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決定暫行回并州【鳳殤【三十】策馬先行問君心章節】。
一來,章州城目前是何狀況尚不知曉,二來,他們這次救下衣凰之後,決定直接快速回京,并州距離京都比章州更近一些。
大軍起動,三匹馬分立陣前,一萬銀甲軍緊隨其後。
衣凰坐在蘇夜涵的馬上,稍微往後一傾,便倚進了他的懷裡,是以她幾乎是呈匍匐狀,就這麼走出百步遠,衣凰突然狡黠一笑,指間金針一閃,狠狠紮在馬背上,結果這馬吃痛,一聲長鳴嘶吼,突然加快腳步衝了出去。
「哎——」蘇夜澤一驚,正欲追去,突然又動作一頓,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我這跟上去瞎湊什麼熱鬧?只是……四哥怎麼辦……」
蘇夜涵並沒有驚慌失措之舉,微微一驚之後,立刻勒緊韁繩,雙臂環住衣凰,稍微一調整,馬的腳步便漸漸穩當下來,只是速度並沒有減下。
這一次他們沒有穿林而過,而是直接走的官道。如今有蘇夜澤和冉嶸在,他們沒有必要再躲躲閃閃。
如此跑了約莫半個時辰,再回身時,已不見大軍的身影。
蘇夜涵勒了勒韁繩,將馬狂奔的速度減下,然後任由它慢慢地晃悠著往前走【鳳殤【三十】策馬先行問君心章節】。稍一俯身,便貼上了衣凰的背,陣陣清香撲鼻而來,卻又抓不住,淡若游絲,細若春風,飄忽如雲,朦朧如月。
衣凰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噴到脖子裡,不自覺地縮了縮身體,往前一傾,說道:「看來,王爺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此快馬顛簸竟然絲毫沒事。」
蘇夜涵不理會她,只是手臂環得更緊了些,已然將衣凰圈入自己的懷中,隔了良久才沉聲說道:「你竟然真的對我下藥。」
語氣之中並無責備之意,卻有一絲擔憂,衣凰疑惑地「嗯」了一聲,驟然就想起十天前給他喝下安神湯之事,呵呵一笑道:「我已經提醒過王爺了,是你自己太過信任我,才會毫無防備地喝下那碗藥。」
蘇夜涵眼神一沉,微怒道:「確實是我太過信任你了,才導致你一個人孤身涉險,身陷突厥軍中十天而全無音訊——」
似乎聽出了蘇夜涵生氣了,衣凰緩緩轉過身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冰冷,「王爺應該相信我,我既然這麼做就有足夠的信心與能力保全自己。」
「我知道。」蘇夜涵收起怒氣,「所以我才會按照你的留書所言,等你回來。」
衣凰不禁撇嘴,「哦?看來王爺果然很配合,就這麼安心地等著我。」
蘇夜涵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淡淡一笑道:「我若不安心,現下突厥軍早已成了一堆白骨,有哪還有機會讓你與那阿史那琅峫談說嬉笑?」
「呵!」衣凰不由得凝了凝眉,失笑道:「真是不知這是我慕衣凰之福,還是之禍。」
蘇夜涵想了想,沒有回答,反問道:「他說的雪蓮,是什麼意思?」
「雪蓮——」衣凰將聲音一拖,嘻嘻一笑,「怎麼?王爺對雪蓮有興趣?」
「不然。」蘇夜涵果斷否定,「你若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
衣凰輕輕搖頭太息道:「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我在突厥軍中的時候,有人冒死來救我,王爺猜猜此人是誰?」
蘇夜涵低眉想了想,說道:「夏長空。」
衣凰不禁一聲暗歎,「看來我也不用向你細細詳說這幾日的情況了,你自己猜一猜就行了。」
蘇夜涵卻搖頭說道:「我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阿史那琅峫為什麼會放過你,讓你在軍中待了十天而不傷你分毫?」
衣凰不禁詭譎一笑道:「因為我給了他一個不能殺我的理由。」
「什麼?」
