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氣候頗為變化多端,雖然早前天氣已經冷了下來,可是像這般一夜突變刺骨寒冷,還是讓很多人措手不及,怕是今年冬天要是極寒【鳳殤【九十八】宮城團回凜嚴光章節】。
這些時日,睿晟帝雖然偶爾想起蘇夜澄之事,還是會怒形於色,難以消除,而今隨著日子遠去,倒也漸漸淡了,偶有時候宗正不小心提及蘇夜澄,他也不再是那般反感,排斥。
對於蘇夜澄如今的結局,多數人都只覺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猜不透睿晟帝心中究竟作何想。若說蘇夜澄觸犯聖顏,惹得睿晟帝此番惱火,不但將他禁足,更是廢了他儲君之位,該是落魄無比才是,哪有還能像他如今這般,仍然安住在東宮之中,每日都有宮人細心照顧的份兒?
不乏有人猜想,睿晟帝既然未讓蘇夜澄遷出東宮,就意味著蘇夜澄大勢還未去,只怕日後東山再去,不是不可。
是以,雖然朝下不少人對於另立太子一事,議論紛紛,卻無一人敢在朝上提及。眾人都猜不透睿晟帝的心思,所以乾脆就不猜,靜觀其變。
前日,德妃娘娘身體微恙,蘇夜清攜上青鸞及一雙子女、蘇瀠淽與紹駙馬及女兒齊齊進宮,探望德妃娘娘,碰巧睿晟帝也在莊福宮,瞧見自己的兒女成家立業,各有所成,心中不由寬慰,只是看見三個可愛的小娃,以及蘇瀠淽明顯隆起的肚子,又不由想到太子與太子妃成婚數年,卻一直沒能育得一兒半女,又不禁悲從中來。
想他如今已是五十之齡,兒女眾多,卻是只得了寥寥幾位孫輩,難免有些感傷。
德妃娘娘瞧出了他的心事,便在一旁故意道:「臣妾聽聞四王妃的孩子與淽兒的孩子相差不到一月,看來明年開春之時,皇上又要添得一雙孫兒了。」
睿晟帝笑容深邃,看不出喜憂,「朕要是年年都能抱得孫兒,那才更高興。」
德妃溫厚一笑,笑容柔和,「這便有何難?讓幾位王爺趕緊成婚就是了。即便不成婚,在府中置幾房妾室也好。」
睿晟帝不由搖頭輕歎,「談何容易?朕何嘗沒有提醒過他們?只是涵兒生性太冷,看人太透,能入他眼之人,實在少之又少,更勿論他自己根本無那心思。渙兒,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戰場上,整日只知打打殺殺,前年替了選了一名側妃,一名夫人,怎奈他尚未及見上一面,便匆匆帶兵北征,而後兩封休書回京,將二人全都休回了家。澤兒……唉,這孩子玩心太重,都這麼大了卻還事事都讓怡兒擔憂。至於瀾兒……」
說到這裡,睿晟帝忍不住一聲歎息,「瀾兒算是錯投帝王家呵,他剛一出生玄止大師就言他與佛有緣,沒想到當真如此,這整日都待在大悲寺,久不回宮,終日與佛家子弟待在一起,他哪還有尋常男子的七情六慾?」
經他這一番分析下來,幾人竟是全都成了無慾無念的仙人了。
德妃聽了不禁失聲笑出,她挽了睿晟帝的手臂,與他並肩前行,緩聲道:「皇上未免太過悲觀,幾位王爺只不過是還未遇上自己心儀的女子,若真的等到了那一天,怕是皇上想攔都攔不住。」
「哈哈……」睿晟帝忍不住大笑道:「若當真如此,朕又何必要攔他們?朕是求之不得。」說罷又是朗聲笑開。
許久不曾這般開懷,這一笑似是排解了心中壓抑多時的煩悶,頓時一陣舒暢。
睿晟帝側身看了看身旁神情清淡隨和的德妃,見她正握了他的手在手中,放在嘴邊呵氣,天氣雖冷,他心頭卻不由一暖,反手握住德妃的手,「芙婕,朕這些日子忙,冷落你了。」
「芙婕」是德妃的名字,許久未有人這麼喊,她乍一聽,不由有些吃驚,怔怔地看了睿晟帝半晌,連連笑著搖頭。
睿晟帝又道:「朕立後之時,沒有封你為貴妃,你可怨朕?」
德妃還是搖頭,面色沉緩,「皇上,臣妾之心皇上最懂。位份於臣妾而言只是個名頭,臣妾若當真在乎這個名頭,早在十年前臣妾便是貴妃了。」
睿晟帝慨然到:「朕這後宮中,若是人人都能像你這麼想,倒是讓朕放心了【鳳殤【九十八】宮城團回凜嚴光章節】。」
德妃道:「皇上,臣妾倒是有個想法,再過幾日便是洵兒生辰,到時必有不少達官貴人到場,皇上不如趁機好生挑選一番,看看可有合適幾位王爺的人選。」
聞言,睿晟帝連連點頭,「說的也是。到時候芙婕可得替朕好好挑選。」
由是因此,才會有今日洵王府設宴宴請之人名冊交與睿晟帝過目一事。
宗正瞧著睿晟帝將心思由太子身上轉至為幾位王爺選妃上,臉色不再似前幾日終日緊繃,他心中終於鬆了口氣。
