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澄被廢去太子之位後,倒真的平靜了不短一段時間【鳳殤【九十七】相思相見知何日章節】。
衣凰卻是一時未曾閒著,處於山莊後院的睦元堂已然成了她每日必去之地,偶有時候來了興致,還要在裡面待上半天。
時入冬,天寒,小雪已過,轉眼又過半月,再過幾天就十一月了。
難得趕上個好天氣,沛兒攛掇了青冉幾人與她一起將冬天穿不著的衣物全都徹底清洗了一遍,又讓白蠡領著幾個護衛在印月閣前的空地上架起了晾衣物的架子,眾人一大早就好一番忙活【鳳殤【九十七】相思相見知何日章節】。
白蠡不由好奇道:「這好好的,你怎的突然想起來要清洗衣物來了?」
沛兒笑得狡詐,瞇起眼睛道:「我這不是為小姐收拾殘物麼?今年小姐雖還在山莊裡待著,誰能保明年她還在這裡?我提前收拾了,免得到時候忙不過來。」
眾人聽出話中之意,全都哈哈大笑。白蠡也跟著笑出聲,竟沒有否認。
那晚自宮中回來時,衣凰與蘇夜涵走在前面,白蠡便很識趣地與邵寅跟隨其後。只看邵寅的態度就可知,他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邵寅身上那股沉斂卻幽深的沉靜之感,似極了前面的涵王殿下,可是在目光觸及二人並肩同行的背影時,他嘴角的弧度亦讓人看得明顯。
雖未有過多交談,白蠡卻感覺得到邵寅對於二人這般交好的情形,從心底歡喜。
那晚衣凰並未直接回山莊,而是先去了涵王府耽擱了一會兒,直到下半夜,過了子時,蘇夜涵方才親自將她送回了山莊。
彼時,山莊眾人見衣凰遲遲未歸,擔心不已,紛紛守在門前觀望,看到護在馬車兩側的何子、邵寅、易辰與方亥四人,青冉與青芒大驚不已。這四人是何身份,她二人最是清楚不過,當初身在北疆,四人幾乎寸步不離蘇夜涵身側,是他的貼身侍衛,此時,卻是齊齊出動,護送衣凰來了。
果然,馬車的簾子撩起,未及衣凰下車,一名男子先行下來,隨後伸出手。豈料衣凰並不理會他,撩開門簾後逕自跳下,惹得所有人都努力地憋著笑。
蘇夜涵卻已不惱,淡然一笑,笑若山泉清流,眾人緊張的心情頓然隨之消失不見。
他輕撩衣擺,站在衣凰面前與她說話:「你既已安全到了山莊,我也該回了。」
衣凰笑出聲,瞥了一眼蘇夜涵身後的何子四人,低聲歎道:「有他們在,我豈能不安全?」她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微微斂目,低聲道:「近日帝都中已經在傳,涵王身邊暗藏了一批高手親衛,個個武功了得,非同尋常,如此厲害的護衛,從前卻未聽說過,涵王如此隱藏,不知是何用心。」
一道冷冽凌厲的殺光在蘇夜涵眼中快速閃過,卻看得衣凰心驚。未及細想,見蘇夜涵已恢復了他慣有的平靜深沉,嘴角浮現細淡淺紋,如夜微冷。
他低頭去看衣凰,眸中一泓碧波,讓衣凰有些恍然方才自己看見的人不是他,他問她:「你如何看待?」
衣凰想了想,正色道:「只要皇上不在意,便由他們說去。如今你尚未將人湊齊,等到所有人齊集,我不相信你會讓他們就此隱藏下去。」
旁人聽得稀里糊塗,那四人卻面露異色,目光齊齊落在兩人身上。
蘇夜涵始終一副平淡無常的模樣,他向衣凰又走近一步,輕笑一聲低聲道:「你知道的這麼多,對我可是個大威脅。」
「你不喜歡威脅。」衣凰平靜接道,「這是方才在宮裡你剛告訴我的。所以,你想處理了我?」
