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月光下,衣凰一身白色長裙,襯著她眼角那一抹深邃得猜不透的笑意,竟讓她看起來有些不真實,琅峫有些暈眩,定了定神,抬起頭見衣凰正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分說,拉著他在前一天蘇夜涵落座的石塊旁坐下【鳳殤【二十三】求助洵王路遙遙章節】。
琅峫冷笑道:「怎麼?難不成你就打算在這裡為我解毒?」
衣凰反問道:「那將軍以為呢?我跟你一起回突厥麼?就算衣凰願意,將軍的毒也等不到。」
琅峫目光一凜道:「你什麼意思?」
衣凰晃了晃手中剛採下來的花,「這是解將軍之毒的關鍵一味藥,缺了它就算有雪蓮人參也無用。可是這味藥只有在新鮮的時候才能起作用,乾枯了或者凋謝了都不行。」
「你的意思是,我們只有在這裡完全解了我的毒,才能離開?」
「沒錯。」衣凰頭也不抬,只顧安心找著自己需要的東西。
「哈哈……」琅峫突然大聲笑開,說不清是喜是怒,一旁的將士見了,都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琅峫繼續說道:「好個天朝奇女子,我在突厥時可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只是一直沒見到真人,今天算是領教到了,難怪天朝皇帝那麼喜歡你,若是擱在我突厥,如此女子早就被人收為王妃了。我真好奇,為何你至今尚未出嫁?莫不是天朝沒有你看得上的男子?還是沒有人敢要你?」
衣凰瞥了琅峫一眼,神情疑惑,「怎麼?難道將軍認為你突厥就有我能看得上的?」
身旁的一人聽了,上前接過話道:「論功績,我們琅峫將軍自小帶兵征戰,立下戰功無數,是突厥當之無愧的將軍王。論身份,將軍是可汗的兒子,是我突厥的小王爺。論相貌,將軍更是突厥無人能及的第一美男。這樣的男子可是很難找的,難道郡主不這麼認為麼?」
衣凰一聽這話,不由得哭笑不得,回身看了看正一臉考究之色的琅峫,無奈道:「原來你們男人認為有身份有地位就是好,可是在女人眼裡,這些都不過是一些陪襯,女人最在乎的,是這裡。」衣凰說著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鳳眸清亮地看著琅峫。
之前答話的那人訥訥地看了看衣凰,有些無言以對,琅峫揮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則緊盯著衣凰忙碌的背影,「郡主的見解果然與一般女子不同,那不知郡主是否已經找到了那個人?」
衣凰說道:「千金易得,真心難求。將軍有時間思量衣凰的事,倒不如先替自己考慮考慮,想來將軍也不小了,您的兩位哥哥都已成親,唯獨將軍尚未娶親,不免教人看了說閒話。」
琅峫問道:「我有什麼閒話好讓他們說的?」
「比如說,將軍至今不娶,是因為心裡惦念著什麼人……」
話未說完,琅峫驀地站起,一雙眼睛似乎要吃人一般盯著衣凰,正要挪動腳步,突然聽衣凰不緊不慢道:「將軍別亂動,若是毒氣攻心了,衣凰就是想救你也沒轍了。」
琅峫雖然心中不悅,但聽衣凰這麼一說,倒真的老老實實坐下了,濃眉緊蹙,一雙凌厲的眼眸死死盯著衣凰,恨不得能把她生吞活剝了。
這個女人總是觸及他的忍耐極限,教他忍不住動怒和發火,可是他不是對什麼都不在乎了麼?為什麼還這麼容易被她激怒?
蒼彤啊蒼彤,難道你這麼快就被人取代了麼?
在我心裡,倒是真的希望有人能將你取而代之,到時候動起手來我就不用有所顧忌了。
記不清已經有多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安穩覺了。
記得小時候,母妃還在的時候,由於有母妃的寵愛,自己又只是眾多皇子中的一個,便自小得恩留在母妃身邊,那個時候人人都羨慕他。直到——
直到母妃在宮外的冷泉宮葬身於大火之中,屍骨無存。
直到後來六姐的夫君離奇死去,六姐搬回宮中,人人在背後議論。
只有他完好,所以他成了眾矢之的,眾人皆道賢妃與六駙馬都是為他受此災難去了,他才得以存活至今……
睜開眼睛,四周卻並非他所熟悉的情景,四面都是石壁,而自己正躺在一張漢白玉床上,若非點了蠟燭,只怕這裡會伸手不見五指吧,因為這裡根本沒有窗戶。
他勉強下了床,腳步有些不穩,如此沉沉地睡了一覺,頭有些昏沉暈眩,可是,明明說好夜裡會離開,他又怎麼會睡得那麼沉……
驟然,他眸光一緊,仔細地看了看周圍,這裡根本就不是農舍,而是一間地下密室!