衣凰再一次回過身,微微凝起淡雅的眉,「怎麼?難道王爺認為他不殺我,就不合天理?而我慕衣凰就是那種可以隨便被人斬殺的人?」
聞言,蘇夜涵突然一勒韁繩,將馬停住,蹙眉看著眼前這張似乎有些慍怒的臉龐,半晌沒有說話。
這張臉,這張教他擔憂了整整十個夜晚的臉龐就在眼前,原來他只不過是十天沒有見到這張臉,卻感覺已經恍若隔世。
這十天他比誰都鎮定,都從容,安心服藥養好了傷,然後一刻不停趕到東昌,正好遇上了領兵前來的蘇夜澤和冉嶸,便又隨他們一道趕到并州城外的農舍……
低頭輕咳了幾聲,他的聲音突然有些沙啞,但言語間凜冽的氣勢與眉宇間的冷決氣息卻絲毫不減,沉聲道:「若真有人敢傷你分毫,我定然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他百倍千倍地償還。如果真有這樣有膽的人,他倒是不妨試一試。」
看著他冰冷的眼眸,衣凰只覺渾身一顫,定定地與他對視片刻後,又頓然挑起嘴角笑開,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那雙看似沉冷淡定的眼眸中隱約閃著一縷焦躁之色,衣凰心裡已然看得明白。
一陣秋風過,路旁的林子裡傳來樹葉交相拍打的嘩啦之聲,接著樹葉成片成片的落下。
已經秋天了,炎熱的盛夏已過,沛兒揮袖擦汗的身影似乎就在昨天,不想一眨眼,卻已經是落葉的季節。
「你離開京都已經有一個月了。」蘇夜涵沉沉的聲音喚回了衣凰的思緒。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道:「一個月了,不知道我爹一切可好。」
蘇夜涵想了想說道:「等會兒問問十三弟便知。」
衣凰又是「嗯」了一聲,並不多言,突然念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麼,便又問道:「當初我趕往北疆時,何子幾人在半途中尋到了我,與我一同前往章州救你性命,那時我剛剛離開都城兩日,你是如何這麼快得到了消息?」
聞言,蘇夜涵不禁微微揚起嘴角,抬起頭看著空中飛過的鳥群,問衣凰:「你可聽說過流星鳥?」
衣凰輕輕皺眉,「是那傳說中速度奇快,可日行萬里,無他物所能及的流星鳥?」
「沒錯。」
衣凰回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那是傳說中的鳥。」
蘇夜涵挑眉,「狐貂,也曾經是傳說的靈獸,如今卻在你手中。」
「呵呵……」衣凰突然輕聲一笑,「這流星鳥,在你手中?」
「不然【鳳殤【三十】策馬先行問君心章節】。」蘇夜涵搖了搖頭,「那流星鳥是我一位朋友所養,我只是在緊急時刻借來一用。」他說著低頭看了看懷中之人,想依她不依不饒的性格,定要問個究竟,不想這一次她卻並沒有追問下去。
她只是稍微想,似乎想通了些什麼,神色微沉道:「日行萬里……若是人也能有這般速度,我倒是不用為你擔憂這麼久了。」
蘇夜涵不語,眼中卻閃過一絲溫潤的笑意,下意識的收了收手臂。
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來勢浩然,衣凰和蘇夜涵同時回頭看了一眼,果見大片銀色軍隊正隨後而來,陣前一名披了盔甲之人,正策馬奔來,片刻之後行至二人身邊,嘻嘻笑道:「七哥的騎術真是越來越好了。」
蘇夜涵淡淡一笑道:「你又來嘲笑我了,你明知我的騎術與你們相比是最差的。」
「不不不——」蘇夜澤連連搖頭,「我哪敢嘲笑七哥?我說的都是實話。七哥有所不知,自從你們走了之後,就剩下太子、四哥和我,太**中事務繁忙,自然不能與我和四哥一般逍遙自在,可是四哥性情謹慎,很少與我比試騎術,這半年時間下來,我的騎術早不如當年了。」
聽著他惋惜的語氣,衣凰不由得笑道:「這麼說,十三王爺以前騎術很是不錯?」
蘇夜澤高挑著濃眉道:「那是當然。」
蘇夜涵說道:「去年我們兄弟的騎射比賽中,除了三哥和九弟,就數十三弟成績最好。」
「哦?」衣凰有些驚訝,說道「清王與和渙王常年在外領兵作戰,騎射技術較好是義不容辭的,卻沒想到十三王爺竟然也有這麼好的騎術,看來我天朝下一位遠征大將的位子,十三王爺有力一爭啊。」
