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渙王府,衣凰的心情不再似進府時的那般複雜無味【鳳殤【五十五】蕙質蘭心解語花章節】。
想來從皇上允口至今,她片刻不歇,也不是沒有成果的。
門前的侍衛見到她出來,都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聲:「郡主。」
這些時日她進進出出多次,府裡的侍衛下人早已對她很熟悉,都明白渙王爺待她親和,再加上又聽到她和蘇夜渙以兄妹相稱,自然更加小心起來。
甚至有人在想,是不是渙王府要增添一個女主人了。想來,蘇夜渙已經二十四,早已到了娶親的年紀,若非他整日忙於征戰,府中早該妻妾成群,又何苦想今日這般情景,落他一人獨守偌大的渙王府?
府中的幾位嬤嬤閒來無事,聚在一起閒聊,個個都誇讚這位清塵郡主。如今她是名聲在外,愛慕者成群,加之她本身出生名門,與太后同宗,又是右相之女,皇上親封的郡主,這其中的任何一條都已足夠她有加入渙王府的資格。
只是,這些時日下來,下人們發現,渙王爺和清塵郡主之間,似乎並無情愫可言,二人便是這般大大方方相處交談,不帶絲毫不自然的感覺,那般普通平淡。
倒是那個洵王爺,以往並不經常往渙王府來,可是最近卻跑得有些勤快,說是有事與渙王爺相商,可是卻有不少人看得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至少,不完全在酒。
刑部的牢門前,一抹白色身影被人很不客氣地攔住,兩名獄卒走上前,神情嚴肅地問道:「站住,你是什麼人?」
衣凰微微挑眉,冷冽的眼眸直直看向獄卒,看得他們一怔,衣凰身旁那名灰黃色布衣的侍從輕聲喝道:「大膽,郡主的道兒你們也敢攔?」
「郡主?」二人疑惑了一聲,之後驟然醒悟,俯身拜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望郡主見諒。」
衣凰揮了揮手道:「皇上允我來見太子,請兩位小哥帶個路,可否?」
二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人說道:「郡主要見太子,自然是可以,可是皇上有命,只可郡主進去探見太子,這個人……」
二人說著眼睛瞥了一眼衣凰身旁的那名侍從。這個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衣凰不禁冷冷一笑道:「二位的意思是,我的隨從不能隨我一起?那,若是有刺客闖入該當如何?想來二位也聽說了前不久我在回府途中被襲之事吧?如果二位認為你們可以保得了我的安全,我自然是可以獨身進去。」
「這——」兩名獄卒為難起來。
就在二人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道:「讓他們進去,我隨他們一道,有事我擔著。」
那聲音清潤和煦,與蘇夜涵和蘇夜洵他們都不相同,不帶絲毫的冷清和凌冽,只是淡入秋水地緩緩拂過。
衣凰聞聲轉過身去,看到一位身著淺灰色錦袍的年輕男子,雖然他已經盡力著裝素雅,卻是掩不住他渾然天成的貴氣,面龐偏瘦,白皙俊俏,嘴角掛著一抹淡若似無的笑意,眉眼溫和沉靜。若非那一雙墨綠色的眼眸,衣凰幾乎不敢把他和蘇夜洵他們放在一起相比較。
兩名獄卒面面相覷,疑惑地看著面前的貴公子,正躊躇間就聽他開口對衣凰問道:「你就是衣凰?」
淡淡一笑,衣凰微微欠身,說道:「正是。」
她沒有稱呼對方,卻已然猜出他身份不凡。
他既然知道她就是慕衣凰,想必也該知道她郡主的身份,可是他卻以「衣凰」相稱,只怕身份不一般。
見衣凰承認,他便彎了彎嘴角,走到衣凰身旁道:「十三哥說的果然沒錯,當真是有超脫世俗的氣質。」
一聽到「十三哥」這個稱呼,衣凰心中微微一頓,再抬頭時已經微微笑開,欠身拜道:「衣凰見過十四王爺。」
當今朝中,能對著蘇夜澤喊「十三哥」,又有這樣的氣質和那雙墨綠色的眼眸的男子,怕是只有那一個人,便是剛剛回宮的十四皇子蘇夜瀾。
蘇夜瀾伸手攔住衣凰,笑然道:「聽說父皇已允你與我們兄妹相稱,你就不要再來這些繁文縟節了,便像稱呼十三哥那樣,叫我十四吧【鳳殤【五十五】蕙質蘭心解語花章節】。」
衣凰點了點頭,尚未來得及再開口說話,旁邊的兩名獄卒就俯身拜道:「見過十四王爺。」
蘇夜瀾揚了揚手,示意他們免禮,隨後從袖中掏出一枚金色令牌,舉到二人面前道:「我許久不回宮,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太子了,父皇特允我與郡主一同進入探望太子,二位行個方便吧。」