蘇夜涵淺笑,「如此之才,棄之不用,著實可惜,本王便先將你預留著好了。」他說著不給衣凰反駁的機會,手掌輕揮,未回頭,話卻是對著何子四人說的,「回府。」
眾人齊齊行禮:「恭送王爺。」
衣凰不行禮也不再阻攔,只是定定地站著,看著蘇夜涵上馬,動作乾脆利落,而掉轉馬頭的剎那回身向她看來的一眼,似有萬千情緒,在湧至眼眶時係數化為無聲沉默,如這暗夜一般深不可觸,無可捕捉。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眼底對衣凰不躲不藏的不捨與牽念……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衣物已經晾了大半,正嬉笑間,不知誰問了句:「哎,你們覺得,咱們小姐跟哪位王爺最有可能啊?」
此一言出,頓時炸開了鍋,眾人各有看法。
青冉搶先道:「那還用說,當然是涵王殿下。你們是不知道當初在北疆,小姐和涵王爺感情有多好,王爺受傷,飲食起居不方便,都是小姐一勺一勺喂的……」
沛兒撅嘴道:「可我覺得洵王爺也很好啊,至少小姐是先認識了洵王爺,後才與涵王爺相識的。當初小姐陪著洵王爺一起查外族可疑之人,一起採摘草藥,後來小姐要去北疆,洵王爺別提有多不捨。」
「如此說,當初跟洵王爺一起的不是還有十三王爺嗎?十三王爺與小姐年齡相近,尚未娶妻,而且我看他與小姐的感情那才是真的好……」
「渙王殿下好才是,渙王爺英俊瀟灑,能文能武,對小姐又體貼照顧……」
眾人爭論不休,差點將好不容易晾起來的衣物推倒。既是無果,眾人便將目光齊齊投向一言不發的青芒。
「青芒姐姐,當初你是從北疆一路隨小姐回來的,在山莊這些日子,你又隨身伺候小姐,你應該更清楚,弗如說說你的看法。」
青芒笑得很是柔和,身為**,她身上有一種這群小丫頭所沒有的沉穩感,「諸位王爺各有千秋,豈是我們能評頭論足的?」
見她不願說,青冉不依,上前道:「青芒姐姐,你的話才最有說服力,你就給她們說說,涵王爺與咱們小姐是怎麼相處的?到底是才是最適合小姐的人?」
青芒想了想,太息道:「若真要我說一個人,我覺得應該是……」
青芒話未出口,突然聽到不遠處一聲通傳:「洵王殿下到——」
再一回身,一道高挺的人影已朝著眾人走來,眾人一驚,連忙擱下手中的活兒,迎上前去:「見過洵王殿下【鳳殤【九十七】相思相見知何日章節】。」
蘇夜洵微微抬手,「不必多禮。」
今日他著了身墨綠色長袍,沉冷的色澤襯著他一向深沉冷刻的面容,雖然添了份俊朗,氣質卻也愈發清冷,讓人看了不由心中暗驚。
許是感覺到了他們的情緒,蘇夜洵不由在嘴角勾起一道淺弧,淡淡一笑,問道:「衣凰呢?」
「小姐她……」沛兒猶豫了一下,衣凰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許到睦元堂去打擾她,不知這「任何人」中包不包括洵王爺。
正猶豫間,只聽得一道柔媚的聲音答道:「回王爺,小姐在後院。」
回首望去,紅嫣正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走來,走到蘇夜洵面前微微行了禮,接著道:「不知王爺***有何要事?」
蘇夜洵瞇眼看了看紅嫣,心中不由對這個女子多了份印象,她在面對他的時候,沒有一絲畏懼之意,這一點倒是與衣凰有幾分相似。而她那看似妖媚的眼角染了一絲冰冷的殺氣,難以抹去,讓人見之側目。他道:「本王有些事要當面與她說。」
聽他這麼說,紅嫣也不再追問,做了個「請」的動作,「那好,王爺請隨我來。」