「七爺您醒了?」
聞聲,蘇夜涵抬頭,看到青芒與馮酉正端著托盤走過來,他蹙了蹙眉,沒有說話,二人看出他臉色不太好,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青芒低聲道:「七爺,該喝藥了……」
突然,蘇夜涵目光一沉,冷聲問道:「衣凰呢?」
不是「郡主」,不是「小姐」,是衣凰【鳳殤【二十三】求助洵王路遙遙章節】。
這一稱呼聽得青芒二人先是一愣,想了想才明白他說的是衣凰,青芒低頭說道:「小姐有事先與我們分開行動,她有東西交給七爺。」
說著從腰間取出一封信和一隻藥囊交給蘇夜涵。
偌大的一張紙上就只寫了四個字:安心等我。
「她果然對我下藥。」蘇夜涵背過身去,一字一句說道,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說給青芒二人聽,可是二人都不敢搭話,此時的蘇夜涵雖然是沉靜的,可他眼底已經燃燒起難平的怒火,不禁想起衣凰臨行前的交待:七爺看完信後,你們什麼都不要說,除非他問話,記住,不管他問什麼,都要老實回答。
這是一個容不得半點欺騙和瞞混的男人,面對他,坦誠是最好的贖罪方式。
「邵寅和方亥呢?」良久,他終於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靜。
馮酉說道:「方亥接了小姐的命令,連夜離開辦事去了,邵寅在準備吃的。小姐有交待,這裡的水糧最多只夠我們用上十日,小姐留下的藥也只夠七爺服食十日,十日之後若王爺的傷還不能好,就要盡快趕到東昌,否則……」
蘇夜涵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農舍的下面。」
「農舍?」蘇夜涵微微一怔,四處看了看,果然在床頭找到了那本《冥行術》,不禁想起前一天衣凰說的話,這裡先前的主人正是玄清大師。
照此說來,這間地下密室也是玄清大師所造了?
量他阿史那琅峫再怎麼狡猾,也不會想到如此普通的一間農舍下面還有這麼一間密室,畢竟這間農舍在此已有些時日,別人只會認為他們一行人是暫且借來住一住的。想必上面的農舍早已被搜遍了,可密室卻沒有被發現,看來除了衣凰和玄清大師,是沒有其他人能找到密室入口的。
衣凰從不做沒有把握的傻事,這一點他心裡清楚得很,想來衣凰的此番安排,是要拖延時間,等得他傷好,否則就可連夜送他們離開,又何苦準備這些水糧。
想到這裡,蘇夜涵漸漸平靜下來。
邵寅從外面走進來,看到蘇夜涵醒來,先是微微一怔,繼而低著頭訕訕道:「七爺,屬下……」
蘇夜涵揮了揮手打斷了他,「她的安排和心思你們摸不著道兒並不奇怪,照她的話做事就好。」
「是。」聽到蘇夜涵的話,邵寅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對了,七爺,屬下發現了一個可疑的地方,這間密室好像有通向外面的通道……」
蘇夜涵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這在衣凰的預料之中,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她又怎麼會把他們困在這裡,連一個出口都沒有?
一連三天,蘇夜涵只是安靜地繼續看那本《冥行術》,倒是其他幾人有些沉不住氣了,只是見蘇夜涵淡然平靜,便把浮躁的情緒壓了下去。
其間,果不出他們所料,上面的農舍裡傳出過翻找的聲音,想來琅峫還是不太放心,又回來找過,既然他們還在附近,衣凰和他們在一起,想必也沒有離開農舍太遠,應該就在後山的林子裡。
一匹快馬,連日連夜狂奔,所幸出了東昌之後,就沒有人再搜查渙王的下落,一路還算順暢。而這匹馬正是朝著都城茲洛城駛去,第三日晚上終於進了茲洛城,而一進城就直接衝著洵王府去了。
府中的書房內,氣氛肅然,所有下人悉數被撤離,只留了一名沉面的侍衛在房外。
蘇夜澤看了看神情冰冷之中帶著一絲焦躁的蘇夜洵,輕咳了兩聲,卻不敢太大聲,也不敢說話,方亥乖乖地立在二人面前,見二人都不說話,心裡又急又惱,卻礙於衣凰的囑托,不敢放肆。
就這麼靜默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蘇夜洵終於緩緩開口道:「召集龍武衛與神威營,本王親自與你前去。」
「哎,四哥!」蘇夜澤連忙站起攔住他,神情驚訝,「四哥你別衝動,龍武衛與神威營都是都城的護衛,你領著他們去了有什麼用?」
蘇夜洵眼神一冷道:「現在清塵郡主在他們手裡。」
「我知道。可是就算所有龍武衛與神威營的人都跟著去了,也一樣對抗不了阿史那琅峫的五千精兵……」
蘇夜洵不禁瞥了他一眼,沉冷之中有一絲戲謔,「誰說我要用他們來對抗阿史那琅峫的精兵?」
蘇夜澤眨了眨眼睛,問道:「那你急著召集他們做什麼?」
蘇夜洵溫潤的眼中閃過一道殺意,「挑出一批好手,隨我前往并州,途中必定會與三哥還有七弟帶領的銀甲軍遇上,到時候再跟他們借兵,一路趕至并州,殺阿史那琅峫一個措手不及——」
突然他語氣一頓,轉身看向方亥,眼神犀利無比,問道:「清塵郡主除了信中所言,還有沒有讓你帶什麼話?」
方亥回道:「郡主說,時間緊迫,最多十天,十天之內若到不了并州,只怕她與王爺的性命都難保。」
「十天……」蘇夜洵輕聲念叨了幾聲,突然眼神一定,「好,就十天。十三弟,馬上召集人馬挑選隨從,我們連夜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