這本名冊上都是受邀之人中,家中有未嫁女子者,睿晟帝已經反反覆覆看了不下三遍,這會兒一邊品茶一邊不緊不慢道:「看來朕是真的忙暈了,竟連冉嶸還有個妹妹這事兒都給忘得一乾二淨。」
宗正笑道:「皇上政務繁忙,記不太清也不足為怪。」
睿晟帝又道:「這個冉芸你可知曉?」
宗正道:「奴才略知一二,冉將軍這妹妹年方十七,小了冉將軍整整十歲,冉老將軍走得早,便是冉將軍又當爹又當哥地照顧妹妹長大,心疼得打緊,從不讓她碰觸一點粗活兒,是以這冉芸雖出聲武將世家,卻是一點武功都不會,實實在在是個嬌柔女子。」
「哦?」睿晟帝不由失笑,「朕只知冉嶸驍勇善戰,殺敵無數,竟不知他還有這種能耐,教出這樣的妹妹。如此,朕可得要好好見識一番。」
宗正只是笑了笑,心中卻已經開始尋思著要怎麼說服冉嶸在二十八那日,攜上他最寶貝的妹妹一同前往洵王府。
接下來睿晟帝又問了幾個人,細細一說來無一不是京中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各有其名,看得睿晟帝笑聲連連,多日來未展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突然,睿晟帝笑意微微一斂,垂眸看著冊上的名字,似隨意問道:「衣凰名字也在其中?」
宗正有些猜不透睿晟帝心思,謹慎答道:「郡主已年方十八,是到了該嫁的年齡了。」
「嗯——」睿晟帝沉沉應了一聲,隔了半晌方才道:「是該嫁人了。」
墨綠色眼眸中微光閃爍,有些異樣。宗正看得心頭疑惑,細細想了想衣凰,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麼,不由瞪大眼睛,暗暗吃驚。
只是,未及他吃驚太久,一道八百里加急匆匆傳入宮中。
睿晟帝聽了急報,原本喜悅的神情頓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緊蹙的眉頭以及怒視的雙目,手中的茶盞被他捏得格格直響,驀地,他一甩手將手中的杯盞砸在地上。
「砰——」茶水四濺,幾片茶葉濺在那士兵的衣角,繼而聽睿晟帝喝道:「廢物!朕給他二十萬兵馬,他這仗竟打得一敗塗地!」
片刻之後,幾名小公公帶了睿晟帝口諭,急急出宮去了。
沒多會兒,幾位王爺、左右丞相、尚書令、中書令、侍中及兵部尚書齊齊入宮,在紫宸殿見到了怒氣沉重的睿晟帝。
眾人這方知曉,恭明所帶二十萬人馬剛入西疆不足半月,連戰連敗,節節敗退,不僅沒能保住鶩城,便是連鶩城後面的郢城也丟了。江峰江祿父子聯合了周邊的幾個小城,一路攻下,直逼得恭明沒有絲毫還手餘地。
「連一個小小的鶩城守將都拿不下,他恭明這兵馬大將軍還有何用!」
蘇夜清上前一步道:「父皇息怒,邊疆氣候殘酷,將士們初到西疆,不敵在西疆生活多年的叛軍,也在意料之中。」
「那也不至於又連著丟了郢城,二十萬,他竟連守城都守不住!」
蘇夜洵道:「父皇,恭明曾多次隨九弟出征,其能可見,只怕這一次敗退,其中必有原因。」
睿晟帝冷冷掃了他一眼,質問道:「有何原因?」
蘇夜洵道:「兒臣聽聞,那江祿與西疆與外族女子定有婚約,此次江祿父子在邊疆造反,難保沒有他們的功勞。」
睿晟帝聞言,冷眸驟然一緊,「與外族女子定有婚約?好個江峰江祿,這麼說來,他們倒是串通好要謀我天朝江山了?」
驀地,他冷笑一滯,冷視著蘇夜洵,「是哪一族?」
「回父皇,邊疆小族,哈拉族。」
聽得此言,蘇夜涵眉角微微一動,淡淡瞥了一眼身側的蘇夜洵,卻終是沒有出言說什麼。
「哈拉族?」
蘇夜渙上前道:「父皇,據兒臣所知,那是個秉性溫和的小族,兒臣之前行軍之時,路過那裡,那裡的人個個善良熱情,不像會是做出逆上叛國之舉的人……」
他正說著,睿晟帝突然又冷冷的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得蘇夜渙心頭一凜,驟然就不安了。他心知因為之前他不願離都之事,睿晟帝已經對他心存芥蒂。此次他有違哈拉族說情,難免惹他不悅。
「這麼說來,你倒是對那裡的情況知之不少。」睿晟帝聲音低沉,眸色凌厲,在幾位兒子身上來回遊蕩,最終目光落在蘇夜渙身上,「如此,朕便命你為平叛大將軍,不日領兵前往西疆平叛,以你的銀甲軍將江峰父子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