前往睦元堂的路上,紅嫣出奇地安靜,收了平日裡嘰嘰喳喳的習慣,變得沉斂起來。
蘇夜洵看著她的背影,僅憑她的步伐已然看出她是個高深的練家子,便問道:「姑娘到冰凰山莊來已經幾時了?」
紅嫣淡然道:「回王爺,山莊幾時,紅嫣便在這山莊幾時了。」
「哦?」蘇夜洵似乎有些驚訝,想了想道:「紅嫣?姑娘真是人如其名。」
「謝王爺讚賞。」
不鹹不淡地幾句話,路途卻很漫長,蘇夜洵一路走來一路都在注意著山莊裡的佈局格圖,心中微驚,前幾次他來時,都只是在前院晃悠,沒來的細看,此時這般看來,這冰凰山莊倒是不負京都百姓所給的盛名。
不似皇宮內院嚴肅謹慎,亦不似王公貴族府邸奢華,卻又不失幽然大氣。他記得十三弟曾經說過,這裡的建築佈局,都是衣凰自己的主意……
紅嫣領著蘇夜洵進了睦元堂的客廳,欠身道:「王爺請在此稍候。」隨後命人給蘇夜洵沏茶,好生招待著,自己則退了出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蘇夜洵杯中見地的時候,衣凰方才輕輕逸入廳內,步履輕緩,輕得蘇夜洵幾乎沒有感覺到。
她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而後上前問道:「你找我有事?」
蘇夜洵點頭,笑問道:「十天之後,可有空閒?」
衣凰凝眉想了想道:「至少現在我覺得到時候不會太忙。」她說得正經,心裡卻很明白,她何曾忙過?
「那好。」蘇夜洵滿意地笑了笑,自己沏了茶,端起慢慢蕩著杯蓋,眼神卻不知飄向了何處,「方纔來的路上,似乎聞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什麼味道?」
「梨花香。」
聞言,衣凰不由笑出聲來,搖頭道:「就知道你突然來找我不會有什麼好事兒。」
「你便說你願不願意給。」
衣凰道:「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莊中的梨花酒已經所剩不多,之前的早已都讓沛兒給你送去了。」
「是這樣?」蘇夜洵面上拂過一絲失望。
紅嫣一直站在一旁,這會兒聽得二人談話,不由彎起唇角笑道:「我曾隨著小姐學了點釀酒的皮毛,前幾日閒來無事便試著釀了些,只是不知合不合王爺胃口。」
蘇夜洵眸色微微一動,看向紅嫣,「哦?你也會?」
紅嫣淺笑,退出廳外,不一會兒提著只小酒罈進來,方一打開酒罈的蓋子,還未及倒酒,一股清香便撲鼻而來,繼而就被蘇夜洵起身將蓋子壓住。
「呵——真是沒想到,衣凰,你這山莊裡當真是藏龍臥虎,幹什麼的行家都有。」他說著又是哈哈一笑,解了紅嫣的疑惑,「那好,本王今年的生辰宴上,便用紅嫣姑娘釀的梨花酒招待客人。」
「生辰宴?」衣凰不由皺眉,「洵王殿下的生辰宴,那可得要多少酒才行?」
蘇夜洵搖頭笑道:「尋常客人自然是喝不上這美味的梨花酒,可是招呼自家兄弟的時候,就不能隨便了。洵王府中雖有不少珍藏好酒,卻是每年都讓他們喝膩了,今年便讓他們好好換個口味。」
上一次他們兄弟中人齊聚冰凰山莊,許是因為莊中梨花酒量已不足,並未用梨花酒招待他們,看來這一次他們有口福了。
見衣凰不語似是默認,蘇夜洵又道:「如此,便說定了。十月二十八那日,我在府中等候你二位大駕。」
話說到了這份上,衣凰已不好拒絕,再看身旁紅嫣希冀的眼神,她就更不忍心,便應聲道:「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