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除卻衣凰自己,全都忍不住一怔【鳳殤【七十三】剔透清寒琉璃雕章節】。
包括罪魁禍首蘇夜澤。
長髮垂散下來的剎那,衣凰似已料到蘇夜澤會有此番動作,那玉冠方一落地,便被一隻白皙的手撿了起來,隨後一個轉身回首的瞬間,衣凰已將長髮重新束起,回過頭來,一雙冰眸冷冷地看向蘇夜澤。
「你……」蘇夜澤張了張嘴,後面的話卻不知怎麼說出口。
好快的動作,快得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穿著男裝披頭散髮的模樣。
其他幾人看到衣凰的眼神,都有些怔愕,尤其是她在回身的一瞬間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冷決氣息,不禁讓人側目。
「呵,好快的身手啊。」直到這輕快的讚歎聲驟然響起,眾人才回神朝著剛才那位紅衣姑娘看去,卻直覺眼前一道紅影一閃,桌上的盒子便已落入她手。
蘇夜渙上前一步道:「這東西你不能拿走,我們可沒說要轉讓於你。」
「哈哈……」姑娘不由大笑,「我又何時說過非得你同意了我才能取走?反正你們也沒付錢,東西就好不算是你們的。你沒聽說過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話音一落,便轉身朝著屋外走去。
「哎——」蘇夜澤驚呼一聲,動身上前,卻有一道人影快他一步攔在紅衣姑娘面前,輕一揮手便將盒子從她手中奪回。
「你說的不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鳳殤【七十三】剔透清寒琉璃雕章節】。」衣凰退回原處,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又側身看向紅衣姑娘,茶色明眸幽深淨澈,看得她一愣,「可是你別忘了,這裡可不止你一個女子。」
「你……」那紅衣一時氣急,秀眉緊皺地瞪著衣凰。
屋裡的動靜顯然驚動了外面的一些人,只見那珠簾一動,立刻有兩名男子閃身進了屋內,警惕地看著衣凰一行人,對著那紅衣姑娘喊道:「段姑娘……」
然而,再一定神,待看清面前之人時,兩人也狠狠吃了一驚,看著蘇夜渙和蘇夜澤,驚呼道:「九……」
後面的話未出口,已被對面幾人的陣勢給怔住了。
當朝九王爺蘇夜渙、十三王爺蘇夜澤、輔國大將軍冉嶸,還有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像極他們曾在渙王府見過的清塵郡主慕衣凰……
蘇夜澤微微皺眉道:「我瞧二位眼熟的很,可是龍武衛的兄弟?」
「屬下正是。」二人立刻行禮,「方纔屬下不查,若有唐突二位王爺之處,請王爺見諒。」
紅衣姑娘一臉茫然,疑惑地來回打量著幾人,此時聽得二人稱呼蘇夜渙二人一聲「王爺」頓然大驚,張大眼睛瞪著二人。
蘇夜渙問道:「這位段姑娘,卻是何人?」
「回渙王殿下,段姑娘乃是洵王殿下的遠方表妹,貴妃娘娘表兄段鵬段大人的千金。」
說到這裡,那段姑娘倒也識趣,收起略有囂張的神情,對著蘇夜渙二人恭恭敬敬欠身行禮道:「小女子段芊翩見過二位王爺……」
突然只聽「撲通」一聲,幾人尋聲望去,卻見此時那老闆早已兩腿發軟,跪在地上。
雖然他早已料到幾人來頭不小,卻是沒料到竟是當朝王爺……尤其是這位渙王殿下,聽聞他戰場殺敵勇猛無比,殺人如睡覺吃飯一般,早已習以為常……
「老闆,你這是做什麼?」蘇夜澤不由笑道,走到老闆身旁,「即便我幾人來你這店裡買東西,你也不必這般道謝啊。」
老闆聲音發抖,「小人……小人眼拙……」
「你眼可不拙,這只墜子,乃是上品。」衣凰搖了搖手中的盒子,笑對老闆說道。
平靜如秋水的嗓音讓老闆稍稍有些鎮定下來,他抬頭看了衣凰一眼,心中似是已猜到她的身份——便只衝著十三王爺全城聞名的臭脾氣,這女子卻敢那般瞪他,那般與他說話,怕也只有一個人……
直到一行人走出錦華軒,老闆尚留在驚愕之中沒有回神。
非他這店裡少有貴客上門,而是今天這貴客一下子來的未免有點多,更何況還有渙王殿下和清塵郡主,最重要的,如果他沒有聽錯,他們此次是給澄太子買東西來了!
