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剛過,從龍武衛與神威營中挑選出的四百名護衛整齊列隊洵王府的府院中,四周的家丁已被撤下,頓時四下無聲【鳳殤【二十四】鐵面將軍存溫情章節】。
蘇夜澤看著這些人不禁有些熱血沸騰,人雖並然不算多,但卻個個都是蘇夜洵一手訓練出來的高手。此次帶著他們一同前往北方,還能在半路上再攔下蘇夜渙的一批銀甲軍,等到他們與渙王以及衣凰會合,便可由渙王指揮,到時候與阿史那琅峫的精兵對上了一定是非常精彩的一仗。以前一直都只是聽聞渙王如何神勇,渙王的銀甲軍驍勇善戰,這一次能親眼看到,自然會有些激動。
然而——
他回頭看了看臉色深沉的蘇夜洵,甚是擔心。
這一次出行,尚未稟報睿晟帝與貴妃娘娘,他倒是不擔心什麼,他的母妃華宸妃一直嫌他太游手好閒,正琢磨著怎麼找點正事給他做,但蘇夜洵卻不同,自從蘇夜洛前去剿匪一去不回後,毓貴妃最忌諱的就是蘇夜洵提出要上疆場的要求。如果蘇夜洵一聲不吭,悄悄離開了,回來之後,肯定會連累他一起挨罵。
可是看著蘇夜洵眼底的焦慮之色,他還是把到嘴邊的話悉數壓了下去。從衣凰離開到現在,蘇夜洵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擔憂得打緊,時不時獨自策馬到城門口張望,名義上是巡查城門的將士,可是蘇夜澤知道,他只不過是因為掛念衣凰。現在聽說衣凰被困,有生命危險,他有又怎麼能安心?
蘇夜洵面色倒是冷靜,沒有蘇夜澤那麼多的小心思,看了看身後已經整頓完畢的眾人,抬手一揚,帶頭出了府門。
卻不想剛剛出了洵王府的大門,一架鳳攆就急急趕來,攔在蘇夜洵的馬前。從鳳攆上走出一名衣著華貴的婦人,正冷眼掃過蘇夜洵等一干人。
所有人一見,立刻下馬,俯身拜道:「參見貴妃娘娘。」
蘇夜洵愣了一愣,連忙下馬,「母妃?」
毓妃目光犀利,定定地看著蘇夜洵,「洵兒這麼大動干戈的,是要去哪?」
「母妃,清塵郡主在北方受截,與九弟一同被困突厥軍中,兒臣與十三弟正趕著去救他們……」
不料他話音未落,就聽毓妃厲聲喝道:「胡鬧!突厥軍已退,清塵郡主與渙王至少該在章州城內,何來突厥軍?若是敵人的奸計,你們此行還有生還的可能嗎?」
一旁的蘇夜澤就算再神經大條,也聽出了毓妃的話中之意,行了禮,說道:「貴妃娘娘,九哥與清塵郡主被困的消息確實不虛,所以……」
突然毓妃凌厲的目光向他一瞥,嚇得他連忙收了聲,低頭伸了伸舌頭,餘光瞥向身旁的蘇夜洵,看來蘇夜洵今天是走不了了。
也好,他自己去就是了,至今他還為獨自一人帶兵出過城呢。
毓妃沉聲道:「皇上病重,朝中諸位皇子要麼還在回朝途中,要麼還在北方未回,如今太子被廢,你們兩個這一去,朝中就空下了,洵王認為,堂堂天朝,皇城之中若是連個坐鎮的皇子都沒有,教外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眾人沉默不語。毓妃說的沒有錯,近日來皇上病情加重,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撒手人寰,宮裡的人全都急得焦頭爛額的,此時朝中不能沒有能皇子留下,以穩群臣之心。
蘇夜澤倒不含糊,明白了毓妃的意思之後,悄悄歎了口氣,說道:「貴妃娘娘說得是,四哥你就留在都城安心等候,待我會合了三哥和七哥,一定能把九哥安然無恙帶回。」
想來,這天朝中尚無人知曉,真正受傷之人是蘇夜涵,更是不知蘇夜渙已隨大軍返回。如此說來夏長空並沒有將真正的消息傳回朝中給那個幕後之人,也許,他的背叛當真有不可言說的理由。
他知道毓妃不喜歡衣凰,便很自覺地把衣凰的名字略去了。
蘇夜洵神情冷刻,沉默良久,低聲道:「好,務必把所有人都安然帶回。」
「是。」蘇夜澤看了看毓妃,見她並無異議,「事情緊急,十三對娘娘若有禮怠之處,還望娘娘恕罪。」
見蘇夜洵退步,毓妃心情有所好轉,並沒有與蘇夜澤計較之意,溫和一笑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路上要多加小心,切莫叫華宸妃擔心。」
「十三遵命。」蘇夜澤說完,翻身上馬,領著身後的四百護衛,直奔著城門而去【鳳殤【二十四】鐵面將軍存溫情章節】。
他一邊策馬一邊在心裡嘀咕,好個毓貴妃,轉眼間就把所有的危險和責任全都推到了他身上,不管此行能否救下衣凰和蘇夜渙,這私自帶領都城護衛前往北方的罪名他算是背定了,更何況他這一去,宮中就只剩下蘇夜洵一個皇子,毓貴妃一手遮攬後·宮,再加上皇上身體染恙,等他們都安然回京了,只怕茲洛城也變了樣兒了。
然而想是這麼想,速度卻絲毫不慢,他可是真心擔心蘇夜渙的安危。自從澄太子與蘇夜渙的生母樓妃去世後,兄弟二人一直由華宸妃撫養,太子年長,事務又較為繁忙,所以接觸較少,不過蘇夜渙與蘇夜澤年齡相差不大,再加上這兩人都不是善事的主兒,一起做壞事的時候,總是有些英雄所見略同之感,是以感情很是深厚。
