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舍並不大,原本只有兩間睡房,所幸他們一行人多,趕在衣凰和蘇夜涵趕到之前,又在邊上搭了兩間,只是沒料到衣凰會帶著素冉以及青芒夫妻二人前來,一時間不由得又有點僧多粥少【鳳殤【十八】神秘花草疑行蹤章節】。
是以,他們才驟然發現這一行人實在是多,若是一起行動,必定容易暴露。當晚飯後,他們細細商量了一番,決定兵分兩路回京,何子、易辰、曾明護著樓陌均先行一步,當晚即刻動身,素冉跟著他們先行一步。邵寅、方亥和馮酉夫婦留下,等蘇夜涵傷勢有所好轉,再行啟程。
方纔他們見到素冉全都愣了愣,一時間沒有認出她來,只是疑惑地看著她,素冉亦是警惕地注視著幾人,還是衣凰出面替她開脫:「素冉本名青瑤,與青芒都是我冰凰山莊的人,此次在章州出現是我的安排,現在既然我們都回茲洛城,我又怎能把她一人落下,畢竟她的身份已經被夏長空識破了。」
幾人想來,衣凰說得也算合情合理,再說素冉是刺客之一的消息他們也都得知,便打消了懷疑。
「倒是有點委屈樓大人和何子他們了,我們才剛一到,他們就要連夜趕路了。」衣凰坐在農舍前的院子裡,看著滿園的花花草草,興致似乎很不錯。
「嗯。」蘇夜涵輕輕應了一聲,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這也並非壞事,夜裡趕路總比白天要安全得多。想必這兩天他們也休息夠了,更何況,有樓陌均隨他們一起,此人跟隨太子多年,心思非一般人所能及,相信他們一定能夠安全到達都城。」
衣凰斜著細眉側身看了蘇夜涵一眼,「我不擔心他們,我擔心的是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相信接下來的路更不好走。」
蘇夜涵眉眼清淡,「你怕嗎?」
「怕。」衣凰片刻不猶豫,見蘇夜涵微微蹙起眉頭,不由得低頭一笑,接著說道:「這些時日皇上情緒不佳,我爹脾氣又硬又倔,我擔心他因為岑相的事,會一不小心惹惱了皇上,若是如此,只怕他難撫聖怒。」
蘇夜涵這才舒展開眉頭,「慕相深明大義,清正廉明,與皇祖母又是姑侄之親,父皇該不至於會將慕相怎樣,你儘管寬心。父皇既然派你來救我,就不會再去動慕相,我的命可是還在你手裡呵。」
衣凰輕笑道:「說得也是,王爺的命總該比我爹的命重要吧,更何況,有洵王作保,看來是我多慮了。」
「四哥?」蘇夜涵眸色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清光,「四哥為人謙和謹慎,素來不喜干涉他人之事,如今卻為你保慕相,看來郡主和四哥交情不錯。」
衣凰眼角餘光瞥向蘇夜涵,聽他語氣平淡,字字誠懇,卻又教人感覺怪怪的,「交情倒說不上,只不過是認識而已。皇上所犯頭疼症乃是中毒所致,命洵王和十三王爺查出幕後兇手,衣凰略同醫術,便奉命協助他們,是以有過一些接觸。」
聞言,蘇夜涵並未繼續糾纏,只是話鋒一轉,略有擔憂地問道:「你方才說父皇中毒,是怎麼回事?」
衣凰撇了撇嘴,繼而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與蘇夜涵說了一遍,但見他由始至終都是靜淡無奇的表情,卻在聽到冰凰山莊的時候微微蹙眉,看向衣凰的眼眸一片清冷,穿過那一層輕霧,衣凰隱約看見一抹傷痛在他眼底漸漸散開,越來越濃。
衣凰輕歎一聲,自知自己提起了他不開心的回憶,便收了聲不再說話,靜靜地坐在他身側。
過了半晌,兩聲輕咳打破了沉默,蘇夜涵低下頭以手拂過嘴角,一抬頭就看見眼前一片雪白,衣凰搖了搖遞來的手帕,「我到底還是沒能保你穩妥【鳳殤【十八】神秘花草疑行蹤章節】。」
「咳咳……」蘇夜涵搖頭,忍住咳道:「不關你的事……咳咳……」
衣凰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外邊有點風,你還是先回屋吧。」
蘇夜涵沒有動,問道:「那你呢?」
衣凰朝他笑了笑,「我暫時沒有睏意,想再待一會兒。」
蘇夜涵道:「我陪你。」
衣凰側身看著他平靜卻深冷的神情,並不拒絕,「依現在的情況來看,那日你出城送清王和渙王,必定是夏長空下的手沒錯了,他的事,你可是已經有了思量?」
蘇夜涵掏出夏長空交給他的蓮子,放在手心裡,說道:「他幾次下手,看似狠毒,卻次次留情,想必真是有苦難言。」