蘇夜澤有些沾沾自喜,得意一笑,「遠征大將倒是不敢想,不過父皇若是答應讓我隨九哥出征,立個戰功的什麼應該不在話下。」
蘇夜涵不禁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是安心待在宮裡吧,只怕這些時日找不到你的身影,你的十五妹早已把皇宮攪得雞犬不寧了。」
一提十五妹蘇瀠汐,蘇夜澤的臉色果然瞬間黑了下來,訕訕地皺起眉頭,「七哥真是一刻也不讓人安生,我好不容易擺脫了她的陰影,你便讓我過兩天安靜的日子又如何?」
說罷一撇嘴,就要策馬離開,突然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身說道:「對了,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澄太子被廢,瀠汐到皇祖母和父皇那裡鬧了好大一通,被父皇關進禁室裡一個人待了好多天,直到我走前的那天才給放出來,出來以後她竟然不哭不鬧,七哥,依你之見,她這是怎麼了?」
蘇夜涵忍不住輕輕一歎,「只怕,宮裡是真的要遭殃了。」
「啊!」蘇夜澤驚呼一聲,蹙眉想了想,頓然醒悟道:「是了!她這分明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這下完蛋了,如今就只留了四哥一人在都城,她要是想什麼鬼主意,就非得拿四哥下手不成了?」
再一次提到了蘇夜洵,衣凰沉吟片刻問道:「洵王怎麼了?」
蘇夜澤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看了看蘇夜涵歎了口氣。
衣凰撇撇嘴,既然他們不方便說,想必是關於他們兄弟姐妹之間內部的矛盾問題了,她一個外人自然不便摻和。
卻不想蘇夜涵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瀠汐素來不喜歡貴妃娘娘,對四哥也總不如與我們幾個人親,只怕經她的腦袋一想,這一次太子被廢之事與貴妃娘娘有關,她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四哥?」
聽他用平穩有力、不疾不徐地聲音說出這樣一句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的話,衣凰和蘇夜澤都不禁狠狠一怔,尤其是蘇夜澤,眼睛瞪得圓圓地看著蘇夜涵,似乎在詢問什麼。
「放心,」蘇夜涵安慰一笑,看了衣凰一眼,說道:「我相信她。」
蘇夜澤太息道:「你倒是與四哥說了一句相同的話。」
蘇夜涵問道:「什麼話?」
蘇夜澤解釋道:「那日郡主入宮為父皇看病,我與四哥在外等候,後來皇祖母進去之後,她們小聲說了什麼,我本想以內力探聽他們交談的內容,卻被四哥制止了,事後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的也是那句話:『我相信她』——」
他側身看了衣凰一眼,狡黠一笑道:「咱們的清塵郡主果真非一般人物啊,我這兩位最難纏、最冷漠的哥哥竟然都對你信賴有加,等回了京我可得好好巴結巴結你。」
衣凰挑眉,看了一眼蘇夜涵,問蘇夜澤說:「十三王爺這是拿衣凰尋開心呢,我有什麼只得你巴結的地方?」
「有的有的……」蘇夜澤笑得狡詐,「我要學學怎麼取得他們的信任,然後就能將四哥手中的《洛神賦圖》以及七哥手中的《快雪時晴帖》弄到手了……」
蘇夜涵看了看他獨自陶醉的模樣,邪魅一笑,在衣凰耳邊說道:「坐穩了。」
話音剛落,揮鞭抽在馬身上,坐馬便如閃電一般衝了出去,只留蘇夜澤一人留在原地茫然地看著二人的背影,不明情況。
片刻之後,身後傳來蘇夜澤的叫嚷聲:「為什麼又是我?為什麼我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衣凰躲在蘇夜涵的懷裡,不禁嫣然巧笑開來,笑聲如鈴,陣陣傳入蘇夜涵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