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禍亂宮闈之事並不在少數【鳳殤【六十】人生若只如初見章節】。
然,這一次,卻讓衣凰和蘇夜涵心神不寧,不敢再往下猜測。
若是皇上身邊之人,既有如此大的本事,又有如此做的理由之人,就只有後宮中那幾位地位較高的妃子,無非是除了冰賢妃的貴德賢宸四妃中的三人,以及有皇嗣的幾人中最為年輕的一位,十四皇子蘇夜瀾的母妃靳妃。
可是這四人,貴妃娘娘對睿晟帝的感情眾人皆知,深厚無比,即便她覬覦皇位,也斷然不會做出傷害睿晟帝的事情來;德妃娘娘為人淡泊悠遠,鮮少參與政事,根本不關心前朝之事,也從不要求自己的兒子登得帝位。至於華宸妃和靳妃,二人入宮之前便是情誼深厚的表姐妹,同是來自南方的富商之戶,華家和靳家聯手幾乎統攬了天朝境內所有的紡織與鑄造,天朝國庫一半以上的銀兩是他們填進去的,他們若是想反,早在蘇夜澤和蘇夜瀾出生之後便有所行動,又何須等到毓貴妃及其他各皇子勢力的愈漸強大?
不管是這四人中的哪一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現在還沒有找到一絲證據能證明是她們其中的一人。
蘇夜涵沉著眼神看向衣凰,凝眉問道:「既然問題如此棘手,你又為何向父皇承諾五日之內找出兇手來?」
轉過身苦苦一笑,衣凰太息道:「那樣的情況下,連太后都出面求情了。既然此事是我擔下的,我就該負責到底。」
垂手站立的蘇夜涵眉峰一挑,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的神色:「所以,你就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
衣凰訕訕一笑,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蘇夜涵冷眉凝視她:「既然你料得此人就在宮裡,而且還在父皇身邊,想必也該知道此人身份地位不一般,若是讓他知道你正在查他,你認為,他會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衣凰搖搖頭道:「自然不會。」接著狡黠一笑道:「我就等著他出手呢。我保證只要他敢出手,我就一定能把他揪出來。」
蘇夜涵一時語塞,找不出話來說她,只能緊蹙眉頭,甚是擔憂地看著她:「上次半路被襲之事你忘了?如果我沒猜錯,那些人就是因為此事,衝著你來的。」
「唔——」衣凰連連搖頭,淡然道:「其實那些人我們早就和他們交過手了。」她說著看了蘇夜涵一眼,見他略有疑慮,便笑道:「就是在回朝途中的那個小鎮上,我們衝出馬場之後,前來圍襲我們的那幫人。這幾番接觸下來,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他們的頭人是誰。」
蘇夜涵問道:「誰?」
衣凰道:「就是那個手持回風鞭的女子。」
那個女子的年紀似乎並不大,然,每一次出動都是她發號施令,瞧她說話的樣子氣勢十足,甚是威嚴,眼神殘冷無情,卻又帶著靈獸般的狡黠。她手中的回風鞭非普通之物,那是用提煉的上好的牛皮筋精製而成,可伸可縮,變幻無窮,在這個黑衣女子出現之前,衣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回風鞭,是在她十歲那年。
那一次她隨玄清大師出遊,行至邊疆地區,來到一個雜居的村落,那裡有各族各部失散的人,他們聚集在一起,重新組成了一個村子。
在那個村子裡,有一個性格怪異的中年男子,據說當時他剛到那個村子一年多,與人交流甚少,卻做得一手好兵器,長鞭,箭弩,刀槍劍棍。村子裡的人便是用他做成的武器進入山林獵獸捕鳥,過著和樂融融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村子裡闖進一頭凶狠的野獸,咬傷了幾名村民和一些家禽家獸,村子裡的人卻奈何它不得,這野獸像是能看懂人們的動作意圖,忽遠忽近地跳著,村民根本進不了它的身。後來,那個中年男子帶著一條長鞭出現,野獸還想像對付其他村民那樣對付他,來回跳著,卻不想那長鞭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來回收縮,直追著野獸而去,野獸閃避不及,被長鞭抽中多次,最後,男子狠狠一揮手,長鞭應聲而下,正好抽中野獸的雙眼。瞎了眼睛的野獸被早已圍在周圍的村民蜂擁而上,捆綁得結結實實,當晚就殺死祭靈了。
當時衣凰還小,不免好奇心重,脫口問道:「這是什麼鞭子?好厲害!」
男子沒有回身看她,只是冷冷答道:「回風鞭。」
就在人們舉酒慶祝的時候那名中年男子卻離開了那個村子,從此再也不知道他的蹤跡【鳳殤【六十】人生若只如初見章節】。衣凰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奇遇,卻沒想到八年之後,她會又一次見到回風鞭,只是這一次持鞭的人不再是那個中年男子,而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見衣凰沉默良久不語,神情略有飄忽,蘇夜涵不想打擾她,靜立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突然,有風吹來,他俯下身去忍不住一陣輕咳,衣凰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眼神擔憂:「早跟你說了,你心肺受損,起風的時候要待在府裡好好休息著,怎的一大早就跑到宮裡來了?」