二人仔細瞧了瞧,那金牌中間確實有一個流金的「御」字,想必真是皇上所賜之物不假。再說十四王爺常年不在宮中也是眾所周知之事,他性格和善,心地善良,皇上允許他進去探望太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當下不敢再多阻攔,乖乖地側身讓到了一邊,「王爺、郡主,請。」
衣凰也不客氣,走在最前面,蘇夜瀾隨後跟上,與她並排走著,侍衛跟在身後,兩名獄卒很是識相,並沒有跟進來。
這一間牢房裡就只關了太子一個人,想來皇上雖然心痛太子的所作所為,卻還是心有不忍他和普通犯人一起受牢獄之苦,才會特別單獨安排一間牢房。
不緊不慢地走出幾丈遠,估摸著獄卒應該聽不到他們說話了,蘇夜瀾才輕輕笑了一聲,回身道:「九哥這身衣服倒是稀奇,還從未見你穿過呢。」
身後那名侍衛嗔了一聲,走上前道:「少拿我開心,你怎麼會在這裡?」侍衛卻原來正是蘇夜渙。
蘇夜瀾清和一笑道:「我剛一回宮就聽十三哥和瀠汐說了你們跪求父皇之事,本想到你府上去找你問問情況,卻不想府上的下人說你出門了,可十三哥明明說今日是衣凰來探望太子的日子,讓其他人都在府上等著,我就想,你極有可能隨衣凰一道來了。我怕你們遇上麻煩,所以就匆匆趕來,沒想到正好撞個正著。」
蘇夜渙點了點頭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可已見過父皇?」
蘇夜瀾「嗯」了一聲,道:「昨天夜裡我回到宮中已經很晚,就沒去打擾幾位哥哥,陪母妃敘了敘舊。都怪我前些時日一直在閉門抄寫經書,不讓外人打擾,否則就可以早些知道宮中發生了這麼多事,早些回宮幫助幾位哥哥了。」
他的表情極淡,眼底卻有一絲真切的愧疚與憂慮,衣凰看得清楚,不由得暗暗一笑。
都說十四皇子蘇夜瀾心善如佛,自小便有菩薩心腸,喜讀佛家經書,長大後更是時常出入大悲寺,跟寺中諸位長老修習,年紀輕輕,卻有悲天憫人、感化眾生之心。
可即便多年的修習讓他比常人心態平和澹然,一旦遇上自己的兄弟出事,他一樣焦急擔憂。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悲憫之心吧。
幾人說話間已來到一間牢房前,牢內,一名玄黃色長袍的男子正端坐案前,神情靜淡,面無表情,執了筆在紙上寫著什麼,偶爾低頭咳兩聲,對有人走近的腳步聲置若罔聞。
他一邊不急不躁一筆一畫地慢慢寫著,一邊頭也不抬地隨口問道:「還要問些什麼?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見他臉色蒼白,身形愈漸消瘦,形銷骨立,蘇夜渙心底狠狠一抽,搶步上前抓住牢房的鐵柵,失聲喊道:「大哥!」
不是太子,是大哥,是兄弟!
聞言,蘇夜澄身形微微一顫,怔了良久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牢房外的三人,眼神驚訝而恍然。
該是已經有多久,沒有親人前來探望他了,對三人的出現他才會如此怔然驚詫?而在牢裡的這些日子,他又過著怎樣的生活,把他折磨得如此清瘦單薄?
「九弟,十四弟?」蘇夜澄的聲音驟然沙啞,說著聲音一滯,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大哥。」蘇夜瀾也跟著喊了一聲,走上前去。
隔著這道鐵柵,兄弟三人相對無言,便有千言萬語,在見面的這一剎那都已化為無聲的默契。
就在三人怔神的時候,突然只聽「噹」的一聲,三人回神,齊齊向著衣凰看去,卻見她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牢門,進了牢裡。
「你——」蘇夜渙瞪大眼睛看著衣凰,「你這是——」
衣凰有些好笑地看了外面的二人一眼,指著牢門的鎖說道:「這個牢門根本沒有上鎖。」說著轉身看了蘇夜澄一眼,和聲道:「看來,這是皇上的意思,他不想你真正地被困在這間小小的牢房裡。」
蘇夜澄看著衣凰淡淡一笑,道:「清塵郡主?」
衣凰道:「你叫我衣凰便可。」
突然,她皺了皺眉,快步走到蘇夜澄身邊,抓起他的手,手指切上他手腕的寸關尺三部,探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太子近日可有頭疼的症狀?」
蘇夜澄微微一怔。從見到他們後,他就已經努力忍住咳嗽,免得他們擔心,卻還是被衣凰給發現了,轉念一想,衣凰精通醫術是眾人皆知的事,便也不覺奇怪了,點點頭道:「偶有頭痛。」說著又忍不住低頭咳了兩聲。
衣凰沉沉太息一聲,蘇夜渙見了焦急問道:「怎麼了?嚴重嗎?」
衣凰笑了笑說道:「太子脈相微細而弱,臥引裡急,牢結沉滑,中有積氣,才會引發頭痛和咳嗽,等會兒我讓人開兩服藥煎了給太子服下。當然,最關鍵還是太子自己,莫要一直強壓心中鬱結,勤多走動,這樣才能有利於積氣的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