將離橋下,送走了段芊翩,蘇夜澤眼中笑意仍舊不減,咧嘴笑道:「這小姑娘倒是有點意思,看樣子也非好惹的主兒,只是不知她與你,誰更勝一籌?」他說著將目光移向衣凰,衣凰卻並不搭理他,兀自向橋上走去。
因為方纔的事情,段芊翩原本高昂的興致已經全無,剛一出了錦華軒便借口不舒服,欲先行回洵王府。幾人也不強留她,蘇夜渙便安排了冉嶸將其送回。
雖然他們與這段芊翩非親非友,但她畢竟是蘇夜洵的表妹,而且今天她還與他們碰了面,若是在回到洵王府之前有何閃失,難免會成為他們的責任。
而沛兒則被衣凰打發回去準備中午的飯菜去了,臨走之前尚不情願,只是被衣凰冷冷一掃,便又乖乖回去了。
「喂——」蘇夜澤跟在身後喊,「你要去哪裡?」
衣凰頭也不回,「大悲寺。」
「大悲寺?」蘇夜澤一愣,「做什麼?」
蘇夜渙冷不防地瞥了他一眼,「自然是去拜見玄清大師,難不成,是去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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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朝建朝以來,大悲寺便是國寺。
而關於大悲寺的由來,一直都是眾說紛紜。
有傳大悲寺其實是祖皇帝為祭奠哀悼在那場混亂中無辜枉死的亡靈,亦有傳大悲寺本是一小寺廟,只是在祖皇帝推翻赫連氏,奪得帝位的過程中,寺中住持曾救過祖皇帝的命,是以才被祖皇帝立為國寺……
而這些傳說中,最廣為流傳也最廣為接受說法,卻是與赫連氏有關:大悲寺的第一代住持其實是赫連氏,而寺中眾僧便是因著祖皇帝手下留情而存活下來的前朝之人。
今日既是團圓節,是個結得良緣的好日子,寺中燒香拜佛的香客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隨著衣凰一路走來,一路上有不少穿著僧衣的僧人向三人行禮,而其中一些人口中喊的卻是「師兄」。
蘇夜澤對此顯然好奇萬分,只是在這大悲寺內他不敢放肆,便一直以詢問的眼神看著衣凰,怎奈衣凰視而不見。
繞過滿是香客的前堂,到了後院,走進一間幽靜清雅的禪房,一名小沙彌走進房來,雙掌合十對衣凰行禮道:「師兄好【鳳殤【七十三】剔透清寒琉璃雕章節】。」
「嗯。」衣凰淡淡一笑回禮,「師父他還在嗎?」
「師父於三日前剛剛離開。」小沙彌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本小冊遞給衣凰,「不過師父臨行前已經猜到師兄會來,將讓我將這個轉交於師兄。」
衣凰接過來看了看,「有勞了,多謝小師弟。」
直到那沙彌離開,蘇夜澤方才上前拉著衣凰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叫你師兄啊?」
衣凰睨了他一眼,反問道:「不然該叫什麼?師姐?」
「這……」蘇夜澤不禁語塞。
叫師姐自然是不合適的,大悲寺怎麼說也是佛寺,怎的能出一個師姐?