她語氣之中滿是擔憂和埋怨,雖然有些微怒,蘇夜涵聽了卻不禁微微一怔。
好像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她出言教訓他了,自從回到帝都,她就一直努力避開他,見了面也只有寥寥數語,今日突然又聽到她這般沒大沒小的訓斥,心中忍不住一暖。
「慕衣凰。」他忽然抬起頭,緊緊盯著衣凰的眼睛,緩緩喊道。
衣凰被他這一喊喊得一愣,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怔怔地看了他兩眼,頰上突然一紅。
不顧衣凰的赧然,蘇夜涵接著說道:「你究竟是為何,要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也要插手太子的事,甚至還大有一肩扛下所有罪責之意?」
衣凰想了想,輕笑一聲,滿是無奈:「因為,我不想看著你們為難,更不想看到我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
「什麼事情?」
「太子一倒,你們兄弟必亂。」
聞言,蘇夜涵驟然微微一怔,下一刻快步走到衣凰身旁,四下裡看了一眼,沉聲道:「以後別再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衣凰嘴角溢出一絲微笑:「你怕了?」
蘇夜涵道:「我是擔心你。」
衣凰便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只剩輕微的歎息聲一陣陣傳出。又走出幾步,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抬起頭看著永德宮道:「我還要去太后那裡一趟,你先回去吧。」
蘇夜涵面無表情道:「我陪你。」
「不用。」衣凰搖搖頭,「沒什麼大事,就是去檢查一下佈置給軒兒的任務完成得如何。」
蘇夜涵這才允口道:「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衣凰憋了好久的情緒驟然消失,呵呵笑道:「這裡是皇宮,我是皇上親封的清塵郡主,是世子的師父,難不成還能有人敢動我不成?」
蘇夜涵道:「知道你身份與眾不同,但也不用說出這麼一長串來,若真有人要動你,哪還有時間聽你說完這麼多話?」
衣凰稍稍吐了吐舌頭,撇嘴道:「知道了,那我不說就是。」說罷轉身欲走。
身後,蘇夜涵突然開口叫道:「衣凰。」
衣凰聞聲,驀然回身,正好迎上蘇夜涵滿含深情的眼眸,四目相對,久久不語,那一瞬間,彼此眼中不經意所流露出來的情感已被對方盡收眼底,便不再需要多餘的話語。
「照顧好自己。」最後,蘇夜涵輕輕說道。衣凰朝她恬淡一笑,點了點頭,「你也是。」
「嗯。」蘇夜涵輕輕應著,目送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微微彎起嘴角淡淡一笑。
剛才衣凰那轉身回視的一眼,一如多年前他們初見時她向他投來的目光,淨澈透亮,如一泓碧波將他的身影倒映其中,微微蕩漾。
他終於再一次見到了他所認識的那個慕衣凰。
她從未變過,只是她有她的苦衷,才會在某些時候將自己的真實情感與想法隱蔽起來。然,他只要知道她沒有改變過就夠了,剩下的他只需要幫助她一起揭開太子殺人一事的真相,待解除了所有的麻煩,他相信,她還是當初那個箭下奪命,救他於生死邊緣的慕衣凰。
走入永德宮,心事滿重重。
衣凰卻有些心神不寧了。蘇夜涵溫和的面容如同施咒了一般,反反覆覆出現在眼前。
原來情這一字,真的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否則娘親當初就不會拋下她,拋下爹爹,毅然決然地回到那個有著她心愛之人的地方。
瀟瀟獨立院中,看著園角那一抹就要凋零是秋菊,蘇夜洵眼神之中有極力隱忍的淒涼和落寞。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所有的情緒都在一瞬間被掩埋殆盡。
他回身,眼底笑若春風,輕聲道:「來了。」
聞聲,衣凰微微一驚,抬頭望去,看到蘇夜洵俊眸如水,正靜默地看著她,衣凰問道:「貴妃娘娘不是找你有事嗎?怎麼會在這裡?」
蘇夜洵道:「母妃找我只是有些小事商量。」
「小事?」衣凰鳳眉一挑,「既是小事,又何須貴妃娘娘派人辛辛苦苦將你從渙王府請回宮去?」
蘇夜洵聽了不由得呵呵一笑:「果然是瞞不住你。」說著他正了正臉色,沉聲道:「母妃叫我去,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要商量,她只是不想讓我參與到太子的事情中來。」
衣凰一愕,驀然抬頭看向蘇夜洵,眼神複雜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