這也是他敢不顧一切貿然出行的原因之一,至少回宮之後,華宸妃若知道他是去救蘇夜渙,定也不會怎麼罵他了。
只是,都城這邊的人急得坐立不安,并州的衣凰倒是悠閒十足。
為了方便解毒,琅峫命人在山下找了片空曠的平地搭起了幾間茅屋,再把農舍裡的用具全都取來,就這麼將就著住下了。衣凰心裡卻不禁有些感激,她心知琅峫這麼做,是顧及她身為女子,終日與這麼多將士待在一起多有不便,才以解毒為名將她和那些將士分開,只帶了數十人在山下守衛,其餘人繼續隱匿在山林裡,只等著他解了毒,再回突厥。
一大早,衣凰搬了凳子坐在院子裡,不急不忙地將各種各樣的草藥按類分開,然後又拿了本書隨手翻了翻。
還好師父留下了幾本醫術,雖然她以前都已經看過了,時間一久,不免有些遺忘,趁著現在沒事做,又拿出來翻了幾遍,倒還真的發現不少遺漏之處。
已經六天了,尚不知都城那邊有沒有接到信,派人前來,也不知蘇夜清他們大軍有沒有到達都城,更不知蘇夜涵現在情況如何。這些天琅峫雖然對她還算禮待,卻也封鎖她所有消息,她現在除了知道一天過去了,再一天又過去了,其他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原本要直接追上蘇夜清的大軍,可能更快一些,但是經歷了章州城的事情之後,她開始對這些皇子不信任起來,如蘇夜涵所言,她慕衣凰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回都城搬救兵可能會慢了一些,雖然蘇夜洵也是皇子身份,而且對於儲君之位大有爭奪之勢,但她至少接觸過這個人,多少能摸索到他的一些秉性,她相信,蘇夜洵絕不是會為了這尚未定知的爭鬥而捨去一個親兄弟。
至少他現在還不會。
但願,他不會教她失望。
琅峫提著個包袱從外面走進來,看到衣凰面色平靜,隨手翻著手中的書,不禁說道:「郡主好興致,還能在這兒這麼不急不躁地看書?」
衣凰頭也不抬,反問道:「我又沒殺人放火,為什麼不能?」
琅峫搖頭笑道:「我不與你爭,鬥嘴皮子這事兒,本來就不該是男人所為。」
衣凰挑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那麼,你們這麼多人扣留我一個女子,就該是男人所為?」
琅峫呵呵一笑,「郡主此言差矣,我可沒有扣留你,只不過我中了你的毒,你就有責任將我醫好,畢竟醫者父母心,想來郡主也不忍心看著我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就這麼死在你的毒下吧?」
衣凰擱下手中的書,歎了口氣,站起身往屋裡走去,琅峫皺起眉問道:「哎,你這是做什麼?」
「聽著將軍的話我冷得渾身發抖,回屋添件衣服。」衣凰說著狡黠一笑,鑽進了屋裡。
卻不料琅峫一個閃身上前,在衣凰關上房門之前,跟著進了屋,衣凰轉身看到琅峫就在身後,微微一愣,問道:「你幹什麼?」
琅峫彎起嘴角邪邪一笑,「你不是說要添件衣服麼?我來幫你。」
衣凰微微一笑,清和的眸色掩去了她心底的一絲驚慌,「不敢有勞將軍,將軍請回。」
琅峫笑意不減,卻並沒有退回的意思,兩人之間隔著一個包袱,他低頭看著衣凰,半晌才笑出聲,將包袱交到衣凰手中,「這個給你。」
說罷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又突然停下,說道:「看來,與你清塵郡主對視,也不該是男人所為。」
「將軍何出此言?」
琅峫背對著她說道:「呵!與你對視,太容易壞事,搞不好就會泥足深陷。我絕對相信,栽在你手裡的人不會有好結果的。」
衣凰淡淡一笑,走進裡屋,打開包袱一看,是一套白色的裙衫和一件玄色的披風,做工精緻,用的是上好的絲綢。
她出來的時候本就沒帶太多衣物,結果還全都丟在了章州夏長空的總兵府中,除了青芒替她帶出了兩套長裙之外,她倒還真沒什麼其他的衣物。這些天天氣又有些轉涼,一到了晚上更是涼風陣陣,她穿著單薄的衣服都不願出門。
卻沒想到,在她眼中只懂帶兵打仗的冷血將軍竟然會注意到這些。原來,那些在她看來心思粗獷的男子,卻個個心細如髮,看來,她也疏忽大意了很多。
無奈一笑,看了看手中的玄色披風,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一想,驟然想起那日遇上蘇夜清時,他身邊假裝成蘇夜涵的蘇夜渙身上披的正是一件相似的玄色風衣。
「呵!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能盡快逃出密室,與都城來的救兵會合。」衣凰輕輕念叨了幾聲,目光透過窗子,不由得投向不遠處的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