。
嘉煜帝笑得清淺而疼惜,伸手將她攬進懷裡,道:「所以,你便鬆開手,走到了四哥身邊?你可知,那時我很想說,不一樣,你與母妃不一樣,尤其是那雙眼睛。只是我不知你在那裡,而我更不想向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解釋太多。」
然而這些,終究是在許久之後,是在繁華過境、一番徹骨之痛之後,那是無數人用生命、用鮮血鋪出的路,而他們便是踏著這條血路一直走來,艱辛而痛苦……
衣凰從簾後走出時,蘇夜涵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殿外。
毓皇后的嘴角挑著一抹滿意而狡黠的笑,撤去了之前的和善,滿臉的精明與算計。
她看了看衣凰,心底有一絲微微的詫異,卻被她輕易地掩藏了起來,執起案上的茶盞,輕輕蕩著杯蓋,道:「這下你可明白了?」
衣凰面無表情,神色出乎毓皇后的意料,平靜而沉斂,看向毓皇后的眸子暗沉漠然,微微欠身道:「衣凰不明白娘娘此舉何意,若只是為了告知衣凰與賢妃娘娘長相相似一事,大可不必這麼麻煩。」
「哦?」毓皇后不由回身看了衣凰一眼,「這麼說,此事你並不在意?」
衣凰淡笑道:「衣凰能與賢妃娘娘長得像,那是衣凰之福,涵王殿下因此與衣凰交好倒也不足為奇,衣凰只是不知娘娘這番大費周章的原因。」
毓皇后的笑不由冷了下來,睨了衣凰一眼,冷冷道:「是麼?本宮怎麼聽說從北疆回來之後,你們一直走得很近,在洵王生辰宴那晚,涵兒還當著其他王爺的面給你披上披風。若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愫,依涵兒的性子,又怎會做出這等舉動來?」
衣凰笑容不減,神色不驚,「娘娘可能不知,在北疆衣凰曾救過涵王一命,回朝後,六公主身體虛弱,衣凰也曾給六公主診過脈,加之皇上口諭特允衣凰與諸位王爺公主兄妹相稱,是以衣凰便高攀了洵王殿下為衣凰的四哥,涵王殿下為七哥,是以與諸位王爺感情較好。涵王殿下帶人寬厚隨和,只是動作比別人快了一些,若換做其他幾位王爺,定然也會這麼做的。」
一番話說完,衣凰面上雖是沒什麼變化,心中卻已經起了波浪。過去的種種一點一點湧進腦海,撞擊著她的心。她不停地告訴自己,假的,都是假的,他所做的那些,不過都是因為冰賢妃……
毓皇后冷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你不但人長得漂亮,頭腦也很聰明,只怕這心裡的心思主意也不少吧。本宮還聽聞你在北疆曾孤身退了突厥幾千精兵,倒是頗有一番能耐與膽識。」
衣凰不卑不亢,「謝能耐誇獎。」
毓皇后又道:「既然你說你與涵兒之間並無情愫,只有兄妹之情,那今日本宮便與你做個交易。」
衣凰道:「衣凰何德何能,敢與娘娘做交易?娘娘有何吩咐,儘管說來便是。」
毓皇后將茶盞放到嘴邊,輕輕呷了一小口,潤了潤喉嚨,這才不緊不慢道:「你嫁給洵王,本宮保證有朝一日定恢復你慕家昔日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