突然,他似乎驀然頓悟般,「哦,我明白了,你今日著男裝進大悲寺,想必以往在寺中隨玄清大師習藝之時,也是男子裝扮吧?如此一來,你一個女的待在這裡也就不會太惹眼了。我就說嘛,瞧你這麼樣,任誰看了都會猜出你是個女的,怎的那些人還叫你師兄呢?」
蘇夜渙神色頗有些無奈,嘲諷地笑了笑道:「你不會是到現在才明白過來吧?」
正說笑間,突然衣凰笑意一滯,有些驚訝地看了看門口,輕聲問道:「你怎麼在這這裡?」
蘇夜渙二人跟著看去,也是一愣,「七哥?」
蘇夜涵神情清淡如水,目光掃過衣凰身上時有些微的溫和,「上次聽你說玄清大師回到了大悲寺,我本想藉著今日機緣好,前來拜見,卻不想他竟已離去。」
衣凰微微皺眉,走到他身邊問道:「你與師父相識?」
「數面之緣。」蘇夜涵說得極簡極淡,「我來這裡見十四弟時,曾見過他幾次。」
衣凰頓然想起,十四皇子蘇夜瀾常年久居大悲寺,跟隨她的師伯玄止大師修習佛法,後來玄止大師見蘇夜瀾悟性頗高,與佛甚是有緣,便將他收入席下。
所以,真正算起來,她與蘇夜瀾還是師兄妹呢。
只是她自來很少在大悲寺常住,且蘇夜瀾喜靜,久居別苑,這麼多年來二人竟是從未見過。
蘇夜渙走過來問道:「今日十四弟也來了麼?」
「嗯。」蘇夜涵輕輕點頭,「來了,我剛從他那邊過來。」
蘇夜渙便扯了扯蘇夜澤的衣服,說道:「既是如此,我們便看看十四弟去,迄今為止,我還沒見過十四弟談佛論道的模樣。」
蘇夜澤雖不情願,可是看了看面前的兩人,心中倒也明白蘇夜渙的意思,便朝著衣凰撇撇嘴,跟著蘇夜渙一道離開了。
見他二人離開,而蘇夜涵依舊眉眼疏淡,衣凰不由心中微歎,又帶著些賭氣的想法,竟也抬腳就要離去。
只是她前腳剛踏出房門,胳膊就被人輕輕抓住了。
「等等。」蘇夜涵的聲音就在耳邊,「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衣凰頓了頓回過身來,原本想著對上蘇夜涵那紋絲不動的神情,自己心中必會不悅,然而尚未及她看清他的面容,就只覺手心一涼,低頭一看,竟是一枚精小的琉璃雕,再仔細一看,衣凰不由輕輕笑出聲來。
「這莫不是,靈影?」
蘇夜涵只是在眉角挑出一抹細淡的笑紋,「你若說是,那便是了。」
「又或者……」衣凰突然話鋒一轉,蹙眉道:「我記得你曾把我與那小狐做同類比,今日你雕這東西,說的是我?」
蘇夜涵道:「是你,或是它,有差麼?」
衣凰聞言不由瞪他一眼,蘇夜涵見了一笑,道:「那日見你的金笛並無墜飾,就想著給你選一個,只是一直都選不到合意的。」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衣凰卻已明白,選不到合適的,於是自己便親手雕了一個。
想到這裡,衣凰的臉色已然緩和許多,問道:「你要我幫你什麼?」
蘇夜涵道:「我需要一張開胃健脾、排解郁氣的食譜。」
衣凰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眼中是溫和的笑意,還有一絲感激,只聽他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定是去過六姐的宓秀宮了。只是苦了音兒那幾個丫頭,整日想著法兒地分散六姐的注意力,讓她能多吃點東西,少獨自悶著。」
想到六公主蘇瀠泠,衣凰心中隱隱一動。她知道,蘇瀠泠是蘇夜涵的牽掛,可是聽音兒所言,蘇夜涵該是很少踏足宓秀宮的,也許,近鄉情怯便是這般,越是在乎的人,就越不敢靠得太近,恐有一天又突然失去。
衣凰微微太息一聲,回道:「你放心,明日我便讓人將食譜給你送到涵王府。」
卻見蘇夜涵微微搖頭道:「不必,今晚我自己去取。」
衣凰疑惑道:「去哪裡取?」
蘇夜涵道:「自然你在哪裡,我便到哪裡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