衣凰點了點頭,那一箭若在偏離半分,只怕蘇夜涵早已沒了性命,而那日在城門口,他已將她認出,卻還是放他們離開了,「想來,他在章州城內大肆張貼告示,又抽調那麼多將士嚴守城門,只是虛張聲勢,目的就是叫我們小心,也正好做做樣子給給真正要殺你的人看……」
突然她眉頭一皺,伸手伸手蘇夜涵手中拿過幾顆蓮子,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嘴角浮上一抹欣然的笑意,將蓮子又交還給蘇夜涵道:「你看看。」
蘇夜涵疑惑地接過仔細看了看,也是淡淡一笑道:「他倒是有心,看來我想不信他都不行了。」
「你打算照他的話做?」衣凰不禁有些驚訝,「你別忘了,他現在還在為別人賣命,你怎能保證他不會半道上反咬你一口?」
蘇夜涵笑意清涼,「他不會。他的身上流著一半庫莫奚族族人的血,背叛於他而言無疑是莫大的恥辱。若非有天大的原因,他絕不會背叛太子。」
衣凰沉吟了片刻,笑道:「聽說賢妃娘娘曾是庫莫奚族的族花,想來當年娘娘定然很美麗吧。」
蘇夜涵點點頭,「母妃當年入宮時,只是修容的身份,父皇只看她一眼,便封她為冰夫人,半個月之後封她為冰賢妃,之後便專寵她一人,後來母妃誕下六姐,父皇對這第一個女兒甚是喜愛,重視之意決不低於任何一個皇子……」他頓了頓,眼神一片柔軟,之總夾雜著憂傷與沉痛,「若非我出生,以皇子之身深得父皇疼愛,也不會招來那麼多的嫉恨……」
後宮是個深沉無底的是非之地,吃人不吐骨頭,殺人不見血。千百年來,有多少人就這麼默默地消失在了後宮之中,卻無人知曉。
冰賢妃深得帝心,誕有一兒一女,六公主溫婉聰慧,七皇子小小年紀便有過人天資,胸懷大略,而賢妃本人更是庫莫奚族揣氏酋長最受寵愛的女兒,便是庫莫奚族的公主,當時天朝與庫莫奚族交好,賢妃在二者之間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雖然賢妃為人賢淑,與人無爭,從未恃寵而驕,傷害過什麼人,可睿晟帝對她的專寵已然成為她最大的威脅。
崇仁八年,賢妃出宮禮佛,就在回宮的前一晚,賢妃所住的別苑失火,賢妃香消玉殞。
待查證後,傳出說是賢妃在宮外時不幸染上了天花,毀了嬌人的容貌,賢妃自覺無顏面對睿晟帝,是以才會打翻寢室中的火柱,引起別苑的大火。
衣凰不由皺眉,沉聲問道:「涵王相信那些傳言?」
蘇夜涵輕輕搖頭,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修長的雙手緊握一起,手指的關節處已然泛白。衣凰明白他的心情,便不再問,抓過他的手,輕輕的一點一點掰開,取出他手心裡的蓮子,一邊取一邊輕聲說道:「你這般緊緊地握住它,所能得到的便也只有它,若是放開,雖然可能會失去它,然……」
她停了停,從腰間取出之前蘇夜涵交給她的青玉,放到他手中,「然卻有機會得到更多。」
聞言,蘇夜涵似乎緩緩回神,手心傳來青玉湛湛的涼意,他握了握,竟又反手抓住衣凰剛要收回的手,將青玉交到她手中,「這個我交給你,幫我保管它。」
衣凰見他眼神嚴肅認真,毫無說笑之意,便點了點頭,收了青玉,笑言:「涵王委以重任,衣凰不敢不從,只是但願不會教王爺失望才好。」
蘇夜涵也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轉念一想,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你這麼晚睡不著,是有心事?」
衣凰點點頭,指著眼前的院子說道:「你不覺得這裡有什麼不尋常的麼?」
蘇夜涵隨著她的手望去,「一些花花草草,還有自己種的菜園,有何不妥?」
「這些可不是普通的花草——」衣凰起身上前取了一株捲縮似拳狀的似乎已經枯黃的葉子放到蘇夜涵面前,「這就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九死還魂草,它能活血化瘀,治跌扑損傷,鎮心,除面皯,頭風,暖水髒……總之用處多的數不清。在這北疆幾乎很少有能存活的藥草,可是它卻不同,你別看他們已經乾枯,可是只要遇水便會存活……」
她說著走到屋裡,取出水壺,對著那一片已經乾枯的捲縮在一起的「枯草」澆下去,不多會兒,那些「枯草」竟然又重新復活了。
蘇夜涵笑道:「確實神奇,只是,除此之外,它有什麼教你另眼相待的?」
衣凰歎了口氣道:「這種東西很罕見,是幼時隨我師父玄清大師外出尋游時他告訴我的,換言之,它在此出現,很有可能師父就在此出現過。」